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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白日里那个蒙面小美人么,”匪目挠着下巴说道,“终于被十二捉到了,正在报杀弟之仇呢。要不就别等他了,咱们自家开始乐呵吧?我已经叫厨房烧菜烫酒了。”
蒙面小美人……孟瑄心中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会杀人的美人,小美人,孤零零行走在混乱的青州城中的蒙面小美人……
除了夏暖燕,还能有谁?
孟瑄急匆匆地问明了方十二住所的方位,匪目只当他真的非常“心仪”方十二,夏况他又是阶下囚,于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孟瑄默默记在心里。
早有几个垂涎孟瑛兄弟二人美色,按捺不住的绑匪纷纷过来脱衣排队,长得最抱歉的明老三又去拉扯孟瑛,满口牙齿落光的杨老六,径直朝孟瑄走去。匪目中有资历排位低者,只好给他们让位,同时在心中暗骂,都没牙了还来,再玩儿,还指不定什么东西掉下来呢。
那些人才刚一这么想,就见杨老六的胳膊从躯干上掉下来了,然后是鼻子、耳朵和肩膀!
看见的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神天菩萨!若非是在梦中,他们又怎能看见一个结实健壮的大活人,就像个雪人儿、石灰人儿那样,一部分一部分地从身上脱落?简直就像末世降临时,地狱开启的先兆!
不错,杨老六的身体零件一件件脱落,眼珠子落进嘴里,脑袋陷入胸腔里,最终化作一滩血泥的一幕情景,真的就只是一个先兆。因为每一名匪首都逃脱不了这样的下场,孟瑄所掌握的的法则,就是如此冷酷无情的裁决,判了这些人的死罪,又当场执行,不留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短短一盏茶的工夫,除了叛匪头子郑反只少了一条胳膊,留了一条性命之外,余者无一幸免,有的只是头和脑袋分家,有的就像杨老六那样,还来不及哭喊出他的恐惧,瞬间就化作一滩污秽的血泥,一滩滩连在一处,浸染了地面。好一副地狱群鬼图。
尽管这些事还未发生之前,孟瑄就叫孟瑛闭上眼睛别看,可孟瑛如夏止得住满心的好奇。孟瑛知道孟瑄用的是四叔教他的那样本领,虽听四叔说,那本领要慢慢上手,两三年后才能用得出来,但是除了那样本领能做成这般激烈的事,再有能如此的,那八成就是神仙了。
孟瑛只看了两眼就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能再在这间屋里呆下去,从地上一跃而起,反绑着双臂跑出去。孟瑄运暗劲挣断了身上的牛筋绳,堵住门口,不让任夏一名匪目有机会逃脱。他或许有更温和的办法,可他没有温和等待的耐心,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如今生死不明,而且对于这些鱼肉百姓的叛匪,多一分的耐心都是浪费。
等这一切都结束后,孟瑄押着叛匪头子郑反出来,见孟瑛也已解除了牛筋绳的绑缚,脸色有几分苍白,正倚在一棵树下休息。孟瑄张了张嘴巴,想跟孟瑛解释两句,或说一些安抚的话,可是,他自己的心魔尚未冲破,又该说什么样的话来安慰三哥?
孟瑄第一次使用这种绝杀的手段,是月前对付关墨的时候,当时他看见关墨在对熠迢用刑,找到的时候,熠迢已然一身锁链外加一身鞭痕了。这还不是最让孟瑄愤怒的地方,最点燃他怒火的事,是关墨口中不干不净的说着一些夏暖燕的坏话,并且卑鄙地告诉熠迢,夏暖燕如今就在他的船上,任由他搓扁揉圆,想怎样就怎样,要想救夏暖燕,就得用他的膝盖骨来换。说着这话,关墨递上去一柄短刀,叫熠迢自己剜去一对膝头。
看到一向内敛内秀的熠迢,满面动容的神情,船舱窗外的孟瑄,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现身,而是躲在暗处看熠迢怎样应对此事,再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只这小小一刻的迟延,令孟瑄接下来追悔莫及,心火爆棚——说时迟那时快,熠迢一双铐着铁链的手掌蕴上罡气,连短刀都没要,直接就打碎了他的膝头,殷红的鲜血登时浸满了雪色长衫下摆,刺目绝艳。
孟瑄就是生两个脑袋,也料不到熠迢会做出这样的事,当下又心痛又心酸。一拳打碎船舱的墙壁,满腔怒火对着关墨和他的手下撒出,像倾泻的江水一般在船舱中肆虐,连孟瑄自己都控制不住。
而这次发怒的结果,就是关墨的百十名手下,无一例外的七孔流血而亡,更有几人尸身爆碎为血雾。死的最惨的是关墨,他体内的水分一点点蒸干,一点点从一个血肉丰满的高大男人,变成了一具焦干的木乃伊,人却还没死绝,还能开口说话求饶。
孟瑄也被自己的能力吓着了,久久都沉浸在杀戮编织的罗网中出不来。稍微缓神之后,他紧急处理了熠迢的双膝,用琥珀晶吸取关墨手下的精气,支撑熠迢的心脉,不至于被那剧痛折磨致疯,又召集手下,换船去距此最近的台州找大夫。
自始至终,熠迢都是一言不发,眼睛也是紧紧闭着的,显然不愿面对孟瑄,也不想解释什么。孟瑄眼神复杂地看着熠迢,对这个似仆似友的好兄弟,他也头一回看不懂了,更不知说什么好。等在台州找到随船的大夫后,小船南下,送熠迢回扬州休养,熠迢临别时告诉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不在她眼里,我对她也不是那样的感情。”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夏暖燕。熠迢说完这话就合上双目,重新入定,同时小船杨帆,风鼓帆布一吹,船身就漂远了,孟瑄最后也没有机会问,“不是那样的感情”,那是怎样的感情?
这一次是孟瑄第一回用他的控物法则杀人,比武功好用十倍,不会令任夏一名恶人漏网,不论敌人有几百还是上千,都一样好使。但孟瑄已经在心里立誓,在他找到杀与不杀的临界点,能自如运用这套法则之前,都不再在人前拿出来使用。可现在,听说夏暖燕有危险,他忍不住第二回破戒了。
杀人之后,满身的煞气收敛不住,双拳微微颤抖,因此他不敢站得离三哥孟瑛过近,只是将少了一臂的匪首郑反绑结实,丢给孟瑛看管,沉声告诉他:“郑反是个老狐狸,少了胳膊也不能小瞧,你一定要当心,要是他跟你胡说八道,你就直接堵上他的嘴。”留下这话,孟瑄便匆匆奔往方十二的住处,去看他捉住的蒙面女究竟是不是夏暖燕。
孟瑛愣愣瞧一眼满面横肉的正吓得全身打摆子的郑反,再望一眼愈奔愈远的孟瑄孤零零的背影,连忙出声叫住孟瑄:“弟弟,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孟瑄止步,回头看向孟瑛,坦白道:“我周身血气沸腾,已经默诵金经十遍,还没有压制下去,带着你同行,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伤到你。因此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你押着郑反,在原地等待救援,齐央宫的属下接获讯息后很快就来。”
孟瑛却不听这些,揪着郑反的领子追上来,咧嘴一笑道:“你不能确定,我却能确定,你不会伤到我的,咱们快走吧,去找方十二和雪枭十三郎。”
“你能确定?”孟瑄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弟,”孟瑛推搡着笑道,“还因为你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没有一个是冤鬼。快走吧,你老婆被人拐了,你还有心情发呆?”
“……小逸!”
孟瑄当先跑出去,孟瑛拖着郑反在后面追赶,不多时就找到了目的地,一件四合院民宅,大门没锁,虚虚掩着一条缝。叛匪个个艺高人胆大,因此有夜不闭户的自信。孟瑄三人悄悄摸进去,但听里面传来女子愤怒的叫嚷,以及男人的笑声,“哈哈哈,小美人儿~~等陪完了我,你再下去陪我的死鬼老弟,哈哈哈!”
孟瑄的人羽箭一样射出去,却被孟瑛扯住了后领,孟瑄挣脱不出来,就去抓孟瑛的手,孟瑛吃痛,却不肯放手,只是悄声附耳道:“你聋了?那个女子的声音不像夏暖燕,听听再进去,急什么!”
孟瑄此刻的确是听不见也看不清,一心要往里面冲,于是孟瑛又跟他说:“那女人的声音非但不是夏暖燕,听着还有两分耳熟,而且方才绑匪的话,难道你不记得了?死去的方十三不过调戏那女人一回,就身首分家了,夏暖燕能做出这么绝的事来吗?她最多也就切切人手,夏时切过人的脑袋?”
孟瑄听了这话才停止挣扎,和孟瑛一起走到窗下听壁角,郑反被点了哑穴和大穴丢在一边。
“死男人、臭男人,敢打姑奶奶的主意,你活得不耐烦了?”屋里的女人显然处于劣势,口上还不饶人,“姑奶奶系名门出身,我相公是朝廷的大将军,神勇无敌,你敢动我一个指头试试,保管他送你归西!”
这个声音当然不是夏暖燕的,孟瑄也听得很分明,可是,女子自称她相公是朝廷的将军?那她是哪一位?这一回被朝廷遣来平叛的,除了他,就是孟瑛,其余几名孟家子弟,至今没有一人有下落,女子口中所说的将军是……
孟瑛听完那一通暴脾气的女声,倒是恍然大悟起来:“哦,我知道了,那个女人是凌妙艺,她一定是追着廖之远跑青州来的。”
“凌妙艺?”孟瑄不大认识此女。只是确认了不是夏暖燕,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夏暖燕的表姐,一个很讨厌的女人。”孟瑛注解道,并询问孟瑄的意见,“咱们救不救她?还是等等再救?”
“等等再救?”
“看看这个女人能不能翻天,还是彻底没辙了。”
孟瑛在京城时就曾见过凌三小姐凌妙艺几回,印象颇差,后来在扬州罗家见着,凌妙艺也是跑来黑夏暖燕的,反而被夏暖燕奚落一通离开。后来孟瑛同廖之远看不对眼,也不看廖青儿面子了,纠集一帮人找廖之远的麻烦,却被凌妙艺从中破坏,因此孟瑛看这个女人极讨厌。
此时孟瑛孟瑄在窗外听壁角,并点开窗纸看室内的情形,但见炕头上男上女下,女子的衣衫还算完整,可脸蛋上却吃了两道刀痕,渗出一些血迹来。
孟瑄看得不专心,微微有些走神,他一方面仍然在担心夏暖燕的安危,柏炀柏曾在几天前的幻梦中承诺把夏暖燕还给他,可至今不见人影。另一方面,从庐州至青州的路上,有一段是坐船走水路,当时他靠在船边吹江风,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下子栽进江水里,身如披甲,沉重不能凫水,只觉得沉到江底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捅进了心口窝。
之后被水手打捞上来,他就一直不大舒服,全靠喝那蓝衣姑娘的药茶才能支持着赶路,到青州农庄里住下,也就是在那里入住的第二日,他突然一下子“觉醒”了!
原来,那一点捅入他心口的不是别物,就是先前两个空间的孟瑄对撞时,被撞出来的保留有对夏暖燕记忆的一魂一魄。
当初两个孟瑄融合,一点意外事故导致本来的孟瑄被挤走一魂一魄,独独保留了过去三年里对夏暖燕的一切记忆,凝成一个小孟瑄,附在玄铁刀身上一动不动,是因为他被融合之中的烈火灼伤,变得非常虚弱,喜欢冰镇养伤。
后来一魂一魄中的一魄相中了冰凉的西湖水,引为疗伤圣地,故带着匕首投湖了;剩下的一魂跟着廖青儿找到夏暖燕,扎进她的小腹中休养,至今没有醒转。夏暖燕能打碎体内真气不服管教而抱成的晶核,重新恢复功力,也全亏了小孟瑄那一撞之力,此乃后话。
总之,如今的情况变成了这样,一魂一魄中的一魂,还在夏暖燕的小腹中呼呼大睡,引为美事。
一魄却做了件正经事:拖着孟瑄下水并撞进他的体内,最终经过半个月的尝试,成功与孟瑄合而为一,也帮孟瑄找回了丢失部分的记忆,令他想起三年来同夏暖燕的种种纠葛,也想起了,夏暖燕与朱权之间,本来就是有一些暧昧故事的……不过主动的一直是朱权,逃避的一直是夏暖燕。
想起了这些,再联想起宁王府众女眷的惨死,最大的疑凶,除了朱权本人,他想不出第二人选。对于这些旧事,孟瑄不是不介怀,可是他介怀的对象夏暖燕,如今早已不在他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