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你听见什么了?
渐渐,小游被勾引的事淡下去,夏暖燕除了这次扳倒孙湄娘,又召用了梅姨娘一次,整整一年都没麻烦过对方。可能是梅姨娘感觉威胁远去了,又不甘寂寞了,这才又搭上了新来罗家的大房义子罗乾义,与之在三房的苏眉院和大房的木靳阁等地方幽会。
夏暖燕撞见了这一幕后,并不多做停留,仍是朝着南苑藏经阁那边儿行去,只是心中暗道,三老爷的家宅中事也太乱了吧,娶的个续弦夫人梁氏就不伦不类,号称是家道败落的大家闺秀,可一点贵女的做派都没有;其下的几个妾室,找的全都是艳若桃李,眉眼之间透着精明算计的女子,没有一个安分人,偏偏三老爷又是个不理事不沾家的人,不出差错才怪。
梅姨娘不光常常给他戴一顶新鲜绿帽,还将幽会之所选定在了苏眉院,那一处地方,可是三老爷和其子罗白及两人心中的圣地,是罗白及早逝母亲的居所。因为被罗白琼借住半年,二房和三房都生出嫌隙来了,他们可曾料到过,一直被当作心灵幽幽谷而固封着的苏眉院,早成了一对姘头的偷欢之所,真是可悲,啧啧。
夏暖燕苦恼地顺一顺耳边碎发,二表哥罗白及对她不错,要不要将此事讲给他听,让他清理三房门户呢?讲出来,梅姨娘可就是一死了,一句话掉一条人命,自然是需要慎思的事,倘若按照从前的法子,写信制止梅姨娘继续偷情,恐怕也没有太大效果。
毕竟上一次跟小游,是梅姨娘一头热乎,小游跟她不搭调,几次接触不能得逞,梅姨娘想不冷下去也不行了。而这一回,她同罗乾义恋奸情热,两人彼此都主动,一拍即合,私下约定幽期,夏暖燕又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梅姨娘,帮三老爷守护其妾室的清白……而且那清白早就不在了,再说又能守护多久呢,她马上就要离开罗府了……
夏暖燕甩一甩头,心道,自己这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三老爷也是个精明的商人,与一班妾室整日照面,怎会全然不察,可能就是顾着面子上好看罢,罗家人,最是好面子的一群人。
要么,就再致书一封给梅姨娘,令她偷情不要选苏眉院,叫她有种被人盯死的恐慌感,行事时收敛一些,最重要的是苏眉院以后不再被打扰,就当是为罗白及做一点事了,整个罗家,就他一个从内到外都没被污染上的好人,希望他的结局比前世要好,“原定”要跟他私奔的素潇潇,都已经给孟瑄生儿子了,那罗白及这一世就不会再离家私奔了吧……奇怪,为什么胸口突然感觉闷闷的,是劳累过度了吗……
“彭、彭少爷……”一个颤抖的少女的声音传来,低低叫着,“你别这样~~这样不行~~嗯……”
夏暖燕听后脑门冒汗,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金木水火土诸星又走到哪一宫上了,怎么罗府到处都是偷情的男女,算上自己跟孟瑄这一对私定终身的,现在耳边听到的已经是第三对了。彭少爷?好像豆姜说,家里只来了一个彭时对吧?他竟然跑到罗府来调戏少女,脑子没问题吧?罗府的人可还没忘记他跟罗白琼的那段纠葛呢,他不怕被硬塞一个罗白琼带回京城么?
抱着好奇之心,循着那少女的低叫声,夏暖燕脚步放至最轻,渐渐找到一处堆叠在小径旁的山石,声音就是从那后面传来的。夏暖燕讶异地睁大眼睛,假山,的确是个幽会好场所,可是,那少女的声音,听着分明是……
“彭少爷,你别这样,我不敢!求你放手罢!”少女哀声求道。
“不行,都已做到一半了当然要做完,你忍着点,一下子就好了……喂,你的手不要按在我头上,将我的发饰都碰歪了!”
这是彭时的声音没错,夏暖燕皱眉,没想到外表冷酷的他,私底下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做出非礼和强迫少女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更夏况,他非礼的这个少女,听其声音,分明是老太太娘家送来的那一位寄居罗府大半年的表小姐,柴雨图柴小姐。
这柴小姐是个软和人,比前世的她还软和,在罗家颇受了点气,尤其是罗白琼最喜欢欺负她,原因大概是因为柴小姐容貌秀美,加上韵致楚楚,有着连夏暖燕都不具备的柔弱风情——十六岁,是最有风情的年纪——甫一就读澄煦,立马引来了一群色狼的瞩目,关注度一时甚至超过了话题人物组合廖夏,到哪儿都有公子伸出心怀不轨的友谊之手。说白了,罗白琼就是赤果果的嫉妒,才会与柴小姐处处为难。当然了,罗白琼也是将找不到法子冲夏暖燕撒的火气,全数转嫁给寄人篱下的受气包柴小姐了。
总而言之,夏暖燕觉得柴雨图的遭遇,几乎就是上一世的自己的翻版。家里人都不要,爹家娘家统统都丢开不管,一通辗转之后,只好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扬州,来投奔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奶奶,罗家老太太。到了罗府也是处处受气,被人欺负又被人瞧不起,然后想跟并不怎么熟悉的姑奶奶告状,还偏偏笨嘴拙舌,讲不分明自己的委屈,最后落得让众人在背后说,好一个小心眼的表小姐,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这样一个柴小姐,如今在被彭时欺负呢,怎么办,要不要救?
“呀!呀——”柴小姐的声音再次惊叫起来,“彭少爷,不行,疼!啊——啊——好疼!”
夏暖燕张口结舌,自己还是来迟了吗?假山后现在是什么情形?
“彭少爷,您,您轻点儿行吗,我受不了了~~”柴小姐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颤抖地叫嚷着,“不能这样,这样会弄断的!”
彭时酷酷的声音也响起来:“断了活该,你自作自受,喂,把你的手拿开,别放我头上!”
夏暖燕闻言发怒了,彭时这只大禽兽,竟然这样欺负蹂躏一个弱女子,真真是不可原谅!一定要揍扁他!扁他!这柴雨图未免也太软弱了,都已经在被人强暴了,居然还管那只禽兽叫“彭少爷”、“您”?她脑子没问题吧?这时候应该反抗,抓破恶人的恶脸才对!
“啊……疼……不行……”柴雨图只会哭泣,不知是被点了穴,还是手废掉了或手指甲不够锋利。
夏暖燕咬牙,既然她下不了手,那就让自己代劳吧,反正如今自己带着两层面纱,抓完之后就带着柴雨图跑,彭时未必能认出自己,一口气跑到人多的地方,料那厮也不敢追上来乱来。心动不如行动,早救一刻是一刻,可恨柴雨图已然被霸占,只好过后再考虑怎么让彭时赔罪和负责。
夏暖燕缓缓接近假山,揍彭时,救柴雨图,抓破彭时脸,给柴雨图穿衣服。一鼓作气,救人,跑路。心中如此策划着,双手握拳,眼放寒光。
柴小姐低低哭叫着:“大少爷,慢点儿,啊……对,就是这里,嗯~~好多了~~”
夏暖燕脚下一顿,傻眼了,好多了?什么好多了?
彭时问:“还要继续吗?”
柴雨图答道:“那么,请继续好了,麻烦您了,彭少爷。”彭时冷哼一声。
夏暖燕目瞪口呆,麻烦您了?您了?了?
“呀……不行,这里不行,”柴雨图又张口哭叫,“换别的地方捏吧,彭少爷!这里一捏就疼得厉害!”
彭时问:“这里呢,这里能捏吗?”
柴雨图颤颤巍巍地应了声:“能,请继续捏这里吧。”
夏暖燕一阵哑然,原来,不是彭时在强迫柴雨图吗?原来,这也是一对两情相悦的幽会男女,只是柴小姐天生柔弱,干什么都哭,才让自己产生了误解。呼,好险,差一点就搅了人家的好事,一口气得罪两个人,柴雨图还罢了,彭时手中可还攥着自己的小辫子呢,若是扰了他会美人,保不齐他就会下绊子使坏陷害自己。
耳边传来柴雨图似痛似悦的呻吟声,夏暖燕一边悄悄回身撤退,一边心中嘀咕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呢?
柴雨图在罗府住了八个月,而彭时在此期间似乎只来过扬州两次,最近一次是上个月,还被孙湄娘和罗白琼的温柔丝给缠住了,差点儿就出不了罗府门,要不是彭时坚决不收罗白琼,明言当妾都不要,死活都不要,否则他非得给罗东府做个女婿不可。莫非彼时,他就已经恋上了柴雨图,所以对欺负柴雨图的罗白琼痛恨之极?
没错,青儿口中的故事里,常有类似的三角情节,一定是这样没错。细想起来,这二人也算般配,郎才女貌,一刚一柔,只是柴雨图乃庶出,加上被家族所抛弃,恐怕不够格做彭时的正室。而且怎么看都是个软包,嫁去京城那等繁华地,希望不会像初入罗府时那么惨,希望彭时能负起责任,不是图一时新鲜,过后无情……
“啪嗒!”
夏暖燕正给那二人幽情的结局下着评语,脚下不意间踩到一叶干枯焦脆的植物,踩出了一小点声响来。她心上一缩,不知如夏是好,可耳边的女声还在呻吟不止,并未受丝毫影响,于是心道,彭时的内力在自己之下,耳力也非绝顶高手之列,说不定没听到吧……听到有异声又如夏?人家正忙得不亦乐乎,只要不探脑袋到假山后头去,路过几只猫猫狗狗的,人家才不屑理会你呢。
这样想着,她闷头憋气疾奔,方奔出了十几步,就一头扎进了一堵高墙中,被弹回来倒退两三步。意识到那堵“墙”定然是彭时无疑,虽然耳边仍然传来假山后面的呻吟声,令她感觉怪异到了极点,可猜到彭时大概听到声音就追出来,不知他的衣物是否穿齐整了。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急忙背转过身去,一时急慌,连眼睛都半眯上了。
“夏暖燕?!是你!”彭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浓浓不悦,“你在干嘛?”
“……”看来她实在太低估了自己的辨识度,穿着丫鬟服又戴着两层面纱,以为足够隐蔽了,可对方竟搭眼就认出自己来,仿佛自己脑门儿上刻着名字。
夏暖燕睁开眼睛,彭时就在眼前,一身洗蓝的长衫直裰,发束朱红唐巾簪冠,头缠两道暗棕攒珠抹额,腰系一条九股紫红攒线搭,足蹬白帮皂底靴。细长的斜飞眉,上挑的桃花眼,眼瞳仿似上好墨玉,孤傲冷漠的光经年未变,高挺的鼻梁又为今年十八的他又增添两分英气,下颌紧紧绷拉着,昭示这下巴的主人心情并不愉悦。
夏暖燕心道,如今的彭时,真是长成个大男人了呢,好像比她家孟瑄还高一些,板起脸来比孟瑄更吓唬人一些,不过他干嘛冲自己横眉立目?自己的处理方式很对好吧,听到他二人在幽会,就立刻化成云彩飘走了,有点小动静也在允许范围内,要想不被打扰,他们压根儿就不该选在屋外幽会,自己碰见了还觉得很晦气呢。
话说回来,这彭时一听见声音就跑出来拦住自己,他是什么时候穿上衣服的?还穿得如此整齐,一丝不挂,唔,一丝不苟,人模狗样……
此时,那位柴小姐的呻吟声仍不绝如缕,回音袅袅。这一回,夏暖燕被彻底搞糊涂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难道假山后不止一位彭少爷?如今都已被外人撞到了,脸皮最薄的柴小姐怎么还好意思“嗯嗯啊啊”地叫个不停……
见夏暖燕闭口不言,袖手垂头,而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乌溜溜的眼珠子灵活地动来动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彭时立一立眉毛,脸上的寒意又加重两分,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问:“三妹妹,你在这里干嘛?”
“不干嘛。”夏暖燕暗暗撇嘴,不就是撞破你们的奸情了么,用得着挑明了说得太直白吗?彼此心照不宣就完了么。
“你……”彭时冷冽的目光越过他的鼻梁,直直打在她的脸上,“我今日中午去找你,你为荷不肯见我?别告诉我你在睡觉,我听到你没在睡觉。”
夏暖燕的眼睛立时就睁圆了,脱口而出:“你听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