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结成恶人联盟
夏暖燕板着脸告诉他:“既然你脑揣着我,更该为了我保重自己才是,没了性命没了健康的体魄,什么都是空谈了。孟瑄,你需明白,英雄也怕伤来磨,昔日关公败走麦城,最后英雄末路,一败再败,皆是因为之前那有毒的箭创没有痊愈,后来才被那道伤拖累。你我夫妻一体,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就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跟陆江北打斗,我才好视情形设法找解药解法为你驱毒,毒散之后,伤口自然也能早日愈合。”
她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原以为能引起对方的一些重视,可最最气人的是,孟瑄居然充耳不闻地大张着嘴巴,叫嚣曰:“今晚洞房嘛洞房嘛洞房嘛!”
呼……
无力与这样的孟瑄交谈正事,夏暖燕只好暂时用多重的纱布加固了那道不能闭合的剑伤,想去藏经阁里找一找相关书籍。“”如果她所记不错,藏经阁中应该有一些专门记载治疗疮伤、箭伤和腐伤的书籍,毕竟,罗家先祖罗天益就是专注于这一领域的军医。先去找书研究寒毒伤疮的医治办法,实在不行,再想旁的法子,还好高绝如今就在扬州,他肯定知道那毒怎么解……
夏暖燕暗做好打算,于是三言两语安抚了孟瑄的色心,叮咛他好生养伤,又将屋中的零食茶水点心瓜子怪谈书册摆满床头小几,才换了身不起眼的丫鬟服,戴了面纱出门去了,当然不忘在门外加上两道锁,不让人有机会看到她闺房中收藏了一位绝色美男。因为时间紧迫,加上罗府中上一拨外人已经走得精光了,她就没化痘痘妆,料也无妨。
连桃夭院中的人都没惊动,她悄悄潜出去,捡了小路走,往南苑藏经阁的方向行去。路过花园的时候,撞到扮成枯瘦道士的柏炀柏,正拿着个长杆的网子打捞池塘中的金鲤鱼,口中唱着怪腔怪调的曲儿,中有“哥哥妹妹相亲相爱你侬我侬”之类的曲辞。她略感到无语,也不上前搭讪,绕过他走开了。
走过中庭花园,再往前走了三个院子,听得里面传来熟悉的男女呻吟声,她百忙之中匆匆攀上墙头瞧了一眼,怪道这声音熟悉呢,原来这对偷情男女,两个都是她认识的人,而且上一次在苏眉院,她和孟瑄还被迫听了一回这对男女的情事。
她跳下墙头,绕着院子走了大半圈,才发现这里是大夫人赵氏的木靳阁的偏院,而那名年近三十的偷情男子,就是赵氏半年前从娘家过继来的一个义子,本名叫赵乾义,是赵氏堂兄之子,父母双亡,过继到罗家之后,就改名叫罗乾义了。本来大房子嗣不算凋零,不必从别姓姻亲中过继儿子,夏况是这么老大不小的一个大男人,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罗家人也别扭,此男本人恐怕心里也别扭得紧,真亏他那一声“爹、娘、奶奶”能叫得出口,老太太的亲孙子罗白及都不曾“奶奶、奶奶”地连声叫唤。
不过,大少爷罗白前变成那般模样,往日还能帮大老爷处理下三清堂的事务,自他被齐川鬼上身之后,几乎每三日就要发病一回,不发病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灭门案吓着之后,他大夏天都盖两床棉被才能入眠,连其录园都出不了。三清堂诸事繁冗,二房罗川谷又是位自有生意的大忙人,三房罗川朴前两年还略插手下三清堂之事,可去年年初他就开始逛戏园,日日去捧一名动扬州的戏子,也没闲心再去操心将来必不属于他的三清堂。于是,重担只落在大老爷罗川柏一人身上,时间长了还真有点儿吃不消。
于是,赵氏就接着这个由头从娘家过继了一个义子来,私心里大概是想着,庶子罗白前向来不亲,以后更指望不着,外甥女董氏也是明里恭敬,背地里多加诅咒。往后日子再过过,等老太太没了之后,分家是必然趋势,就算是都不搬离罗府,还像现在这么住着,那家产也得好好分一分。罗家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数可查的家底,比如庄院,田宅,乃至大件儿的金银摆件,统统都是按人头分配,多个人头就多分一份。
而那罗乾义是个最通人情世故,又最孝敬长辈的人,句句话都能戳到赵氏的心坎上,没有多少子女缘的赵氏,一下子就相中了这个堂侄罗乾义,觉得将来老了是个不错的依靠,比罗白前董氏都强,谁让自家女儿罗白英嫁不了人,没个女婿傍身呢。赵氏将这样的思虑略跟大老爷罗川柏提了提,罗川柏也见了几回罗乾义,觉得是个精干的人,做得他的帮手,一来二去,此事还真就做成了。
最最打动赵氏和罗川柏的是,这个义子是个进士之身,早年也候补过一个易州知州的肥缺,只是还没等上任,他镇江的父母就双双死于意外,回家丁忧去了,一守孝就守了三年,连做官都给耽误了。听说他守孝期间遵循古礼,不沾酒肉,每日只饮两碗清粥,早晚必放声啼哭,夜间必为亡灵诵经百遍。
如此一个悼念父母的大孝子,年近三十未娶,一个光身,还有点产业,过继来大房,能帮到罗川柏不说,将来还可以多分家产。人多好办事,子息旺了福气多,就这么着,大房之人率先接受了这个义子罗乾义,不多时,连老太太都对那个外来的老孙子产生些好感,“奶奶、奶奶”的听得笑口常开,直夸这孙子是个贴心的孩子,还要给这孩子倒腾一门好亲。
不过罗乾义却怪得很,旁的事什么都好说话,只有亲事一项,他却是旁人一提就连忙推三阻四,推不动就托辞离开,以致让老太太至今没能做成月下老人。久而久之,罗家人开始觉得奇怪,有的甚至猜测,罗乾义会不会跟罗白英一样,都是先天带着毛病来的,永远治不好,也不能婚配的那种毛病。莫非,他们赵家一族人都遗传有这样的隐疾,不盯防就冒出一个有问题的。
而夏暖燕前世就曾在罗家见过这个罗乾义,只是前世没发生过罗白前鬼上身之事,也就没有过继义子这一段故事,这罗乾义只是在隔壁街开了个文笔轩,原本要在罗府附近购一宅子居住,被赵氏无意得知后,邀进罗府居住,然后就一直借住下去了,直到夏暖燕死的那会儿,罗乾义还住在罗府。
前世,夏暖燕就听说罗乾义是个吃素的,直到快四十的时候都没娶妻妾,于是,她也暗自思忖,罗乾义一定是身体有疾,就像西府堂老爷罗杜衡那样,阳事不举,索性就不将女人摆在屋里添堵了。可就是几日前,就在那苏眉院,夏暖燕撞见罗乾义竟然玩起了偷情,言行眉宇之间甚是淫邪,全然没有往日的那种正派与知性交辉的气度,不禁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罗家这一次真是往米缸中放了只老鼠,罗乾义偷情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三老爷的妾室,梅姨娘。看梅姨娘与罗乾义如胶似漆的模样,两人保持这种关系的时日一定不短了,莫非前世罗乾义不娶妻,也是为了与梅姨娘幽会更方便?
至于这位梅姨娘的风流史,夏暖燕也能历数出两桩。三年前刚到罗家时,就闹出了一个吸血僵尸事件,还被蝉衣不幸撞见,后证实是那个修炼邪异武功的蒙面人所为。而蝉衣在“鸟鸟丁”鸳鸯亭中看到的那一对野鸳鸯中,男的就是被吸干了血的外院侍卫汪凡,而女的,就是这位梅姨娘。
那一夜,蝉衣见到了那吓晕过去女子的容貌,当时不认得她是谁,不过两月后一次全员到场的家宴,蝉衣当场露出异色,掩口惊呼,被夏暖燕掩饰过去,事后问蝉衣,才通晓了其中关节。
于是,她当时就想到了一件事,梅姨娘有一支梅花嵌宝簪,遗落在汪凡的死亡现场了,而且,那支钗被老太太的丫鬟蒲公英拾到,交给了负责园中失物招领的李嬷嬷。
之后,夏暖燕潜进了李嬷嬷收藏失物的地方,搭眼就瞧见,那支梅花嵌宝簪就静静躺在储物格中,于是,她将簪子拿走,留在手中作为一件制约梅姨娘的证物。
彼时,梅姨娘是孙湄娘那一派的人物,虽然出力不多,可每次孙湄娘一让各房人表态的时候,梅姨娘总会顺着她的意思投出三房的宝贵一票。虽为姨娘,梅姨娘却是个老资格的人物,而三老爷罗川柏及三夫人梁氏皆是不爱理事的性子,只要不是事关钱粮的大事,多数时候三房派代表,都是出一个梅姨娘。
因此夏暖燕才想要制住梅姨娘,让她少助涨孙湄娘的气焰,以削弱孙湄娘的势力。那一个跟梅姨娘偷情,不幸被面具人吸血而亡的汪凡,当时众人发现他的尸体,纷纷震惊于他的惨白失血的脸色,而等到震惊过去后,人们又注意到,他上半身穿着一套救火时的鱼鳞甲胄,是前晚在苦竹林灭火时穿的,可他的下半身,居然只穿一件开档的短裤。
再瞧不远处鸳鸯亭中的衣物洒落的情景,以及死者衣上污渍,许多人都怪道,这汪凡死前,莫非在做那档事不成?更有想象丰富者,认为汪凡是撞见吸食人血为生的山妖了,那山妖化作美貌女子状,勾引汪凡与之云雨,在关键时刻吸走了他的精血,将他暴尸于此。
这等想象虽然异常荒谬,却不乏支持者,反正无论如夏,汪凡在内院中庭的花园中行不轨之事,是已经可以肯定的了,这事后来都传到了老太太和汤嬷嬷耳中。想到与之通奸的人大约是园中的丫鬟,老太太二人为了肃清后宅,不光取消了原定要给汪凡家人的二百两抚恤银,还严格限定了外院侍卫进内院的条件。因此上一回,丁熔家的将一群带刀侍卫一言叫到厅中打杀芠三婆,老太太才会如此忌讳,只因在她三令五申的条例中,夜间是不许外院侍卫入内宅的,除非经过她本人的批准。
话说回来,众人都肯定了汪凡死前没干好事,却没有人去追查过另一个不干好事的女子是谁,潜意识中大概认为,就算是内宅中一女子,如今事情闹得那样大,想要让此女浮出水面,是断断不可能的了。没有人曾注意,就在汪凡死后的当天清晨,在案发现场不远处,丫鬟蒲公英拾获并上缴了一支女子的发簪。包括蒲公英和李嬷嬷,没有一个人将这两桩事联系在一起。
旁人无心,而作案者本人却不可能不心虚,夏暖燕就利用这个把柄,匿名投信给梅姨娘,信中画上了伊丢失的簪子,并说明此物是在汪凡的尸体旁找到的,很多人都目睹过。那封信中提出为之保密的条件就是,让梅姨娘不要再与孙湄娘沆瀣一气,结成恶人联盟。
那封信投出后,梅姨娘果然深居简出,不再做孙湄娘的助力,也算间接让夏暖燕省了不少心。后来,夏暖燕又曾两次秘密递信,让梅姨娘在恰当的时候做了点儿小动作,给孙湄娘吃了几回瘪。甚至这一回,孙湄娘倒台,梅姨娘也贡献了一点力量,将一直不离孙湄娘左右的丁熔家的给骗走了,才使落单的孙湄娘踏入圈套。
原本,夏暖燕是打算忽略掉梅姨娘偷人之事,连同簪子也还给她,毕竟三老爷常年不理她,她去行点儿暗昧事也算是人之常情。同住一座深宅,求生需费思量,夏暖燕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想同梅姨娘为难了,可是,可是,这位风流成性的梅姨娘,一年前竟然相中了她家的小游,几次暗中勾引,还将私密之物偷偷塞与小游赏玩。令人发笑的是,年近二十的小游至今仍是个不开窍的,不止没被美艳的梅姨娘迷走神魂,还对其生出厌恶,将梅姨娘赠他的肚兜提溜着拿给夏暖燕看,讲此事讲出来。
夏暖燕留下了那肚兜,又写一封信给梅姨娘,请她莫再打小游的注意。就这样,夏暖燕手中又多了一桩梅姨娘的把柄,可是,梅姨娘那边儿,估计也已经明了,一直拿着发簪要挟她做事的人,极有可能是桃夭院的人,甚至很可能就是夏暖燕本人。其佐证就是,这个家中最跟孙湄娘过不去的人,就是一个夏暖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