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中毒了
宁渊听后犹豫不已,若是从前他肯定会第一时间离开,另觅疗伤之地,可是如今……他还没探听明白那个丫头的秘密呢,况且再过两日,那丫头曾约了他去苦竹林练功和疗伤,想起来就很有趣的样子……
看见主子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神魂颠倒的样子,明月大感不妙,于是偷偷溜出府去见了明日,跟他商量对策。
明日和他一样都是王爷的死士,一直在大宁替王爷打理伍樱阁之事,数日之前常诺顶着王爷的脸跑到大宁,帮王爷出席了校场大演兵,卓绝洒然而且点到即止的好功夫博得了满堂彩。正当明日对常诺假扮的王爷极为放心的时候,常诺却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自己在王府里闲逛,逛到了九兰苑就去找宋友品茶对弈,因为从前在京城,自己也喝过几次宋友的茶,原本以为不会露馅,可是才一杯茶一盘棋之后,宋友竟然张口就唤自己为“常施主”!常诺苦着脸,抓着头,问明日现在应该怎么办。
往常这样的情况,明日会立即选择杀人灭口,可明日知道那个宋友是王爷的茶友、棋友兼知己,所以不敢擅自做主,就连夜赶来扬州问王爷,宋友还能不能留,顺便探望一下王爷的伤势如夏。
谁知,等在府外的茶楼约见明月后,明日得知了王爷为了一个罗府小妖女,早就知道罗府已不安全了还赖着不肯走。之后,明月又把王爷两次带着内伤,为小妖女运功疗伤之事讲给明日听。明日听了之后当即决定,一定要设法逼着王爷离开罗府,远离那个小妖女。
就算事后王爷得知是自己从中做了手脚,而要降罪于自己,自己也认罚认杀,总之不能让王爷在通往九五之尊的康庄大道上,被一些野花野草迷了心智,绊住了脚步。明日一直坚信,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也是最有资格坐上那把龙椅的人!
因此今天晚上,设计把官兵引来罗府并包围罗府的,不是中了毒箭逃走,至今生死未卜的聂淳,而是忠心为主子着想的明日。当然,他用的借口不是有藩王私离封地来了扬州,毕竟他的真正目的,是做一场戏让王爷感觉到罗府的危险性,然后尽快立刻罗府,而不是真的要让王爷的秘密曝光。
明日通过伍樱阁的线报得知,扬州知州魏闳贪污朝廷拨发的赈灾款,事情败露后,他卷上两张机密的军用地理图就潜逃了,现在乃是朝廷的第一号重犯。所以明日就传了一个逼真的假消息给扬州知府韩扉的手下,说有人亲眼看见魏闳逃进了罗东府,这才引得韩扉带兵来包围罗东府,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事发生。
这一次官兵搜府本来跟耿炳秀毫无关系,但是耿炳秀做贼心虚地跳出来,先是挟持了罗老太君,然后又中了夏暖燕的麻醉药方“三日安息草”。耿炳秀咬破舌尖,动用本元中的潜能功力之后,他自知在罗府已经呆不下去了,于是跳出围墙杀掉一片官兵逃之夭夭。
而罗府外的扬州知府韩扉,认定这个杀死官兵的面具人就是魏闳,于是又上罗府“讨教”,为荷他们匿藏了圣上点名要抓的钦犯。不过,不等罗老太君自辩,段晓楼就立刻站出来作证说,罗府跟那面具人绝非是一伙儿的,就在刚才,那恶徒还绑架了罗老太君,意欲以老太君的性命要挟官府退兵。而后,保定伯世子、关府大少爷等人也纷纷出来作证,罗府也是受害者。
韩扉闻众人之言,想到自己之前没跟罗府打过招呼,就突然率兵包围了罗府,造成了人家的恐慌,现在又冤枉罗府匿藏逃犯,委实不该。当下他向罗老太君斟茶赔罪,再三致上了深深的歉意。
罗府之人得到了知府大人的亲自赔罪,面子里子都抖擞了起来,因此一场祸事转而变成了喜事,还连摆了三日的家宴,一庆祝老太太逢凶化吉,二庆祝罗府的与有荣焉,三庆祝二太太孙氏的异母弟弟孙炎彬在本届科举中了文榜眼、武探花。就这样,罗东府中结结实实地热闹了一番,皆大欢喜的收场。此乃后话,不叙赘述。
而眼前,风言风语二人见夏暖燕似乎并不大相信他们的说辞,也没有向他们保证,日后坚决不对凌妙艺提起一对叫做“风”言“风”语的小厮曾做客罗府,于是二人非常着急,一左一右地绕着夏暖燕说个不停,说的唾沫星子乱飞,害得夏暖燕只好掏出了纱帕,当做面纱戴在脸上。
今晚她受到的震撼太大了,头现在像小针扎一样疼。而且刚才动用五成内力打了那个人一掌,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才发现,她体内的真气又如之前那两次一样,从丹田出去就回不去了,如今冲得她的经脉非常难受。不行,她撑不住了,她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于是,她不再留在这个黑漆漆的花园,考虑是否向那个人报仇的事,转身往桃夭院走去。尽管她敷衍了事地应付了风言风语几句,可那二人还是不甚满意,还是一直缠着她,非要让她发个誓保证决不能泄露此事……发誓?夏暖燕闻言暗自冷笑,发誓要是有用,这世上又怎会有那许多的背信弃义之人!当年那个人还发誓会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发誓永远都相信她说的每句话,可是最后他选择相信的是周菁兰,选择抛弃的是自己,那些见鬼的誓言有什么用?
夏暖燕觉得自己头晕恶心,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或刺痛、或酸痛、或冰冷麻木到没有了知觉,非常希望立刻倒在自己的床上睡一觉,可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厮还是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打发都打发不走,口中的声音“嗡嗡嗡”地比苍蝇更加恼人。
快走到桃夭院的时候,夏暖燕惊然发现院子门口的花径上湿淋淋的一大片,在月光的映照下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液体。想起那一个会吸人血的刺客脸上的面具,想起那张面具今天下午还挂在自己房间,夏暖燕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边跑边叫道:“蝉衣!槐花!薄荷、豆姜、芡实!”
还好,还好老天听见了自己心头的祈祷,还好老天不曾抛弃自己,几声呼唤之后,蝉衣活蹦乱跳的从门里跑出来,小嘴上油光兹亮的,然后出来的是小游,然后是彭时和彭渐。
之前夏暖燕派小游去给老太太报信,就说是聂淳突然出现在花园,打跑了面具人救回了自己,而后聂淳又再次离去。老太太听后大念“阿弥陀佛”,殿上众人,尤其是段晓楼都是大松了一口气。段晓楼那个发自内心的欣喜表情落在了关筠眼中,不免在不悦之余产生了几多疑惑,晓楼哥哥为荷对那个夏小姐如此着紧?
而彭渐一听三妹妹受到惊吓,现在回去休息了,想到之前她还没吃饱饭,于是将他刚才汇聚的那一碗“精华菜肴”连同几样点心装进食盒,要去探三妹妹一探。彭时阻拦弟弟不成,只好跟着一起来了,一来监视弟弟,不让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和言辞,二来自己也很好奇,刚刚被那一个杀意浓烈的刺客捉去了多时的丫头,真的是毫发无损吗?她真的是被那个“突然出现”又“再次离去”的聂淳所救吗?
不过彭家兄弟和小游一起到了桃夭院后,发现夏暖燕还没有回来,彭渐又向小游确认了一次,三妹妹是否真的获救,真的安然无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就安心等待。另一边,蝉衣和槐花接过食盒打开,发现了蟹黄包之后,欢呼一声就很不客气地开始吃了,一会儿工夫就干掉了两盘,因对方是女孩子,彭渐也不好出声阻拦说“那是我带给三妹妹的,你们少吃点儿!”
而彭时则是大感疑惑,那位三妹妹究竟是怎么教下人的,送来的东西主子连见都没见过,就先让丫鬟吃掉了一半儿。之前,这个叫小游的操着山东口音的小厮去报信的时候,居然管三妹妹叫“姐姐”,听得老太君也大感奇怪地追问了一句,可那小游只说“是姐姐让俺叫她姐姐的”。于是汤嬷嬷对老太君说,“反正如今没人受伤比什么都强,这样的小事改天再去问三小姐好了”,老太君也信服地点点头,再呼两声“阿弥陀佛”。
如今三妹妹回到了桃夭院,看见一食盒东西被两个小丫鬟吃的七七八八,不止不生气,还笑眯眯地拿起帕子给那个圆脸小丫鬟擦嘴,真是不可思议。彭时心中纳罕不已,这三妹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桃夭院里难道没有主仆之分么?
夏暖燕先给小游安排了住处,让他下去休息,然后扭头问蝉衣:“大门口湿淋淋的一片是什么,刚才回来吓了我一大跳!”
蝉衣乐呵呵地告诉她:“咱们院子里不是新来了好多菊花么,我就先去给花浇了水,然后又在院里院外洒了好多水,小姐你不懂,这菊花闻的就是个冷香味儿,清凉凉的有水汽儿才好闻嘛!”
夏暖燕翻了个白眼,为了这点子“水汽”差点吓掉了她的半条魂儿!想了想她又问:“你见没见过我房里的那张脸谱?在兔儿镇上买的那张?”
蝉衣掩口道:“小姐莫非你能掐会算么,还没回房就知道你的脸谱没了!”
“怎么没的?”夏暖燕的这个疑问已经憋了一晚上了。
蝉衣戳着细细的手指,不好意思地道歉道:“之前我给你打扫房间,你的屋里有一只蚊子我就去打蚊子,可是一不小心刚好打在了你的脸谱上,脸谱被弄脏了我就去洗脸谱,洗完发现太湿了我就拿去晾干,突然风来了就吹走了。”
“风吹走了?”夏暖燕挑眉。
“是啊,”蝉衣继续说,“我瞧见那脸谱被吹出了院墙,还听见了‘当’的一声落地声,可是追出去看时,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夏暖燕暗自流一滴冷汗,幸好是“什么都没有”,估计那个捡到面具的刺客和蝉衣是擦肩而过了,如果蝉衣早出去片刻,大概就要跟那个刺客撞上了!瞧着蝉衣转头又去悄悄捏点心吃的快乐样子,夏暖燕赞叹道,这丫头真是个有福气的人,竟然两次遭遇那个吸食人血的高手都安然无恙,而且每次的情况都是差一点就走入悬崖,却在走入悬崖的前一刻收住了脚步——看来老天也是长眼睛的,懂得什么样的人不应该死。
经过了这一场虚惊,夏暖燕觉得自己身体更加虚脱了,此时,风言风语还赖在桃夭院不肯走,不过他们见夏小姐就是坚决不肯发下誓言,也不太爱搭理他们了,于是他们就走“丫鬟政策”。见夏小姐看上去很疼蝉衣那小丫头,于是他们就将蝉衣拉到一旁嘀嘀咕咕,想求她帮忙,劝她家小姐不要把他们的秘密讲出去。
此时,彭渐看上去也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东拉西扯地说个不停,仿佛是心里憋着什么想说的话但一时开不了口,所以要先扯去一通闲篇。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夏暖燕都已经没心思亦没力气去猜了,她很需要睡觉,对槐花说了句“你替我招呼客人”,她就逃一般地躲进自己的房间,紧紧地掩上了门。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终于可以休息了,终于可以一个人舔舐伤口了。
“喂,你快帮我解毒,”黑漆漆的房间里有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雪夜中的两盏灯火,“我中了你的毒了。”
“你,中毒了?”夏暖燕谨慎地打量着坐在阴影中的孟瑄,问,“严重吗?”
孟瑄轻点了一下头:“还好,就是腿走不了路了。”
夏暖燕歪了下脑袋:“腿走不了路了?那你怎么跑到桃夭院来的?”
“费了点儿事。”孟瑄隐晦地答道。事实上他费的劲儿实在不小,先设法说通了父亲让自己在罗府留宿,又等欣荣殿的众人走光了之后,悄悄地跟在彭渐他们几人的后面……倒立着用双手“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