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好的爱情不常有
“可是……”
“去吧!”在夏暖燕的一再要求下,君世诺只好进去了。
“说吧,有什么事?”
夏暖燕扬起头,直直的说,话还沒说完,只见柳玉晶直直的跪倒在她跟前,她一时也糊涂了,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柳姑娘,你这是?”
柳玉晶仰起头看着夏暖燕,静泊的双眸,依然还有那点,不屈不挠,“庄王妃,我义父之所以与晋王爷一起,对朝廷有二心,不过是一臣不侍二君,看在他多年來对楚国的劳苦,无功也有劳,能不能,给皇上求个情,放心我义父一命。”
夏暖燕微微吸口气,原來是为了赵同,这么说,赵同也沒白养这个女儿了,只是,柳玉晶,她未免太高估她了,她能左右楚康王,怎么可能?
夏暖燕淡淡的说,“你太天真了,我有什么能奈,能改变皇上的决定,你以为,一臣不侍二主,说了就不是罪了吗,这,同样是不可饶恕的罪。”
“呵呵,”柳玉晶嘲弄的笑了笑,“庄王妃,你有沒有那个能奈,试过才知道,虽然外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现在是楚国的贵人,这连这次的事,如果沒有你,也许,我义父也不会入狱了,你说,你对楚国有那么大的恩情,好歹,皇上也得圆你一两个要求,不是吗?”
柳玉晶话已至此,夏暖燕也不想再多驳言,她想了一下,认真的问,“我为什么要帮你,赵同于我,沒有半点关系,至于你,我应该也沒欠你半点情义,不是吗?”
柳玉晶温笑,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说词,她略微的抬着眼眸,“欠或不欠,不是你说了算的,再说,你敢说,你沒欠我家小姐的吗,若不是你,我姐小姐至于含恨抱怨,至于被禁足月城,至于对皇上,望洋兴叹吗,若不是你,我家小姐说不定,现在已是皇上的枕边人,那义父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怎么说,那些堪或不堪的过往,总有一些,是你过多干涉的,我也沒错说你吧,庄王妃?”
“好吧,我尽量帮你!”想到赵雪灵,夏暖燕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亏欠,但是,她决意帮赵同,不是因为这点亏欠,而是,她不想毁了一个家,这个家,有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曾经那么的幸福过!
夜黑星夜,月亮并不太明朗,时隐时现,看不到云朵,只能透过半边暗月,猜测着厚云遮月,淡淡的月光把楚康王的倒影,折得短短的,又再折长,再折短。
夏暖燕走过去,正欲跪下,原本背对着她的楚康王突然转过身,淡淡的说,“免礼吧,这里又沒外人。”
夏暖燕半躬着的身,先是一搁,然后温婉而笑,其然,她只是笑给自己缓缓气氛,这连五指都看不到的夜里,楚康王又怎么会看到她的笑呢。
“我知道你会來的,说吧,你是我们大楚的贵人,你说什么,我听了就是!”楚康王坦言。
夏暖燕努嘴,“皇上又想借我的口,放过晋王爷吧!”
楚康王一愣,凝滞少顷,缓笑,“暖燕,你可不可以,当傻子一回,事事都弄得那么清清楚楚,其实,给人的感觉,是挺有压力的。”
“可以啊,只要皇上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夏暖燕垂眉,如果可以,谁不想含糊一点,如果可以选择,夏暖燕想,她一定会选择含糊,含含糊糊的,一辈子。
楚康王背对夏暖燕,“我见过晋王叔了,他说,当年,要不是端王叔帮父王挡了那一箭,父王就沒命活了那么多年,当年,要不是端王叔在极力推荐,说不定,坐在皇位的人,是他,而不是父王,所以他觉得,我们欠了他的,现在,父王已经入土为安了,他觉得,沒必要让我再拿他的江山來玩了,于是,才和赵同,有了反心。”
楚康王说得挺淡的,却让任何人听上去,都感觉得得出,他在压抑着声音,他在极力让自己表现出对这件事,不那么上心,也表现出,他其实,并沒有那么受伤。
“现在,端王爷也沒因为那一箭,而少活了几天,所以说,晋王爷这说法,只能**,大家同意先王做皇上,不是因为端王爷的推荐,而是,先王的确深得民心。”夏暖燕顿了一下,又说,“再说,先王比他们,都适合做一个皇上。”
“那朕呢?”楚康王忽而问道。
夏暖燕张口,却答不上话來,她不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她更不是一个,不会委婉的人,她之所以不说话,很明显,只是实话太难堪,而假话,她又不想说,至少,她觉得,说了,一点意义都沒有。
楚康王扯过一个淡薄的笑,“夏暖燕,我就知道,对于朕,你有不同的看法,却沒想到,你竟然斗胆想,朕不适合做一个皇上,好吧,说理由來听听,朕恕你无罪!”
“好吧,皇上,我这么和你说吧,”夏暖燕故吸口气,走近楚康王,和他并肩站着,“我不是当权者,我从來不晓得,怎么才算适合做皇上,但是,我想,如果能做到一个好皇上,那么,就一定是适合做皇上的,比如,我的汗父,就算他后來,荒诞了一些时日,不可否认的是,他一直还在我们凉州百姓的心目中,你有见过,谁死了,连乞丐都为他痛哭吊唁吗,我就见过,那就是我汗父!”
“这么说,他,的确是位好的统治者!”楚康王喃喃。
“汗父从小和我说过,要做一个好的统治者,最重要的,不是看你给了百姓多少丰足的生活,而是,你给了百姓,多少的安心,其实,天下很简单,人心也不复杂,每个人,要的,不就都是心灵上有个寄托,如果心不安,还谈什么寄托?”
“那,他是怎做到,让臣民心安的?”
“很简单,将心比心!”夏暖燕侧目看了一眼楚康王,又扭过头,将心比心,说起來容易,做起來,谁都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况且,还是一朝君子,将己心,比彼心,有可能吗,然,靖王做到了,所以,他便名留千古。
“也沒你想得那么困难,就好比这次发生这样的事,皇上你就只想到,晋王爷是你的王叔,那赵侯王呢,他和晋王爷相比,他就少了和你的那层关系,是不是,这因为少了这层关系,皇上就觉得,他罪不容诛了?”
“你什么意思?”楚康王惊讶的看着夏暖燕,借着月光,他只能淡淡的看到夏暖燕的轮廓,“难道,你让朕放了赵同?”
“皇上,暖燕从來沒说过,至于要怎么做,是皇上的事,暖燕想说的是,做了君主,你就得把天下臣民都当做自己的亲人,不仅仅要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而且,还要让他们知道,你待他们,同样亲厚,虽然,总会有那么几个,不知好歹的人,恩将仇报,可是,我深信,民众的心是豁亮的。”
良久,楚康王微微的点了点头,他觉得点头还不够,又狠狠的点了两下头,才说,“暖燕,听你一席话,朕已经有关决定,只是,你要朕亲民,朝堂那些人也要朕严政,你來教朕,该怎么处理好一点?”
夏暖燕浅呼口气,楚康王还是让自己说服了,但愿,自己的做法,沒有错,毕竟,能不见血的把事情处理好,总比身首异处更好,是谁说,儆猴,一定要杀鸡的?
“皇上,暖燕有个三全其美的办法。”
“你就别卖关子了。”楚康王急彻的说。
“赵侯王知晋王爷,咱们一视同仁,不诛,以和为贵,就把他们的兵权收回,对外宣称,念他们对朝廷还有功劳,就留其位,这么说來,他们也只是只沒牙的老虎,而所有的兵权皇上都收回來了,大臣也无话可说了,最重要的一点是,百姓若知道皇上你这么亲民,对你一定是个好的印象,何乐而不为。
楚康王嘴角微扬,已经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其实,民心和兵权,比什么都重要,况且,用赵同一条老命,若能换得一切,孰重孰轻,他比夏暖燕更清楚。
柳玉晶说过,夏暖燕是楚国贵人,楚康王怎么也得圆她几个小心愿,其实,这话,说得不尽然,如果,夏暖燕沒有把利害分析得那么明显,赵同或者,同样难逃一死!
翌日,黄榜贴出,晋王赵同,意图谋返,罪本该诛,但皇上亲厚,故念他们二人,对朝廷屡建高功,不忍诛杀,只收回其兵权,赵同流放回南夷之地,继续做他的赵侯王,而晋王也同样,位居一品,只是,不再参与权政。
对于楚康王这个仁慈的决定,让很多人扯破头皮也沒猜到,月城大大小小赌场,在今天之前,都在为这件事开赌,赌二人同诛的,卖一赔二,诛赵同,软禁晋王爷的,卖一赔十,退一万步來说,若楚康王是个心念旧情的人,不忍见血,那么,二人发配边疆,不再涉足月城的,卖一赔百。
楚康王仁慈到留其官位这一点,的确,让所有人都惊讶了。
拥挤在黄榜前的人群,哄闹着,散了,人迹散尽,才露出夏暖燕站立在最中间,红色的长裙拖冗着地面,千漠撑着粉色的伞站在她身旁,她们的存在,那么注目,又那么,理所应当!
夏暖燕思转身,楚少羽像伫立已久的在她身后,他们距离三步之遥,这个距离,是个绝对安全而又亲密的距离,这么说吧,太近,会显得暧昧不清,太远,又突兀而生疏。
夏暖燕展开笑脸,像温润已久的花,突然绽放开來,与其说温暖,不如说踏实,“王爷,你也來了,这结果,沒让你失望吧?”
“怎么敢说还失望,走,我们去坐坐吧!”楚少羽爽朗的笑两声。
“嗯,好啊,相请不如偶遇!”夏暖燕含笑。
楚少羽和夏暖燕在祥和客栈二楼坐下,从这里看下去,恰好清晰的看到黄榜的地方,偶尔还是有人停下來,看了一下,笑了一笑,又走过了,顶多,有的人,还是指着黄榜,说着些什么话,然后,离开了。
楚少羽一直盯着夏暖燕看,夏暖燕侧过头,匆促的低下头,楚少羽摸上后脑勺,“暖燕,我在认真的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在想,以后世人会怎么形容你呢!”
夏暖燕抬起头,睁着圆圆的眼珠,乐呵呵的笑了,“那你想到了吗?”
“嗯,想到了。”楚少羽认真的点头,“也许,世人会这么说,庄王妃是一位传奇的女子,给我们大楚带來了,许多的,不可思议的事。”
“呵,传奇,多动听的赞美!”夏暖燕双手托上下巴,神色涣发,转即,她又温软的笑了,“王爷,这么大的赞美,我怕是沒福消受了,不过,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世人会说我,是一位好的王妃,和世诺相互扶持,相亲相爱。”
夏暖燕调侃的眨着眼睛,又说,“相亲相爱,听上去,是件很俗套的事,可是,爱情这件事,本就俗套的,本也是最艰难的,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大家传诵我对世诺的爱,那是一分肯定,好的传奇,可以很多,接二连三的出现,但是,好的爱情,能给人正能量,让人坚持下去的好爱情,我觉得,真心不多。”
楚少羽专注的看着夏暖燕,像叹息,像赞美,像惋惜,又像,天无奈,他扯开嘴皮笑,“暖燕,我看你是把世诺当成了你的全部了,三句不离他,这样子,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
“嗯?”
“先说好吧,女子从一而终,本就是一种美德,世诺成了你心里的依靠,成了你心灵的寄托,真的,是好事,人嘛,什么都可以空缺,唯独心不行,心一空就泛,一泛就倦,一倦就怠,一怠,就死,所以说,你心里住了世诺,这辈子,这颗心,都活生生的。”
夏暖燕低头浅笑,楚少羽这翻话,她头一回听,却听得,那么暖心,也许是因为这些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也许,是因为住在她心坎的,是君世诺,这使本來就美妙的东西,就更加的趣味无穷。
“然后呢?”
“然后,”楚少羽轻轻勾动嘴角,那么轻浅,又那么刻意,他双目涣散,片刻才又对上夏暖燕的双目,“想必,我母妃的事,你也是耳熟能详了,母妃对父王,又何尝比你对世诺,更浅情,我也想过了,母妃走到这一步,也不能全怪父王薄情,真要追究起來,只能说,母妃用情极深,她用尽所有力气去爱父王,到最后,连爱自己的力气都用进去了,极爱,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对她,是一种压力,对父王,也是一种压力,所以,当她透支所有的爱时,她和父王,都无所适从!”
说到最后时,楚少羽凝目闪过一丝温驯,那是他极少有的温柔,夏暖燕一怔,假意沒有看到,她所不知道的是,楚少羽沒有说出的话是,他不想给夏暖燕造成任何压力,所以决意,用最温和的方式,去爱着他,爱着不可能爱他的她!
夏暖燕耸耸肩,“放心吧,我深信,我和世诺会是一辈子的,我们会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我沒有理由相信,我们走不到最后!”
君世诺在后面拍着掌朝他们走过來,夏暖燕扭过头,见到君世诺时,很自然的笑了,这笑,和对着楚少羽时笑起來,是完全的不一样的,对着楚少羽,她笑起來,温暖,大方,而对着君世诺,任何人看着,都觉得,是嗔媚的,是幸福的,是纵娇的,任谁看了,都不得不说,夏暖燕一定是爱着君世诺的,是爱到心骨的!
“世诺,你怎么也來了!”夏暖燕拉着君世诺在她身边坐下。
“我路过,看到你和少羽在,我就过來了,还好过來了,要不,和还沒听到你说那么好听的话!”君世诺调侃的说。
夏暖燕两颊发热,扭过头不再看君世诺。
楚少羽抓起一个馒头朝君世诺丢过去,嘻笑着说,“世诺,告诉你,别让我知道,你欺负暖燕,我可两只眼在盯着你的。”
君世诺一口咬了馒头,玩味的说,“那不公平,你也得快娶个王妃,让我盯沣你!”
然后,三个人各怀心事的笑了!
夏暖燕躲在房里,瞎忙了一天,连房门也沒迈出过,君世诺进來时,她还举着笔,在那里比画着。
君世诺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坐在那里看夏暖燕认真的样子,嘴角含笑。
“大功告成!”夏暖燕放下笑,开心的说,走过去,从君世诺的手里拿过他的茶,轻轻啖了一口,神情十分欢愉。
君世诺拉过夏暖燕坐在他的膝盖上,双手环过她纤腰,笑着问,“你在做什么?”
“打发时间啊!”
“现在正好阳光明媚,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不去了!”夏暖燕把手自然的搭上君世诺的肩上,“世诺,我画了一天了,累了,想睡觉。”
“你呀,现在是除了吃就是睡,都不知成了什么了。”君世诺刮着夏暖燕的鼻子,一脸宠溺。
“那又如何,反正现在也沒什么事,走去看看我刚才的杰作。”夏暖燕撒娇的拉起君世诺,往案台那边走过去。
只见夏暖燕刚才画了一副山水画,山环山,水环水,山水又重重,从正面看去,是山隔着水,从侧面看去,又像水围着山,这副十分精致,左边写着四个大字‘福泽天下’。
君世诺连连点头,“暖燕,这画挺不错的,意境也很好,我们找人把它裱起來,找个地方挂起來台。”君世诺说完,环视四周,指着床头上的空处说,“就那里吧,醒目。”
“你说了算,反正我觉得不碍眼!”夏暖燕咯咯的笑着,瞄了一眼外面的阳光,心情甚好,一个人,心情好,就看什么都好!
君世诺拥过夏暖燕,半认真半含糊的问,“为什么是,福泽天下?”
夏暖燕微微婉笑,福泽天下,是一个重词來的,特别是在王室,用这个词,应该要比别人敏感一些,夏暖燕是明白事理的人,她怎么不明白,君世诺所沒说出的话呢,福泽天下,更应该是一个天子说的,而非任何一个臣民,都沒有资金格这么说的。
“世诺,你不知道,这四个字,是皇上赐予我的,那天,你不是要我进宫劝皇上吗,然后,就把这四个字赐予给我,我觉得,把它给你,更安心!”
“原來,你是故意的,我还真当你在打发时间呢。”君世诺的心暖了一下,他扳过夏暖燕的肩,看着她,“怎么沒和我说这件事?”
“皇上说,我这么帮他,好歹给我一点甜头,所以就赐我这四个字了,我现在不是和你说了吗?”夏暖燕耸耸肩,一副无关重要的样子,然后埋进君世诺的怀里,其实,她沒有说实话。
那天,楚康王的原话是:暖燕,你实是我大楚的贵人,世诺娶了你,也是大楚之福,朕赐你四个字,‘福泽天上’,总有一天,就算你忘了很多东西,也不能忘了这四个字,这代表着你和楚国的密切关系,或者说,天下终属楚,你肩负着的,是楚国的天下,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楚国子民,朕只能让永远消失了,你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懂么?
夏暖燕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离开君世诺,换而言之,就是,她从沒想过,某一天,她会不是楚国的子民,只是,楚康王太过堪忧,不禁让她有点寒噤,她不过一介女流,未曾想过,倾江山,再说,她也沒这个能耐,可是,楚康王觉得她有,她就一口难辩。
千漠在房外敲着门,“王妃,陆云來了,想要见你!”
“云大哥?”
“陆云?”
君世诺和夏暖燕同时发出疑问,最后是君世诺发话,“让他在中堂等着,我们这就去!”
“云大哥,你怎么來了?”见到陆云,夏暖燕欢愉的走过去,一点都不避忌的拉着陆云的手嚷着。
“三小姐,王爷。”陆云朝着夏暖燕憨厚的笑了笑,才对着君世诺作揖。
君世诺走过來,拍了拍陆云的肩,单手放到夏暖燕的肩上,“看,你一來,暖燕就开心成这样了,要不,这次,就住得久一点吧!”
“王爷不问我为何事而來,就让我住下了吗?”两个男人间的对话,永远简单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