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一臣不侍二君主
夏暖燕努嘴笑了笑,“你都盛意拳拳了,我可能说不吗?”
南宫忱乐呵呵的笑,“看,人家答应了,你还不赶快回客栈收拾一下,等下人家后悔了。”
“那,暖燕姐姐,我先去收拾几件衣物,在这里等我,你家的女侍卫太能说了,我说不过她,她不让我进府的。”南宫湘燕自顾自的说着,夏暖燕还沒反应过來,她人已经不见了。
夏暖燕轻吐着气,侧目看着南宫忱,“故意把湘燕支开,少庄主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都说庄王妃精通眉眼,果然,在你面前,别想说假话。”南宫忱不紧不慢的说着,端起茶,喝了小半口,才又说,“前两天,我和少习兄见了面。”
“嗯?”
“无心插爱爱成荫,念在他对你,也是一片痴心的分上,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对你死了这条心呢?心前那个爱笑坦荡的林少习,自从遇上了你,我再也见不到了。”
夏暖燕双手合近托着下巴,她想了想才说,“少庄主,你太抬举我了,你知道的,林少习本就是一个虚有名,当他做回楚少羽,他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和你一起谈笑风生了,身不由己,有时候,说给别人听,也是做给自己看。”
“呵,你倒是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少习兄钟情于你!”
“我知道!”夏暖燕仰起头,坚定的说,以示对南宫忱的尊重,“总有一天,当你动心了,你就会明白,感谢情这事,如果走不到天荒地老,你宁愿,含糊一点,人生,也许过得含糊一点,更容易快乐!”
夏暖燕说这话时,连自己也迷离了,人生,含糊一点,是好过点,可是,人,往往又不甘心于含糊,比如自己!
南宫湘燕是个开心果,无论她到哪里,就能让哪里人笑,庄王府里上上下下,只要见了她,都会尊称她一句,南宫小姐,这并不是因为奉承,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整天笑得乐呵呵的丫头,在她身上,夏暖燕偶乐会有错觉,好像自己才是庄王府的客人,南宫湘燕是主人家。
“暖燕姐姐,你怎么了?”南宫湘燕刚在厨房瞎忙完,回到夏暖燕房里,见夏暖燕一个人在发闷,她举杯定神的样子,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她心里有事。
夏暖燕放下杯子,斜睨了一眼南宫湘燕,看到她手上端着的甜点,浅浅的笑,“湘燕,别告诉我,你在厨房忙活了好几天,这个就是成果了。”
“当然。”夏暖燕说到甜点上,南宫湘燕一脸豁然,忘了刚才问着夏暖燕什么來着,在夏暖燕身侧坐下,一本正经的说,“暖燕姐姐,來,你來试试,这可是我第一次做的东西,你给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夏暖燕拿起一块看相还行的饼干,咬了一小口,南宫湘燕紧张的盯着她看,“怎么样,味道怎么样?”
“嗯,还不错,就是甜了点,能让你南宫小姐亲自下厨,做到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那就是还不够好啦。”南宫湘燕嘟嘴。
夏暖燕拉过她的手,“我的湘燕,到底怎么了?”
“暖燕姐姐,你们这里真好。”南宫湘忽地忧郁起來,她趴在桌子上,一脸灰溜溜的,“前些日子,媚姨和我说了,做女子的,这辈子,一定会为人妻子,就算你家财万贯,也要学点居家本事,要不,就是等着别人來帮我侍奉丈夫了。”
夏暖燕轻笑,“丫头,原來你也想嫁了。”
“哟,暖燕姐姐,人家是认真的,十分的认真。”南宫湘燕浅浅的白了夏暖燕一眼,继续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媚姨说了,你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动人的女子,天生丽质不说,琴棋书画,还无一不通,最重要的是,心宽体胖,还能救国救灾民,天下有此女子,若只是权贵,或只是财富,又或者,只是真性人,都不足已与你相配,所幸的是,庄王爷是权贵,但不恃权凌人,庄王府有的是财物,但也为民所用,庄王爷更是真性情的人,所以说,这辈子,你是幸福的。”
夏暖燕轻浅的吸了口气,媚姨是庄王府一个普通的下人,专管厨房,她是个很会生活的女人,家庭和睦,听说,她和未和丈夫红过耳,夏暖燕对她的了解,也仅此而已,平日里,她们也沒过多的接触,沒想到,在那么的一个人眼里,自己也能得到这么好的赞美,她心里,暖暖的,她不再是以丑名诏天下了,至少,在楚国人的眼里,她,是一个好人!
“湘燕,我这么和你说吧,幸福,总是在眼里的,人嘛,总是仰起头,看着别人的幸福,偶尔低着头,你也会看到自己的幸福,你想学点居家本事,是好事,可是,记住,为了一个男人去委尊自己,值不值得,那就得自己掂量掂量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那么付出的。”
南宫湘燕似乎懂非懂的点着头,坏坏的扯开笑脸,“那姐姐,当初在我家,你对庄王爷那般,就算避而不见,也要露个脸,是不是也自己掂量过了?”
“呵,丫头,拿我开玩笑了?”
“姐姐,给我说说嘛,我想听,我就是想听。”南宫湘燕摇晃着夏暖燕的手,发嗲的说。
“也算吧!”夏暖燕推开她的手,微微想了一下,笑意爬上脸上,“不过,当时我并不是委尊自己,就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好强,你不知道,我为世诺付出了那么多,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是他负我的,我为什么要逃得那么狼狈,他却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沒发生,我当时,就是想赌一赌,看世诺心里,到底有沒有我,哪怕是一点点,模糊的影子,也好!”
“哎,什么时候,我也能遇上这么一份,美好的爱情,就好了。”南宫湘燕一脸憧憬。
“会有的,感情这事,就像一黏身贴,急不得,也慢不得,该來的时候,就算你拿扫帚把它赶走,它也走不了的。”
“姐姐,恶心死了,那么好的东西,有你那么比喻的吗,亏你还是个文雅的人。”南宫湘燕眯起双眼,她笑起來,很真实,肥胖的脸,圆鼓鼓的,其实,挺可爱的。
南宫湘燕拿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自言自语的说,“的确,是甜了点,下次得再向媚姨请教请教。”
“你也无须太认真。”
“我知道,有些事,我就一直沒有认真过。”南宫湘燕调皮的看着夏暖燕,一副抓着夏暖燕短柄的样子。
夏暖燕配合她,“哦,是吗,好吧,让人炫耀一下,说吧。”
南宫湘燕放下饼干,双手拍换了手上的饼干碎,一本正经的说,“其实,哥说你是庄王妃,我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有点生你的气而已,因为,我也早就猜到了,你是庄王妃。”
夏暖燕挑眉,“我彼认一直隐藏得很好的,就连你爹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因为,我爹沒那么多闲情去管太多。”
这一回,是夏暖燕急了,讨好的说,“哟,看來你不傻嘛,好吧,你就满足我的好奇心,说來给姐姐听,改天,姐姐教你耍枪。”
“我一直都知道,庄王妃是个天下大美人,在我眼里,虽然那些嫂子,也颇有几分姿色,可是,能算得上大美人的,而且,还是让天下人都为你的容颜慑心的,我敢说,除你一个,别无她人了。”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多好的说词,不过如此,那天下人都说庄王妃是个大美人,他们也沒认定,我是庄王妃,你这不是忽悠我嘛。”
南宫湘燕神气的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在我哥那里知道,林少习,其实,他是逍遥王,那一次,庄王爷到府,你们都有相同的反应,就是怕见,无非就是怕他认得你们,所以,你一定认得庄王爷。”
夏暖燕满意的点头,“好吧,算我小看你了,从我们这点小反应,也可以猜得出,我就是庄王妃。”
“那有什么难的。”南宫湘燕摆手,“两个人,如果有两件东西,或者是件事,是同样的反应,很明显了,这东西,或者变件事,就可以出卖他们了。”
夏暖燕情绪一搁,脑海突然的闪过两个画面,一个是晋王府上的屏风,一个是柳玉晶房内的屏风,这些是不是,也可以出卖他们二人的关系。
“湘燕,你自个玩,我有事要办了。”南宫湘燕还想着等级夏暖燕夸她两句的,哪料,夏暖燕话还沒说完,就已经小跑出去了。
夏暖燕气喘吁呈的跑到书房,君世诺和清风还在议论着什么,夏暖燕推门进來,他们一下子停了下來,君世诺轻轻皱眉,“暖燕,你真是的,有什么事,至于你跑那么急吗?”
夏暖燕深吸口气,平缓一下气息,才走到君世诺面前,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王爷,我想,我可能知道赵同飞鸽传书的,是什么意思了。”
君世诺情急的拉过夏暖燕双手,“刚我还和清风在说着这事,担忧着,暖燕,你快说,是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如无意外,马上就知道了。”夏暖燕说完,扭头看去清风。
“什么意思?”
清风双手作揖,“王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清风做的?”
“清风,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夏暖燕温笑,“上次那列数字,还有沒有?”
“有,我抄了一份。”
夏暖燕满意的点头,“那就好,晋王府门府深严,这样吧,你帮我邀请柳玉晶到府上,就说我想听她弹琴,然后,你就潜入她的房里,她房里不是有个屏风吗,你把寻数字拿过去,照着横列,看看得出來的,是什么数字,我想,沒有了柳玉晶在那里,你应该是可以不动声色的进出承欢阁的。”
“清风这就去办!”清风双目一转,已然明白夏暖燕的想法。
君世诺顺手理了理夏暖燕的发丝,“你觉得,柳玉晶会來吗?”
“会,一定会!”
“为什么?”
“柳玉晶最不愿意的,就是在我面前示弱。”
君世诺不知夏暖燕从哪里來的自信,可是,他亦总觉得,夏暖燕自信得起,总觉得,她的自信,是与生俱來的。
“好了,我去准备一下,也得看看,柳玉晶又给我准备了一套什么样的说词。”夏暖燕雀跃的说,似乎,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件有趣的事,而不是,灾难。
君世诺看着夏暖燕离开背影,浅笑着摇头,“这丫头,认真起來像玩,玩起來又认真,也只有你,才能拿这事开玩了。”
如夏暖燕所想,柳玉晶不仅來了,而且,还來得坦荡荡,一身锦服穿身,和别的过堂姑娘一样,一脸媚笑,“民女见过庄王妃。”
“起來吧,我今天闲着,就想起柳姑娘的曲子了,如耳一新,柳姑娘不会嫌我多事,还特邀你过堂吧。”
“哪里,民女赚的是百家钱,又怎么会和钱过不去呢,王妃,今个儿想听什么曲呢。”
君世诺在一旁,轻轻的笑着,这两个女子,真是风趣,明明,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明,两人都知道,她们注定要倒戈相向,竟然可以当完全沒一回事一样,谈笑风生。
夏暖燕端正了座位,和气的说,“就听柳姑娘最喜欢的吧。”
“那,好吧!”柳玉晶向夏暖燕微微躬身,柳婵儿搬了张椅子过來,柳玉晶挽琴坐下,嘴角扬起,三分妖媚,七分娇情,她挑动琴弦,一曲温婉动听的调子,从她指间发出。
“隔世茫茫两相望,
未到末路,山水迢迢,
忧伤反复纠缠到天明,
只有你,
月黑星夜,
才能引我至光明,
深思思,
碎念念,
人徘徊,
月独明,
几度回首几个回眸,
两心不依,
泪目凝珠,
君不相惜,
含嗔怒笑,不付來生!”
末了,余音未尽,琴声在屋内,來回荡着,弥散尽最后一口气。
夏暖燕卷起衣袖,轻轻的叹息,“你,还是怨了!”
“我,为何不怨?”柳玉晶对上夏暖燕的双目,理直气壮,“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怨了,不是么?”
夏暖燕正想站起來,君世诺按住她的手,点头示意她坐着不动,然后看着柳玉晶淡言,“柳姑娘的歌声之所以能在大家的心中,久喝不衰,无非就是,曲由心生,曲中故事,暖人心扉,如果,姑娘徒增怨怼,那不就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歌喉了。”
柳玉晶站起來,款款盈拜,笑意盎然,“王爷王妃,今天莫非,你们不是想听曲,单纯就是,想讨论我的那点事情,让王爷王妃操心了,实是民女的不对了。”
清风从外面进來,在一侧站着,朝夏暖燕点点头,而她的神色有点莫名的慌乱,夏暖燕敛目,温笑,“柳姑娘多心了,今天柳姑娘实沒让我们失望,千漠,打赏,并送柳姑娘回承欢阁。”
“柳姑娘,请!”
柳玉日一狐疑的看着夏暖燕,夏暖燕定格的笑容,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只好随着千漠下去。
柳玉晶一出去,君世诺就抢先问了,“清风,怎么样?”
“王爷,如果照王妃这么说,也许,要发生大事了。”清风凝目,十分小心翼翼。
“清风,拿出來看看吧。”夏暖燕抿嘴,事态严重,她也猜得有了两分。
清风展开一张纸,上面赫然显着的几个字,让夏暖燕和君世诺,的确,捏了一把冷汗。
祭天吉时,同时发兵,轼君分天下。
“怎么可能,清风,你一定是搞错了,晋王爷就算和皇上不怎么好,毕竟,晋王爷也是皇上的皇叔,怎么可能会和赵同一起,轼君,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君世诺咬着嘴唇,冷笑着,一副完全不可能的样子。
清风低头,“其实,清风也想过了,不过,清风也是照王妃的意思,横列这么一对,这是这十三个字,当时,我也蒙了。”
夏暖燕深吸口气,“王爷,无论真假,我们都要做好准备,祭天吉时,是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只是,皇上不可能相信的,皇上比我们想像中还要重感情,就算你拿着这张纸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做什么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明天晋王和赵同一起城内城外起兵,我们一定是措手不及的。”
“城内,我们有端王的骑兵,至于城外,赵同那里,或者,有个人,可以帮我们!”夏暖燕想了一下,咬咬牙,坚定的说。
“谁?”清风和君世诺同时脱口而出。
“南宫忱!”
康王一年,四月初一,楚国发生了定国安邦后的第一场内乱。
四月初一,楚康王登山祭天,途中,忽从城内城外涌出几千奇兵,欲生擒楚康王,未料,还沒靠近到楚康王身边,已经被骑兵和各路武林人士镇压下來,活捉赵同和晋王爷,祭天仪式顺利完成。
百姓纷纷传言,楚康王有先见之明,确是楚国的明君,能给楚国百姓带來无限的安定。
然而,这确不是楚康王想要的结果,他甚至在推敲,该如何处置晋王爷!
君世诺和夏暖燕到客栈和南宫忱道谢,回庄王府时,途经承欢阁,深漆木门上,明黄的封条交叉封着,明显突兀,夏暖燕驻足,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然后垂下眼眉,有点匆促,有点抵抗。
君世诺握过夏暖燕的手,“走吧,这,不是你造成的。”
夏暖燕努嘴,极力扯出一丝笑意,的确,与自己无关,承欢阁,打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柳玉晶弄个承欢阁在庄王府对面,无非,就是想把夏暖燕引入局,然后,轻夺夏暖燕的性命。
想到这里,夏暖燕轻薄的笑了笑,从來,就不觉得,上天有多厚待自己,唯独这一次,在与柳玉晶的一回二往的碰撞,她才发现,原來,老天爷也是厚待过自己了,至少,沒让自己命丧在柳玉晶的手上,这,也已经是万幸。
“对了,暖燕,我还沒问你,你是怎么说服南宫忱的,据我所知,南宫世家素來,都不好事,对朝廷之事,也不袖手旁观的。”
“这个嘛。”夏暖燕敛眉,勾过君世诺的胳膊,“有两个原因,其一,我是利用了湘燕,南宫忱虽然有的时候,态度坚硬,不过,要是湘燕跟他撒娇,他就沒撤了,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其实,南宫世家,沒有我们外人想得那么冷,在大事面前,他们一点都不含糊的。”
夏暖燕顿了一下,继续说,“曾经,南宫忱和答应过我,如果皇上是明君,朝廷有难,他是不会坐山观虎斗,也许,是天佑大楚吧,刚好,碰上南宫忱他们來月城,我想,赵同是千算万算,就算他算尽端王爷的骑兵在我们手上,也算不到南宫忱会帮我们一把,这就是他的失算,我们也才能那么轻易的把他们镇压下來。”
君世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恍惚间,抬起眼眸看着夏暖燕,有的时候,他也猜不透,夏暖燕这个脑瓜子,是怎么想得那么多东西的,在他们还沒有反应过來,似乎,所有的事,到了夏暖燕这里,就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王爷,怎么了,反而是你显得闷闷不乐了。”
“我在想,别人的事情,你总是说得那么轻易,可是,皇上已经两天沒上早朝了,皇上一直在逃避怎么处理晋王爷的事,你说,你能不能劝劝他呢?”
“王爷,你是想让我进宫劝劝皇上?”
“嗯,是的,如何?”
夏暖燕沒有答话,而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呆滞住,君世诺顺着夏暖燕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庄王府门前,柳玉晶伫立在那里,同样定定的看着他们,不同的是,柳玉晶双目含神,并不是如夏暖燕这般,滞呆带惊。
“庄王妃,我们,可以聊聊吗?”柳玉晶一身白色紧身装束,手握佩剑,和平时得简直是判若两人,这么看着她,你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会是个风月俏佳人。
君世诺把夏暖燕往身后拉了拉,挡在夏暖燕跟前,“有什么事,这里说就好了。”
柳玉晶沒有理会君世诺,而是定定的看着暖燕,神色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