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闹哄哄的人群将操场层层围住,一圈又一圈的人头让人看不清里面发生的情况,但吵闹的声音却不断流出。
  “谁打他了?谁打他了!你他妈给我说清楚,是他自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好吗!”
  “明明是你刚才抢球的时候故意挥手的!”
  “胡说,我根本没有,关我什么事!”
  球赛直接停止,充当临时裁判的高年级学生将四班和十班的学生拉开,但两方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一个高个子队友将宁耳拉到身后,仔细地看他的情况。江晨人高马大,直接站在四班最前面,与十班的大高个体委怒目相对。江晨气得真想一拳头打在这个体委的脸上,可裁判却一直拉着他,要求他不许打人。
  四班啦啦队的女生看到宁耳脸上的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一个小女生哽咽着说:“这有没有伤到眼睛啊。你怎么打球还戴戒指啊,宁耳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办,要不要赶紧送医务室……”
  十班体委故意说:“我就是戴戒指了,要你管,戴的是你家戒指吗……啊!”
  一个粗暴果断的拳头突然从人群中窜出,将十班的大高个体委打得倒跌两步。他还没回过神来,衣领被人一把抓住,直直地往前拽过去,踉跄三步,一低头,只见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双目冰冷地瞪着他:“你再给我说一遍!谁他妈允许你戴戒指了?!”
  十班的体委比邵柏翰还要高一些,有190,但此刻他被邵柏翰拽着衣服,直愣愣地瞪着,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片刻,十班里有人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打人啊”。
  十班体委挥起拳头砸向邵柏翰,邵柏翰往旁侧了侧头,又是一拳砸过去,将体委打得再跌一步,勉强稳住身形。他冷笑着掰着手指,好像根本不畏惧这个比自己强壮的大高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想打架啊?我奉陪!”
  裁判员赶紧将两人拉开。
  邵柏翰的名字十班人可能也听说过,双方没再起冲突。
  十班体委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听裁判员的话,把手指上的一枚银戒指摘了下来。
  邵柏翰拉住宁耳的手,将他拉到跟前。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得让四班人都没想到去问他要干什么。
  宁耳早已疼得闭紧双眼,朦胧间他听到了邵柏翰的声音。他声音颤抖地问:“邵……邵柏翰?”
  邵柏翰抿着唇线,脸色很难看,手指却温柔地抚摸上宁耳的脸。他仔细地将宁耳眼角旁的血擦干净,观察了一会儿:“还好,伤口不是很深,稍微破了点皮,没关系。宁耳,我们去医务室。”说着,他拉着宁耳就准备走。
  一旁的裁判员下意识地说:“等等,十班违规四次,这次三分线外要罚两球的。他要来罚球。”
  邵柏翰转头便说:“随便找个人帮他罚球不行吗?!”
  裁判员没有说话。按照目前情况来说,是可以这样。
  宁耳艰难地睁开眼睛,血液染红了长长的睫毛,他咬着牙一把擦干净眼睛上的血:“我来罚球。”
  邵柏翰转头看向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话。宁耳目光坚定。看了他一会儿,邵柏翰闭上了嘴,沉默地走到篮球场的边上,和四班人站在一起,看着宁耳拿球走到罚球线前。
  第一球,空心进洞。
  第二球,砸到篮筐边缘,滑进洞中。
  十班学生发出一声哀嚎,四班一阵欢呼。
  两球结束,邵柏翰拉着宁耳的手就往医务室走。
  四班有学生好奇地说:“宁耳和那个邵柏翰关系真好啊,他们居然这么熟?”
  江晨摆摆手:“宁耳和邵柏翰是一起长大的。”
  “难怪感情这么好啊。”
  从篮球场到医务室,一路上邵柏翰都抿紧嘴唇,不吭一声。
  宁耳眼睛上的血早已凝固。刚才他被同学传球,正往对方篮筐跑,就被十班体委拦住了。这个体委又高又壮,宁耳只觉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山。他临时想起邵柏翰曾经教导过自己的一个假动作,模仿着做了一次,没想到体委居然没察觉出来,被他晃了过去。
  接着,体委伸长手,仗着个子高想把他手里的球抢回来,却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尖锐的银戒指在宁耳的眼睑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看上去触目惊心,流了很多血,其实不怎么深,只划破了表皮。
  宁耳的手腕被邵柏翰紧紧拽着,他很想开口和邵柏翰说话,告诉他自己其实还好,可看着邵柏翰冷冰冰的侧脸,他怎么也张不了口,只能被邵柏翰拉着往前走。
  进了医务室,医生简单地看了一下。又来了一个篮球赛扭伤的学生,医生看向邵柏翰:“同学,他伤口不深,你能用酒精帮他消消毒吗?”
  邵柏翰点点头。
  医生将酒精棉球和镊子拿给了邵柏翰,转身去照顾另一个受伤学生。
  宁耳坐在医务室的床上,邵柏翰也侧身坐在床边。
  他声音僵硬:“闭上眼睛。”
  冷冷的邵柏翰和小时候好像,宁耳怂怂地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眼睛。
  下一刻,冰凉的酒精触碰上了伤口,宁耳疼地闷哼一声,邵柏翰动作微顿。
  高大英俊的男生认真仔细地擦拭伤口,每一下都极其轻柔。邵柏翰擦拭到宁耳右眼眼角上的伤口时,动作有些不方便。
  宁耳用余光悄悄看见了这一幕,他想了想,稍稍仰起头,脸庞向上抬起,方便邵柏翰给自己擦药。
  灿烂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射下来,将少年的头发染成璀璨的金色。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因为酒精刺痛,宁耳张着嘴唇,饱满的唇上浮着一层令人遐想的水色,仿佛在诱惑人温柔地吻上去。
  刷的一下,邵柏翰满脸通红,他握着镊子的手不断颤动。
  下一刻,宁耳突然听到:“你……你干什么!我……我擦好了,你自己擦第二遍!我不管你了!”
  宁耳错愕地睁开眼,正好见到邵柏翰单手捂住脸,怒气冲冲地将镊子、棉球扔到金属盘里,大步走开。邵柏翰用力地将医务室的门甩上,宁耳和医生全部愣住。
  医生古怪地嘀咕着:“现在都小男生脾气很大啊。”
  宁耳:“……”
  他到底干什么了?
  宁耳看着金属盘里的镊子和棉球,困惑不解。
  这周五的篮球赛,宁耳罚球两次,给四班得了两分。
  两班实力相当,到最后四班险胜十班一分,赢下了这场比赛。
  然而四班还没庆祝上几分钟,四班体委斗志昂扬地走上去,抽出了一个球。他转过球一看,猛地就傻了,哭丧着脸对同学们说:“六……六班,是六班。”
  四班学生:“……”
  还没进半决赛就碰上六班,四班已经注定拿不到任何名次了。
  宁耳刚从医务室回来就听说这个惨痛的消息,他愣了愣,江晨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宁耳,咱们能赢七班和十班就已经很帅了,输给六班,一点都不丢脸。真……真的,不丢脸……呜呜呜呜……”
  四班同学集体抱头痛哭。
  从医务室离开后,宁耳就没见过邵柏翰。本来以为邵柏翰今天很莫名其妙地生气,或许不会和他一起走,等他放学走到校门口,却见一个英俊的大男生双手插在口袋里,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听歌。
  见宁耳出来了,邵柏翰将耳机扯开,一副很凶的样子:“怎么这么慢?”
  宁耳心中一顿,嘴角忍不住地翘了翘,赶快跟了上去。
  原来邵柏翰还是变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坏了。
  ……可他今天到底在气什么?
  宁耳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快要期末考了,篮球赛不再是一周举办一次。最后的两天球赛选在了周六周日。
  第二天大早,明明是休息日,四班全体出动,输比赛不输人,雄赳赳地走到了篮球场。
  六班学生十分淡定,邵柏翰站在人群中,面色冷冷地听周围学生说话。
  宁耳看到他很想和他打招呼,可是想起来昨天邵柏翰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今天两人又是对手,他就缩回了手,没打招呼。
  邵柏翰抬头从人群中看到了宁耳,手指紧了紧,故作镇定地转开头。
  六班一向尊重对手,昨天碰到水平很差的二十三班,上半场也让主力球员全部登场。如今碰到水平还可以的四班,邵柏翰和四大天王齐齐走上篮球场。
  江晨哀嚎道:“还给不给人一点活路!”
  宁耳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默默地跟着上了球场。
  比赛一开始,班级与班级之间的水平差距,宁耳感受得淋漓尽致。
  之前和七班、十班打球,宁耳还觉得自己能感受到球场上的节奏,四班能抢一抢球。今天,整个四班都被六班牵着鼻子走,只有江晨可以凶猛地得几球拿分,他还被四大天王中的两个人牢牢守着,很难动弹。
  宁耳一直晕头转向,四大天王各种花式传球,他跟着球一会儿往左跑,一会儿往右跑。
  还没缓过神,便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矫若游龙,三步上篮,单手扣球。
  砰!
  邵柏翰将篮球稳稳地砸进篮筐。
  四班VS六班
  11:38
  开场十分钟,差距就成了这样。
  宁耳以前就知道邵柏翰打球特别厉害,他经常和邵柏翰1V1做特训,可邵柏翰从没认真和他玩过。直到今天,他真正和邵柏翰站在同一个球场才忽然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帅。
  他的汗水从发间微微落下,目光专注,仿佛自己在做的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
  这就是邵柏翰。
  宁耳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跟着球跑到了六班篮筐底下。
  江晨被四大天王拦住,他艰难地运着球,抬起头四处张望。四班学生居然都在另一半球场,没一个人跟上来。江晨找了半天,只看到了宁耳,他犹豫了一会儿,高声喊:“宁耳!”
  宁耳倏地回过神,抬头看到一个球直直地向自己飞来。他下意识地接住了球,懵逼地看着江晨。
  江晨焦急地说:“快去投篮!”
  宁耳这才彻底清醒,他快速拍球,向六班的篮筐跑去。刚跑了一步,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他的身旁迅速冒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邵柏翰的额头上戴着黑色的运动头带,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宁耳对上。
  和过去两周每一次的1V1一样,邵柏翰动作敏捷地做了个假动作,右手从下方一抄,就要抢球。他抬起头,目光从宁耳的衣领里一闪而过,只见那本就宽松的领口因为长时间的激烈运动此刻松松垮垮地拉到了一边,露出半边漂亮脆弱的锁骨。
  精致的锁骨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邵柏翰心头一颤,眼睛不自觉地就抬上去,看向了那张饱满的嘴唇。
  医务室,少年微微仰着的脸,好像在等待他的亲吻。
  轰的一下,邵柏翰脸色全红,浑身僵住。
  宁耳简单地运了一下球,随便地往旁边跑了一下,居然……居然给跑过去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整个篮球场一片死寂。
  六班的啦啦队呆在原地,还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晨大吼:“宁耳,投球!快投球!!!”
  宁耳反射性地停步投球,砰,球进了。
  四班VS六班
  13: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