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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上天要这样的对她?除了为天下除恶,她从来没有乱杀无辜过一个人,或者一个鬼,一只妖!
她总是平易近人,总是对天下圣灵都有着无尽的善意。她知道自己的命格不好,她甚至都不敢奢求有一个朋友,她总是躲着所有人都远远的,甚至感觉自己的命凶,所以都是在做整个苏家最艰难的任务!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她的亲人还是对她避而不及,甚至如今竟然要杀了她!甚至,他们刚刚使出的术法,分明是要将她生生拘了魂去,炼成可以为苏家世世代代卖命的傀儡!
天地间异象忽生,一股一丈粗的气柱自空中而下,缓缓挪向苏沫。
再有一会,她便要逃脱这个束缚了她二十几年的地方了,无论去何处都好,无论死了或者活着都好,她只要一丝清明,记得自己是谁,不要任人摆布,就好了。
若是落到他们手上,以她强大的灵力再加上独特的命格,恐怕会被炼成不知为何的傀儡,受他们一代又一代的驱使!苏家,还真是狠呢!
“这是扰乱天地循环能让轮回逆转的禁术!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这么高的能力!真是便宜了她!”
苏沫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位略显苍老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眼睛里充满了怨恨。
“父亲……”苏沫轻声唤着,眼里闪过一丝泪花,她还记得今天早上二十多年都不对自己亲近的父亲突然叫她来了本家,并对她说了许多话时自己跌宕又满足的心情,可是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自己的母亲因生产自己时难产去世了,自己又被卜算出克父克母克至亲的命格,从小就被送了出去。不过从心里,她对自己的父亲,还是有意思喜欢的,甚至是那么的想要亲近!
可是,这些年来,自己心里希望的慈爱的父亲从未出现过,唯一的慈爱也只是伪装,为了将她杀死的伪装!
“为什么……”
“不要叫我父亲!”中年人气的全身颤抖,哆嗦的指着苏沫,看她就像是看一个怪物,“要不是你,你的妈妈,你的继母,还有你的弟弟,怎么可能会死!要不是你,家里原本那么多有天赋的符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身亡!你这个扫把星!你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以前大家都不敢接近你,怕死于非命!现在我现在想清楚了!想要保全默家,必须要除掉你!你一天不死,默家就一天不得安宁!”
“大伯,扫把星马上就要作法成功了,在不阻止就来不及了!”嘻哈少年慌乱的提醒道,眼神中带有一丝畏惧。
“不管她怎样逆转轮回,都脱不开天道的因果,如果她用禁术使世间乱了轮回法则,天道必然让她十倍百倍的受到惩罚,那不是更好吗?!”中年男子恶狠狠的说道,好像看到了在地狱中苦苦挣扎的苏沫,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可是,她扰乱了轮回秩序,对整个宇宙洪荒都会有影响啊!”青年依然尝试阻止苏沫的禁术,却没有任何作用。
“哼!你也太高看她了!”中年男子的脸已经开始扭曲,眼神疯狂,“不过,既然你们都那么害怕,我就让这水搅得更混一些吧!哈哈哈!”
说着,袖子一抖,一张金黄色的符被他夹在了指尖,上面的符咒颜色比朱砂还要鲜艳,每一笔画都狰狞狂放:“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血符,本来想着拘了你的魂魄后亲自贴在你头上的,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的得到它了!”
苏沫一口血喷了出来,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一个没站稳跪在了地上:“父亲,你,你竟然加重了我的命格和因果!你就没有想过这些年,我为苏家做过的事情吗?!所有最危险的事情,都是我苏沫孤身去收拾的!多少次生死一线都是我苏沫一人闯出来的!我保护了多少差点因任务丧命的苏家人,避免了多少圣灵涂炭!”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你这个怪物!”中年人冷冷的看向符篆中的女子,冷哼一声,双目紧盯着自己刚刚掷出去的那道符,眼中尽是疯狂,“本来这道符准备着加重你天命孤星的命格,让你成为一个更加凶残的厉鬼,好为我们默家所用,没想到你竟然用了禁术想要逃脱!那好,我成全你!希望你无论到哪里都能背着今天扰乱轮回带来的因果,背着你孤星克亲的命格,让你挚爱分离,一生受尽便沛流离孤苦至老!好解我心头之恨!”说到最后,这个男人嘶吼了起来,双眼变成了血色,恍若恶鬼。
看着疯狂的父亲,还有两个畏惧却母露怨恨的堂兄弟,苏沫喃喃着:“唉,竟然混到这么凄惨的地步……真的是,毫无留恋了……”
她抬起失血苍白的手,轻轻一挥,完成了最后一笔的符篆。
这一笔,也耗空了她全部的力气,本就跪在地上未能起来的她瞬时倒了过去,指尖的血像是被天地吞噬一般汩汩流出混入身旁的符篆里,在她身旁随风恍若魔鬼肆意张牙舞爪。
这个妖娆多姿的女人沉静的躺在坟头上,乌黑的发随风飘动着,沾染上褐色的泥土。她苍白的面容衬托着紧蹙秀丽的眉和空洞的双目,一串泪水蜂拥而出划过无暇的脸蛋,渐渐泪水化成了她体内最后的血水。
只能叹一句——红颜薄命。
气柱从天而降,瞬时将她整个吞没,黑夜顷刻被照的如同白昼。
鬼怪齐鸣,无数睡梦中的人见到了香阁楼台和地府鬼魅,那是他们前世因果轮回的残渣碎片。
那一夜,轮回倒转,天道混乱。又恰逢鬼月,至此半月内神州上下被阴霾笼罩不见天日,身子弱因果深的不少人只能卧床不起嘴里嘟囔着胡话。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恐慌和混乱之中。
而光柱消失后,那个被称作“第一符师”的倾城女子也凭空消失了,连一根发丝都没有留下……
而在榻上梦到此处的苏沫,眼角流出一串晶莹的泪珠。她想要嚎啕,却像是大脑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只能静静的,默默的流着眼泪。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那只嫁衣女鬼目睹到了这一幕。
她看到这样的苏沫,突然觉得与刚刚那个拿着桃木剑对着百鬼也毫不畏惧的她是如此的不同。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段不能说,不能碰的过去吗?每到梦里,就会梦回吗?”女鬼不由的伸手为苏沫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因为苏沫与她已经下了协议,算是达成了契约,她们只见不能相互的伤害,她也不像其他鬼怪一样不能近苏沫的身。
“或许,作为鬼,不会做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女鬼悄悄走出了屋子,她望着天边不知何时出来的月亮喃喃道。
“至少,只有梦,能将昨日的场景重现。那又是何等的痛苦啊!”
黑夜,一声悠悠的叹息随风远去。
“大,大人……”
嫁衣女鬼突然退避三舍,面带惊恐的看着这去而又返的地狱鬼君。
阴梵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俊朗的眉毛微微皱起,像是埋怨她的惊呼,恐她惊扰了那睡梦中的人。
阴梵君悄然走到苏沫床前,伸手轻轻抚在了她秀丽的额头上,修长的手指在她微微颤动的双目上点了一点,如玉的指肚轻轻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一道温柔的金光从阴梵君的指尖冒出,一场甜美的梦用法力织出,随着阴梵君手掌轻柔翻转,射入到苏沫眉心处。
苏沫的秀美缓缓舒展,嘴角微微扬起。
看着床榻上的苏沫已经睡的安稳,阴梵君眼睛亮了亮,带着警告的意味看了嫁衣女鬼一眼。
那女鬼吓的又是后退一步,心领神会的点头如啄米,仿佛在说——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阴梵君再次看了苏沫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暗夜之中,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而此时的苏沫已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在春暖花开的梦里,她隐约中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就在那万花丛的后面,若隐若现。她想要上前,那身影却又极速的后退。
苏沫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却始终不能。
那人的身影如此熟悉,可从花丛间投射而来的目光却又如此的陌生。
那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带着缠绵的深情,连那一树树的桃花都掩盖不住的温暖爱意。
“你,你是……”苏沫不由轻声问道。
可那人没有任何的言语,反而一闪消失不见了,只留给她满梦的桃花和阵阵香风。
苏沫有些迷糊了,好像刚刚还在自己前世夜战百鬼后与父亲兄弟的对峙中,一下子就跳到了这么美好的地方。
对,那些都是前世了!如今的她禁术成功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了一段人生!
想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切,还有她的小小算计——这一世,我一定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一定要开心快乐,一定要,得一心人!
想着,她的睡颜,不由得浮上了一抹深深的笑意,看上去很美,很美,就像是带开的花骨朵,娇艳欲滴。
第二日,翠竹轩的众人只觉得前一日睡的特别沉,不过醒来时却又全身无力。就连守在门口的护卫都觉得前日夜里有一段时间貌似昏睡了过去,完全没有一点的记忆。
日上三竿,苏沫的房门依然紧闭着。被呈熙叫来伺候的菱涟站在门口像是火烧了屁股,走来走去,却又不敢进去扰了小姐的安眠!
可是,这里是皇宫啊!不知道有多少规矩要守着,连皇上派人送的早饭都放在门口了,小姐的房中依然没有丝毫的动静,这真真是急死人了!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如玉雕琢的手越过菱涟伸向关着的木门,菱涟抬头看去,见是自家爷,赶忙跪下行礼:“爷。”
呈熙不知为何一早醒来就觉得头有些疼,却又不记得昨夜没有睡好。因此也起晚了一些。
不过待他用完了早饭,却发现那个住在西厢房的丫头竟然还没有起!
他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伸手一把就把房门推开了。
站在门外的众人,瞬时呆若木鸡。
桌椅早就因为打斗烂成了渣渣,茶杯茶壶更是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而满墙满地的不知是血还是其他什么,撒了整整一屋子。
更可怕的是,在屋内的地板上,如同鬼画符一般,被一双玲珑小脚踩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小,小姐!”菱涟赶忙就要往里冲,却被呈熙一把抓住甩了出去。
菱涟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连哭都忘了。
呈熙大步向里走去,只见残破不堪的帘子后面那张床竟然还算是完整。
而床上微微拱起一个包,一缕缕黑色的长发从那个包里冒出来。
倾城的睡眼被长发遮挡了住,但更是显得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呈熙突然屏住了呼吸,痴痴的望着苏沫的睡颜,不知该在进一步撩开她的长发好看的更仔细一些,还是就此退出不要扰了这一副美景。
“看够了没有?”
睡颜的主人突然睁开了眼,顺带翻了个大白眼。
她竟然早就醒了!就这样躺在那里为了看自己的笑话!
真是个,一点也不可爱的丫头啊!
“外面是怎么回事?”呈熙压住心中的怒气,淡淡问道。
“和几百只鬼打了一架而已。”苏沫翻了个身,一副没有睡够的样子,明显不想多语。
呈熙心里却是一惊——和几百只鬼?打了一架?而已?
“本王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或者给父皇一个解释。”呈熙咬着牙,淡淡说道。
这个家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完全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甚至没有把皇家看在眼里!
苏沫明显有些烦。昨天法力消耗过度,到最后关头基本上都是硬挺着才站着没有瘫下去。如果按照前世,她恨不得能睡上个三天三夜,可如今大早上的,就要收到这位聒噪家伙的打扰!真是,讨厌死了!
苏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从她的肩头花落,露出她凌乱的里衣,从那微微敞开的领子,可以看到她秀美的锁骨。
呈熙一时忘了其他,只是呆呆的看着。
苏沫如今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用力的揉了揉头发,随后指着呈熙大骂道:“出去,滚出去!姐要睡觉!困死了!我起床气可是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