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起剑篇 第三十二章 天外谪仙,舞枪弄剑

  无需多想,无需多问,只一句“吾本剑中仙”便已道出了身份。
  人世千古,除了那位让天下剑子皆奉为偶像的剑谪仙,还有谁能称得上这“剑仙”两字?
  放眼两百年内的剑道之中,剑客多如牛毛,其中亦不缺名动天下、足以开宗立派的顶尖剑师。
  例如:百年前的“南唐剑师”天涯沦落人。
  例如:十年前的“奉剑天子”张奉天。
  例如:当今天下的“凌虚剑首”李剑诗,“武当剑圣”快剑无名。
  然而无论这些剑道顶峰境界如何卓绝,剑诣如何高超,从未有人能够比肩这位已成传说的白衣剑仙。
  就连那位能与神虚子一战的天涯沦落人,亦无法与其争辉。
  别说剑谪仙的事迹如何如何惊天动地,只那出剑时的旷世风采就能让无数人心驰神往。
  剑谪仙已不只是超逸绝伦的剑中之仙,更是天下剑道的一种象征。是吸引天下修道之士选择身入剑道的一块招待。
  那剑仙再现尘寰的天籁真章一传来,魔人眼中阴沉的狡诈之光便开始变得黯淡。
  魔人方才的想法是,在妇人拔出胸口的古剑后,奋力脱身而去。
  若是只有眼前的这位妇人,魔人有信心能够这么做;但如今又加上一位剑仙,魔人自知没有了把握。
  在魔人的印象中,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总是喜欢以多欺少。六百年前,是那位龙虎山的天师和妇人,六百年后又是剑谪仙和妇人,而他始终都只是独身应战。
  看着徐徐而下的剑谪仙,魔人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冷声问道:“剑谪仙,你也要插手朕与这贱妇的恩怨吗?”
  衣带飘泱的剑谪仙悬空停住。
  摇扇道:“尔之恩怨,非是与谁之个人恩怨,已然是天怒人怨。”
  “天怒人怨?”
  魔人冷笑不停:“朕就是天,何来的天怒人怨!”
  剑谪仙道:“尔身为天上主宰,权掌苍生万物,本应潜心为道,以正善恶黑白;奈何尔却心念浊身色欲,脱体下凡,作乱人间,淫人妻女无数,枉造杀戮许多;尚许下自古苍生皆草芥、凌霄尽染红尘血的邪恶誓言,实非天人所为也。”
  被娘亲一脚从八卦上空踹飞出来的小色女,已看不见那被古剑贯穿胸口的魔人,也看不见传说中的的剑仙,只在耳中听得魔人与剑谪仙的对话。
  心头暗暗悸动,附道:“听娘亲说,几百年前天上的那个皇帝像三清一样化出了魂魄,有一条魂魄被那皇帝偷偷放下了人间,只为了贪享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难道…就是这黑黝黝的家伙?”
  小色女甚是不解。
  那天上的神仙,不都是各个仙风道骨、各个修为通天的得道高人吗?怎么还会有这样邪魔般的行径?
  一想到这里,小色女不禁想到了那位创立“诛仙城”的人间武神。
  从娘亲口中得知,那位被世人称作“武神”的李愈之,将诛仙城就建立在天门之外。只要有仙人胆敢出天门、下人间,无论是谁,李愈之都将奋起杀之。
  以前的小色女,不明白李愈之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今,她已明白了几分。
  只是,小色女又了新的疑问。
  这些疑问产生的有些荒唐,有些新奇。也有些合情合理。
  ——李愈之那么厉害,杀了那么多仙人,为什么不把这带着剑到处乱跑的剑谪仙,也一并杀了?
  ——李愈之和这剑谪仙一定有一腿。不,是有好几腿,肯定有好几腿。
  ——就像娘亲和一笔春秋阁的墨染叔叔,长年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
  ——看来娘亲在《神虚子芳华公主外传》这本书中,把剑谪仙和李愈之写成那样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呃,既然剑谪仙和李愈之的故事是真的,那娘亲和神虚子、芳华公主三人相亲相爱的故事,是不是也是真的…
  被古剑贯穿胸口的魔人听得剑谪仙的话,非但不以为然,尚一脸的得意。就像是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完成的杰作,终于得到了看客的欣赏。
  冷笑道:“剑谪仙,你可知,高坐在那九天之上是何等感受?你可知,永生于天地之间是有多么无趣?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何其美妙,你可有尝过?那般欲仙欲死之滋味,若不好好享用,与荒草枯木有何区别?”
  “是成神,还是为魔,本就只在一念之间。”剑谪仙微微一合眸,又张眼眺目看向萤火点点的深渊边际。
  叹道:“尔已于此囚禁六百年,本应大彻大悟,奈何时至今日,依然毫无悔改之心;尔虽仍是天人体魄,终离形神俱灭之时不远噫!”
  “你真以为那所谓的天生道心之人,能诛的了朕?”
  剑谪仙移目看向魔人,悠悠道:“仙者不能确定天生道心之人,是否有诛尔之力,但用尔这一缕天人体魄来重铸道心,仙者却能够确定。”
  “你就不怕重铸不成,反被朕吞食了道心?朕若得道心,你可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魔人心头有些震动,面上却笑得狰狞。
  “天数之命,自有天数注定,仙者有何可忧?”
  剑谪仙一挥左袖,剑心已动。
  浮满白骨的深渊中,血色的空气似有感应,瞬时似涛涛江水般加速流动。
  一股旷古绝今的剑意破渊而出,直冲九霄。
  立在條天山峰顶的白马醉和剑之初,皆被这剑仙的剑意惊动,各自转头看向崖下翻涌的云海中。
  “这是…”
  剑之初快步行到崖边,入夜的天空中已是一片异流横生:“这是剑意!”
  白马醉虽不用剑,可这般直冲天际的气势,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向剑之初问道:“谁能发出这样冲天贯地的剑意?”
  剑之初心头悸动不已。立在崖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无影无形的空气,在眼中隐隐化出阵阵波纹。
  失神喃喃道:“剑仙!”
  悬空立在剑谪仙不远处的妇人,掩唇轻晃着姣好的腰肢。一身风情与妩媚之模样。
  娇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可真是粗暴,一言不合就舞枪弄剑的,吾这位不堪辣手摧花的弱女子,怪受不了的。”
  远处的小色女实在有些忍不住。
  冒着被娘亲再次踹飞的危险,在心底向娘亲附道:“娘亲,你不会是想着连这剑仙也一并勾搭了吧?他都好几百岁了,你还不肯放过人家?还舞枪弄剑,那是舞刀弄剑好不好…”
  妇人脸色向小色女霎然一沉,一副等下再找你算账的样子。
  将羽扇在手头一招,又看向动了剑心的剑谪仙,笑问道:“剑谪仙,你先慢些动手,吾有问题要问你。”
  “请问——”
  妇人撇了一眼剑谪仙右手中的羽扇,问道:“剑谪仙,现在方是春分时节,你整天拿着扇儿摇啊摇的,难道就不觉得冷吗?”
  “这…”
  剑谪仙还以为妇人会问什么事关苍生的问题,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问。
  似初次听到这个问题的妇人一样,面容明显一顿,甚是尴尬的答道:“这主要是因,仙者向来逍遥于云海之间,已然不惧人间寒意…”
  妇人像沈灵一样偏着头,就只差没有眨眼了,又问道:“那你不觉得累吗?”
  剑谪仙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答道:“仙者长年习剑,不觉累。”
  妇人再问道:“精神好,就要摇扇子吗?”
  剑谪仙合上眸子,长吸一口气。一脸从未有过的无奈。
  “摇扇能拂世间尘埃,陶冶自身情操。”
  妇人看着剑谪仙的样子,似是对剑谪仙的反应还不太满意,接着笑问道:“那你陶冶了好几百年,想必情操已然到了旷古绝今的境界了?”
  剑谪仙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
  妇人被沈灵问的受不了,可以骗、可以用流玉枫引开沈灵的注意力;被小色女问的烦了,可以揍、可以挥袖、可以一个不高兴就将小色女踹飞出去。
  但超凡入圣的剑谪仙不能。
  剑谪仙不可能把妇人踹飞出去,也不可能因为几个问题就向妇人发出“剑仙十二绝式”。
  被妇人问的无语至极,已不知如何回答的剑谪仙只能闭着眼点头。
  不停的点头。
  却不料,妇人从沈灵那儿学到的问题竟然还没有问完。
  妇人继续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要叫剑谪仙,而不叫做情操仙呢?你这有些名不副实啊。”
  这个问题一出口,直接让闭上眼的剑谪仙眉心挤出了一个川字。
  连那柄悬空立在剑谪仙身后半丈外的圣剑,都被问的不住的颤鸣出声。
  似是马上就要出匣。
  妇人摇着羽扇,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好了,不老实的情操仙,现在你可以舞枪弄剑了。”
  剑谪仙张开眼,心生去意。
  任由春秋无数,岁月横流,也不想在见到眼前这妇人。
  只是剑谪仙还不能走。
  他来此的目地还没有达成,若是走了,那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也将有违天数。
  剑谪仙只能忍着。
  以往剑谪仙出剑,都是以风轻云淡、轻描淡写之姿。哪怕是遇到李愈之、神虚子这样的顶峰人物亦是如此。
  但这一次的剑谪仙,已无法像以往那么淡定。
  蓦然一举剑指,大喝一声:“剑——破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