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哗!众人又炸开了。
“这么阴险啊!”
“说不定真在她屋里藏着呢!”
“嫁妆那么多东西,难道还长了翅膀不成,又不是一根针一根线,掉在地上找不到。”
“不在常奶奶这儿,定还在她芝兰苑藏着。”
“……”
“……”
施媛媛正想反驳,九娘站了出来,行了个礼,盈盈道。
“老爷,劳烦老爷移动尊驾,搜查芝兰苑吧,贱妾刚收了个女儿,不想被旁人乱嚼舌根,说成阴险狡诈、监守自盗、污蔑好人的贼人。还是搜一下,以证清白。”
冯熙本有此意,但介于施媛媛的身份,不好明言。
这老九还真真是善解人意,正中他下怀,于是顺水推舟道:“去芝兰苑。”
大部队又移往芝兰苑,这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下人们专心致志的搜查起来了。
正屋、偏屋、柴房、下人房、小厨房、地下暗道、暗室,一一检查。
常奶奶胸有成足,连眉角都含着微笑。
局早就设下了,就等你跳呢。
如果这个贱人知趣,带着那五大箱子的破烂货走了,也就算了。
要是这个贱人不知趣,想告我私扣嫁妆,我就倒打一耙。说她监守自盗,还偷了我女儿的衣服,上演苦肉计,博同情。
而昨天晚上,大家都睡熟了。我可是派了我最为可靠的心腹,把五大箱子的嫁妆,偷偷放于芝兰苑的柴房内,然后用砍好的柴火将箱子掩盖起来,让人无法察觉。
只要下人仔细搜查,定能搜出。
微笑浮上脸庞,常奶奶在等着看好戏,等着搜查柴房的下人前来禀报,柴房里里搜出了嫁妆,然后,坐实了她就是一个贼喊捉贼的贱人。
也落实了冯润也是她亲手所害,她就是一个贱人,一个灾星,就算去了皇宫,也是祸害。
下人搜查完了,一一来报。所有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均未发现丢失的嫁妆。
这次轮到常奶奶懵圈了。
常奶奶的眼神不停的在收缩,这,这怎么可能,昨晚明明放入柴房了。
难道被人发现了?那嫁妆,嫁妆去了何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是老娘知道谁敢私吞这些嫁妆,老娘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常奶奶正想的出神,冯府高总管一路小跑着,跑了过来。
高总管满脸是汗,着急道:“老爷,时辰到了,公公都催了,该上路了。”
施媛媛道:“叫冯清先上路,我这儿找不到嫁妆,绝、不、上、路。”
施媛媛说着绝不上路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说得冯熙心情十分烦躁。
“清儿小姐不肯上轿,说要小儿高俊陪同送行,否则,就不去了。”高总管的汗冒得有些汹涌,不知道是跑得太热,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冯熙心烦道:“都嫁人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么?她要高俊送行,你就让高俊护送她去。”
“叫她先上车,然后派人去库房,重新准备嫁妆,准备好了,快马拉过去。妙莲也该出发了。”
“不,父亲!”施媛媛倔强道。“找不到我的嫁妆,女儿绝不上车、绝不进宫。”
“胡闹!这是大事,不是过家家!嫁妆找不到了,库房先顶着,以后找到了,再给你补上去。”冯熙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原本就很烦躁,声音力道更是加大了不少,仿佛狮吼一般咆哮着。
对于冯熙的狮吼,施媛媛并没有任何怕意,扬起小脸,很决绝道:“不,绝不!这不是嫁妆的问题,这么大这么多的嫁妆全丢了,可不是小问题。”
高管家脸色很不好看,劝着施媛媛:“小姐,还是上路吧,耽搁了时辰,谁也担当不起。”
施媛媛对冯熙道:“父亲,女儿不在你身边长大,你不知道女儿的脾气,女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现在女儿的嫁妆丢了,还被当家主母诬陷偷盗别人的破烂衣服,女儿再是下贱,也不至于下贱到如此地步。不弄个明白,女儿不走。”
冯熙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要是现在能打人,他恨不得立马打死一个人,泄泄愤。
妈的,一点破事,闹得如此风波。东西就在冯府,就是不见了。
不管是老三动的手脚,还是这个女儿动的手脚,都是一家人,非要撕破脸皮,弄得你死我活。
就不能安生一点么?说又说不得。
老三跟了自己十几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润儿刚刚出了事,老三心情不好,也情有可原。
这个女儿原本就不认我,她母亲说了,老死不相往来,永生永世不原谅我。现在女儿能回来认我,已然不错了,如今又替润儿入宫做贵人,更是不能得罪。
真是左右都说不得,好为难。
九娘看着冯熙的脸色非常的糟糕,再看看现在十分尴尬的局势,上前解围道:“老爷,要不这样。我们选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们先把清儿送走,然后老爷,你给妙莲半天时间,要是半天后,还是找不出嫁妆,妙莲就骑快马,追上去,其实妙莲只是迟一步而已。”
“而宫里接人的队伍,咱们多给点赏钱,叫他们把行程拉慢一点。他们一慢,妙莲一快,耽误不了行程。”
“至于妙莲,你听九娘一句。做人不能太死板,要懂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你要是把别人的路全都堵死了,自己也不留后路,很容易两败俱伤。”
“你说,九娘的折中之法,你同意不?”
“行,我同意。”施媛媛爽快的点点头。
九娘又望向冯熙,冯熙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行,就这么办。半天为期。要是找不到,你就乖乖的去皇宫。”
“好,我们击掌为约。”施媛媛伸出了手掌。
冯熙一看,哟,这小丫头,除了倔强外,还真是有些可爱。同时也伸出了手掌,拍下施媛媛的手掌。
啪!啪!啪!
三击掌。
九娘道:“那我们先去送清儿上车。”
冯熙满意的点点头,还是老九懂事。要不是老九没有生育,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应该是她的。
全府十几个女人,就老九最为聪慧了。
众人也默许赞同,随冯熙一同前往会客大厅。
宫里来的人都等的不耐烦了。明着说是来接人,实则等同于接亲。
眼看吉时将过,娘娘还未接上车,要是错过吉时,此为大凶,太皇太后怪罪下来,多少脑袋也担当不住。
众人正急促的踱着步时,见太师冯熙和众位姨娘姗姗来迟,都舒了一口气。
冯熙使了个眼色,三十来个丫鬟穿着好看的裙子整齐的排成两排,手里全部端着棕色黄花梨雕花托盘。
托盘里是长乐信都特色小吃、时令水果和数个银晃晃的大银锭。
这大银锭可真漂亮,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带着令人欢喜的块头,从远而近,端到每位宫里来接人的公公、侍卫手里。
冯熙抱拳道:“承蒙各位公公、侍卫费心了,一点小小心意,望大家不要嫌弃。”
“小女爱美,想要精心打扮一番,还要耽搁一些时辰,请大家先将冯清贵人,送上车,先行一步,路上还请大家放慢脚步,等等妙莲。”
“妙莲最多耽搁一两个时辰,就快马赶来,保证不耽搁大家的行程。”
众人拿过银晃晃的银锭,非常欢愉的塞进包里。
“娘娘爱美,人之常情。太师放心,行程尽量放慢,不过,还要劳请娘娘要加快速度,要是进宫门口了,还等不到娘娘,那这罪责……”
冯熙立马道:“这罪责,自然是我来担当,公公和侍卫不必担心,出了任何事,我自会跟我妹妹太皇太后交代,必不会牵连各位,还请各位安心。”
既然罪责由太师冯熙担当,众人又收了银子,自是不再说什么。
此时,鞭炮带着鲜红的喜气,噼里啪啦欢愉的跳跃着。
施媛媛看了眼冯清的嫁妆,乖乖,整整十大箱子,如果她的嫁妆没被掉包,也只有冯清的一半。
果然,嫡女的待遇就是跟庶女的不一样。
这时,冯清站在冯熙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被冯熙扶起,扶上了车。
上车之后,冯清掀起车帘,看着高俊就在车子旁边一同送亲,很是满意,放下帘子后,安心的上路了。
高俊回头看了一眼施媛媛,轻轻的给施媛媛挥了挥手,然后随同车队一起出发了。
然而,就在刚才,众人目送冯清上轿后,九娘就躲得远远的,她偷偷问身边的丫鬟紫竹:“事情办妥了吗?”
紫竹盈盈一笑:“九姨娘稍安勿躁,小卓字正严刑拷打中,风声早已经放了出去。相信救援的人已经赶去,而我们的人,正加紧赶着呐!”
“嗯。”九娘满意的点点头。
等众人目送冯清渐渐远去,正尴尬不知下一步要如何走时,九娘已悄悄走回队伍,对冯熙道。
“老爷,要不大家先吃点东西,消消气。大家折腾一早上了,也饿了。先吃饱了,再说,好不好?”
施媛媛摸摸肚子,折腾了一早上,其实大家早就饿了,苦于这些破事,又碍于冯熙的面子,不敢明讲。
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你突然冒出个,我饿了,实在是很不像话,所以,众人都憋着,不敢言语。
现在好了,九姨娘终于说出了吃饭这件事,个个都点头赞同,冯熙也饿了,先吃饭吧。
这饭吃的,终究不是那么愉快。
众人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仿佛全都是哑巴了一般。施媛媛也不多言,照着自己喜爱吃的菜夹着。
唯独九娘吃的倒是欢喜,她需要的就是时间。这顿饭吃完,估计也就够了。
果然,饭都还未吃完,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跑过来,在紫竹耳旁偷偷窃窃私语着。
紫竹面上露出喜色,从包中掏出银两,塞给那个家丁。
然后踏着小碎步,跑到九娘身旁,在九娘耳朵旁窃窃私语道:“九姨娘,事情已经办的妥妥的了。”
施媛媛竖起耳朵,也没听清楚这个丫鬟说了什么。
冯熙看此情形,好奇道:“何事?”
九娘没有回答冯熙的提问,只是怯怯的看了一眼常奶奶,想说什么,又害怕的欲言又止。
那怕怕的小眼神,写满了姐就是有故事,但姐不敢说,姐怕,姐就是怕怕。
冯熙霸气的“啪”的一声摔下筷子:“说!”
九娘为难道:“刚才,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刚才搜查常奶奶屋子的时候,遗漏了一件事,现在突然想起,不知当讲不当讲!”
哗,众人瞬间来了兴趣,饭也不吃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九娘。
施媛媛也精神一震,看来嫁妆有眉目了。
冯熙看着老九的表情,道:“有我在此,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惧怕。”
九姨娘故意咽了下口水,怯怯道:“贱妾听那下人讲,他突然想起来,常奶奶里屋的后花园的草坪,有些怪异。”
“不知道跟这次嫁妆莫名失踪,有没有关联。但他惧怕遭人报复,不敢语言,只得告知贱妾丫鬟,前来转告。”
九姨娘话刚一落,常奶奶就忍不住发话了:“老九,莫须有的事,切莫乱说。老爷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搜查了紫莹苑,你切莫再含血喷人!”
九姨娘委屈道:“我都说了不知当讲不当讲,是老爷让我说的。”
“你……”好你个老九,就是故意的。常奶奶恨得丫痒痒的。
这个贱人,你这样一吊胃口,老爷不想知道,都想知道了。你还想推脱得干干净净。
真是该死,我里屋后花园的草坪下,特意修了个暗格,平时放着别的官员送来的好处。
又怕别人知道,所以自己在自己里屋的后花园里,挖了个暗格,把东西藏进去。
里面值钱的东西可不少,这本是秘密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既然老九觉得有些怪异,那我们就去看看。”冯熙抹了下嘴巴,起身道。
常奶奶有些着急,汗都怕的从额头上溢出:“老爷,一个后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施媛媛正想开口,冯熙却在此刻看了常奶奶一眼:“无妨,既然有争议,就让大家看看。你府里都搜过了,你怕什么?”
众人随同老爷又一起来到紫莹苑。
冯熙问:“你刚才说,是哪儿有问题?”
九娘道:“听说是常奶奶里屋后花园的草坪有异样。”
“嗯。”冯熙想也没想,直接走向常奶奶里屋。
众人在后面紧紧的跟着。这是施媛媛第一次来常奶奶的里屋。
里屋很大,装扮的古香古色。最打眼的是屋子中间一个双面绣屏风。
这屏风,一面绣的是俏丽秀美的少女,看上去含苞待放、很是可爱。背后是一个凤凰,百鸟朝拜,很是贵气。
一看就是出自南齐的进贡之物。大魏乃游牧民族安邦定国,打打杀杀很是上手,要说刺绣么,还是汉人会的居多。
而技艺如此精湛的双面绣,除了贡品,大魏根本就不可能有。
看来,冯熙还是很宠常奶奶的,贡品都丢她屋里了。
里屋后面,是私人的后花园。后花园用墙围着,外人不可能进来。
这花园不大,百十平米而已,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就是种了些花花草草而已。
但是,仔细一看,草坪一角,露出了泥土层,感觉就像现代人刚铺上的草皮,可以摆放,任意挪动的草皮。
施媛媛笑了。这草皮下有暗格,暗格下,必定有东西。
冯熙也看出端倪来了,命令下人把草皮掀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几个下人得了命令后,挽起袖子,顺着露出泥巴层的草坪使劲一掀,露出一个暗格来。
常奶奶毫无血色的脸苍白的厉害,众人戏谑的看了看她,嘴角含笑,这当家主母,看样子,是要倒霉了。
冯熙看着这个暗格,脸上乌云密布,冷冷道:“打开。”
下人抬了一下,没反应,又要去找铁锨之类的想要拗起来。
常奶奶捏了捏自己衣角,咬着唇,开口道:“不是抬的,推过去就是了。”
下人摸着暗格边缘,用力推过去,果然,暗格门开了。然后出现了一个大铁链子,链子上有一把锁。
没等冯熙开口说打开,常奶奶就自己走了过去,颤抖着双手,拿出了钥匙。
可这手,不知怎么回事,抖得厉害,几次想把钥匙插入锁内,都抖得插不进去。汗又不争气的从额上溢出,显得自己很是心虚的样子。
常奶奶对自己道,冷静,一定要冷静。然后自己吁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发抖,然后看准锁芯,慢慢把钥匙插了进去。
哐嘡一声,锁开了。
常奶奶闭上眼睛。
下人过去,拉开铁链,打开了暗门。
哗……
众人哗然。
常奶奶闭着眼睛,心里死灰一般,官员孝敬的东西,基本都是她在收着。
虽然都会告知老爷,但每次都会私自扣下一两件自己最为喜爱的东西。
又怕别人知道,所以自己修了这个暗格。
这个暗格又在自己里屋的后花园内,谁也来不了,谁也不可能发现。
没想到,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由自己亲自打开。老爷看见了,不知道要如何生气。这场戏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常奶奶使命的揪着自己的衣裙,心中正害怕着,突然被自己丫鬟推了推。
然后常奶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光景让常奶奶吃惊。
嫁妆?五大箱子的嫁妆?怎么可能?不是昨晚拉到芝兰苑的柴房了么?
现在怎么在我的暗格里?额!我的宝物呢?我私自扣下来的宝物呢?怎么一样也没有?去那儿了?谁偷了?
一大堆疑问像是弹幕一样,在常奶奶的眼前划过。
闪得常奶奶不知所措。
常奶奶脸色更加苍白,屋里出内贼了。
谁?到底是谁背叛了我?
施媛媛看着暗格内的嫁妆,微笑浮上脸颊。果然,东西果然就在紫莹苑。
还想诬陷我,倒打一耙。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看着这嫁妆,面上带着戏谑的微笑,也不言语。老爷在此,自然知道如何发落,没必要得罪常奶奶。
毕竟,老爷不是天天在家,这家还是常奶奶说了算。
冯熙的脸上很是难看。他没想到,嫁妆,真的是老三常氏扣下了,扣下了还要倒打一耙,看来,她真的是容不下她们母女。
冯熙的怒气在心中汹涌燃烧着,拳头捏得嘎嘎直响。
常奶奶跪倒在冯熙脚下,抓着冯熙的衣摆,大呼冤枉,眼泪流的跟不要钱似得。
那声泪俱下的哭喊声,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
下人已经把五大箱子,拉了上来。除了五个大箱子外,暗格里面空空的,别无他物。
冯熙打开了箱子。
一箱首饰、珠宝、翡翠、玉镯、玉佩、银锭子、金元宝。
一箱上等金丝被子、枕头、坐垫。
一箱上等瓷器,包括碗、碟、茶壶,以及室内装饰用的瓷器。
两箱精品衣物。
这才是嫁妆的正确打开方式啊。施媛媛想着。
再想起昨天看到嫁妆时的情景,施媛媛不禁忍俊不笑。
大魏这个国度,还真是奇葩。官员没有工资,只能剥夺百姓。宫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俸银了。
连上班的官员都没薪水,你后宫吃闲饭的,还要指望皇帝给你发月钱?做梦去吧!
如果娘家不给点嫁妆,这日子,在后宫,不得过死?
好在,这嫁妆终究是找回来了,我倒要看你当家主母,如何交代?
施媛媛想着,但面容上终究没有表现出来幸灾乐祸的表情来,毕竟要笑,还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笑才行。
九娘也仅仅是唇角微勾,并不言语,都等着老爷如何处置。
常奶奶跪倒在地,抱着冯熙大腿,哭丧道:“老爷,奴家陪伴了你十几年,您要信我。这……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发誓,老爷,您得信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