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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若是她反应慢一些，只怕已经和藏书楼一起成了一堆灰。
亏她还以为苏莲歆值得结交，还想着苏元参的话，真心的想指点一番呢。
“大小姐归家，不是有大夫人的血书么？”福管家问道。
“一封血书而已，连我的身份也证实不了，哪可能拿出来落实水氏的罪行。”苏软萌笑了起来，“福管家，你既然早知道这些，为何一直没来寻我？今儿却突然提起，是不是做了什么，快藏不住了？”
“是。”福管家坦然点头，应得很干脆，“原本，我与二小姐的计划，是找到证人之后一并上交律堂，可没想到，水氏会突然出手，二小姐为了给你示警，露了马脚，我们不动，二小姐明天必定危险。”
“原来是这样。”苏软萌恍然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大小姐？”大族老忽的站了起来，盯住了苏软萌，混浊的眼中流露一丝期盼，“血书在哪？”
“大族老，如果我是苏家大小姐，今晚藏书楼被烧的事，就和我无关了？”苏软萌挑眉，反问道。
说好的查藏书楼失火的事，现在居然歪楼歪得这么厉害，也真是醉了。
大族老盯着她，一息间，眼神中的情绪已经变了几变，最终，才平复了下来，带着一丝隐隐的欣慰开口说道：“该查的，自然还得查。”
“大族老，天快亮了，还是抓紧吧。”苏软萌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陈年旧事，并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萌表姐！”苏莲歆有些着急的转向了她，喊了一声。
“事有轻重缓急。”苏软萌淡淡的看向了她，“而且，二小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手上有证据？”
“萌表姐，难道你回来，不是为了大夫人报仇的么？”苏莲歆愣了愣，清澈的眸中流露迷茫。
“谁告诉你的？”苏软萌盯着她，眼神也冷了下来。
就算她要为叶氏正名，但，主动承认是一回事，被人利用又是另一回事。
“这还用告诉……”苏莲歆红了眼睛，有些发怔。
“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往死里整我。”苏软萌冷笑，“亏我以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萌表姐，我……”苏莲歆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急急解释道，“我……对不起，今天要不是事发突然，我其实想找机会和你谈谈的，我手上真的有水氏谋害大夫人的证据。”
“空口白牙，谁信？”苏软萌挑眉，“你有证据，直接拿出来啊，何苦拉我下水？”
而且还是不经她同意便将她当作了棋子。
“那人现在不在这儿。”苏莲歆咬着唇，有些难过的看着好。
“嗯，所以，还是先理眼前的事吧。”苏软萌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大族老，“大族老，火情的经过，我已经说过了，若是没有别的问题，我想回家喝安神茶了。”
一晚上，受惊最大的难道不是她么……不，还有君维安。
他才刚回来，她还没和他好好说话呢。
“二小姐，阿福，你们且先站到一边。”大族老缓缓开口，看向她们的目光平静无波，“接着说今晚的火情。”
他一发话，苏莲歆纵使不情愿，也只能和福管家一起退到了边上。
接下去的问话便格外的顺利起来。
从那些人接到消息离开医堂，再到苏软萌收到点心，顺藤摸瓜，便从苏莲歆这条线索中揪出了水氏身边的惠姑，以及惠姑的家人。
这边问着，那边便派人去苏府里面找人过来问话。
惠姑倒是很快就来了，看着苏莲歆的目光悲伤而委屈：“二小姐，你为什么这样诬陷我？今晚夫人有些头疼，我一直在夫人身边侍候着，都不知道藏书楼着火的事。”
“你是没离开水氏的院子，要是，你那侄女没进去过么？我亲耳听到你交待她做的事，怎么会有错？”苏莲歆怒目看着她，说到这儿，她停了停，又修正道，“不，确切的说，那不是你侄女，而是你那位穿了女装进内宅的侄子。”
“二小姐，我平日可没得罪你，你怎么能这样害我？就算我平时有冒犯的地方，你说我便是了，怎么有扯到我的家人？”惠姑伤心的看着苏莲歆，只差声泪涕下。
好像苏莲歆做了什么超对不起她的事。
苏软萌站在一边，有些不耐的望着惠姑演戏。
相较之下，她其实是相信苏莲歆的说词的。
今晚苏莲歆这样站出来，已是公然的和水氏撕破脸，若是完全没有把握，有点儿脑子的人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更何况是苏家有天份的双师潜力股。
“惠姑，我没有诬陷你，你心里最清楚。”苏莲歆哼了一声，却没有辩解。
“惠姑，你侄儿现在何处？”三族老接了话题，沉声问。
闹了一晚上，个个都有些熬不住了，谁还有心思在这儿听妇人胡扯。
“回三老老，我侄儿昨日家里有事，回乡去了。”惠姑回道，倒是镇定。
“奇怪，昨日家中有事的人怎么这么多。”苏软萌撇嘴，插了一句。
她是真的好奇。
苏茵姑有事，请苏槐姑代班，苏槐姑家中有客，请她代班，现在惠姑冒出来的说她侄儿家中又有事。
好巧啊。
大族老看了看她，没说话。
苏软萌看在眼中，心里再次窜起一丝疑惑。
这老头，她觉得他怪怪的。
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之前，一会儿给她定罪，一会儿又把嫌疑扯开，让人云里雾里的。
“大族老，瑞王殿下带人过来了。”这时，守在外面的庶务堂管事再次出现在大厅门口。
“有请。”大族老等人纷纷起身。
还没等他们迎出去，君维安已经大步进来了，脸色不豫的望向了苏软萌解：“小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
“还没说清楚呢。”苏软萌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见过殿下。”大族老等人齐齐下跪。
“起来吧。”君维安扫了他们一眼，随手挥了挥，语气有些冷，“区区小事，也能审一夜，苏家的律堂就只有这点儿能耐么？”
“回殿下，正审到要紧时呢。”大族老刚跪下，又巍颤颤的扶着膝盖起来。
他到底是上了年纪，又熬了一夜，腿脚很不利索，刚站起来，就有些要摔倒的迹象。
苏软萌看着他，有些不忍，快步一前，托住了大族老的手肘，等他稳住，才迅速的退开。
一把年纪，也不容易。
君维安看在眼里，态度才算缓了些：“纵火的人，本王已问清楚。”
话音刚落，后面的许群奕便冲后面示意了一下。
后面的侍从立即将两个人推了上来。
那两人正是之前苏软萌让橙露带走的纵火人。
此时，两人身上都还穿着原来的女装，只是，十指间却有血污，显然是被动了刑，被推出来后，跌伏在地上，整个人还在发抖。
惠姑落在后面，看到两人，立即瞪大了眼睛。
“大族老，凶手，本王已替你们审出来了，小萌可以回家了么？”君维安也不看他们，望着大族老问道。
君维安对苏软萌的维护，一向都是直截了当，没有半点儿遮掩的。
大族老此时就算有心要留下苏软萌聊一聊，也不敢当着这一位的面开口，只好放人：“既然凶手已经找到，萌丫头自然可以回去了，不过，这后续的事，可许还得用到丫头。”
最后一句话，却是看着苏软萌说的。
“好。”苏软萌点了点头，接受大族老隐藏的邀请。
其实，苏莲歆要是一开始就摆出这样的态度，她或许也会配合一下打击水氏的行动。
但现在，她很困啊。
水氏就在那儿，跑不了，暂且让他们自家人先咬会儿再说。
“傻不傻？困了也不知道说么？”君维安抬手摸了摸苏软萌的头顶，不悦的轻斥了一句。
“我本想一劳永逸解决了那些麻烦。”苏软萌吐了吐舌头。
“想快刀斩乱麻也得歇好了，有力气提刀才行。”君维安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揽着她的肩往外走，一边低声训着她。
“萌表姐。”苏莲歆在后面看到，追了两步，目光中隐隐有些失望，“你……就这样走了么？”
“你还有事？”苏软萌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她。
“你不想替大夫人……”苏莲歆的眼中流露一丝慌乱。
今天这样站出来揭露水氏，若没有苏软萌手上的那些证据，就无法惩戒水氏，以水氏的手段，只要有一口气在，必定会东山再起，到时候，她们都麻烦了。
难道这些，苏软萌都不在乎么？
“饭，要一口一口吃。”苏软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撇嘴说道，“现在是睡觉的时辰，别跟我说吃饭的事。”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机会她要自己掌握，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他们手里的枪。
“萌表姐。”苏莲歆又追了两步。
许群奕见状，抬手拦下了她。
苏软萌没再理会，跟着君维安回了府。
橙露和田小翠守着白球等在阁楼一楼。
看到她回来，田小翠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安排客房。”君维安扫了她们一眼，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拉着苏软萌上楼。
苏软萌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想了想，只好作罢。
累了一整晚，她真有些疲倦了。
三楼，他的房间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和衣裳，却没有别人。
“先去洗澡。”君维安直接着她到了三楼的净室里，这才松了手。
“嗯。”苏软萌点头。
她确实需要泡个热水澡缓解一下。
“我在外面。”君维安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再次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走了出去。
“嗯。”苏软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脸上的平静瞬间撕裂，一颗心被烦躁包围。
其实，苏莲歆对她的利用，远远及不上藏书楼被烧光对她的打击。
她才刚刚去三楼查资料，看的才那么几本，书就全没了。
现在，让她去哪里再查药材的资料？
洗澡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反而将要不要趁此机会将水氏灭了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几乎是浑浑噩噩的洗完澡，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过来。”君维安坐在窗边的矮几边，见她出来，抬手招了招。
面前的矮几上，摆了几个精致的小菜，两碗粥。
红豆薏米粥，软糯香甜，却不是莫娘的手艺。
苏软萌盘腿坐在一边，只尝了一口，发散的思维居然拉了回来，抬眸看了他一眼：“换大厨了？”
“莫娘已遣返回帝京。”君维安挟了一粒虾仁，送到了她唇边，“尝尝。”
“……”苏软萌愕然，心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莫娘的话说得虽然诛她的心，可是，站在莫娘的角度，还真没什么错。
现在，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就把人给遣回去了。
这……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可一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她自请回京的，还自己去领了罚。”君维安将她的神情变化全看在眼里，“张口。”
苏软萌看了看面前的虾仁，张口接了，才讪讪的开口：“这事儿，其实也不能怪她们。”
“嗯，怪我。”君维安平静的接话，又一筷子三丝送了过来，自己却没吃一口。
他不在的日子，她好像消瘦了不少。
“殿下……”苏软萌叹了口气，半垂了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你说，我听着。”君维安举着筷，执着的等着她张嘴。
“……”苏软萌望着面前的三丝，一阵哑然，好一会儿，才长长一叹，“算了。”
若真的要挑错，似乎矫情的人是她啊。
“不能算。”君维安盯着她，微挑了挑眉问道，“有话就说，你之前也说过，有什么就说什么，猜来猜去的，累，你现在不累么？”
“累啊，感觉自己快被你惯成废人了。”苏软萌撇嘴，“饭来张口……我不喜欢这样。”
“嗯，莫娘已经回去，橙露以后只听你的，你想做什么，教她便是，我不会再干涉。”君维安点头，平举的手一直悬着，“我手都酸了，你不吃？”
“……”苏软萌忙接了这一口，匆匆拿起了筷子，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自己来。”
君维安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强加予你。”
“殿下，你……”苏软萌意外的看向他，惊喜中，又有些不踏实。
“叫我什么？”君维安抬手就赏了她一个爆栗子。
“维安。”苏软萌捂住脑门，忙讨好的扯了个笑容，追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呢？”君维安挑眉，手动了动。
这丫头居然敢质疑他了，真想把她拉过来打一顿。
“我说错话了。”苏软萌立即往后仰了仰，捂住了嘴巴。
“还有什么要谈的么？”君维安看着她这举动，不由无奈。
“没了。”苏软萌想了想，老实的摇头。
“当真？”君维安睨着她，问。
“真的啊。”苏软萌点头。
她要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啊。
希望有自己的空间，他不要将她看作小孩子，派了保镖又派保姆。
“嗯，那么，轮到我来与你算一算账了。”君维安望着她，板起了脸。
“啊？”苏软萌怔了一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有什么账要和她算？
保镖和保姆的人工费？
“你倒是说说，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君维安半眯了眼，语气有些严厉。
一想到那熊熊的火，一颗心便煎熬的难受和后怕。
“我……”苏软萌不知道他指的哪方面，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见他神情这样认真，她也不由自主的搜索起了记忆，只是，想来想去，也没结果，只好放下了碗筷，眨了眨眼，“我哪做错了，你指个方向吧。”
“第一次，扈三要害你，你以身犯险，第二次，明知有毒，你又以身犯险，第三次，明明可避免，你偏又自己涉险，事不过三，今晚的事，你不准备与我说说么？”
君维安的语气骤然轻了下来，可语气中的威仪却全然放开。
苏软萌听得脸上一红，不由自主的微垂了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小时候做错了事，被家长训斥……呃。
“看着我。”君维安皱眉，想到今夜的险，声音不自觉的冷了下来。
“好啦，我知道错了。”苏软萌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向了他，清咳了一声，服了软，“我知道，我就不该心存侥幸，总想着过清静日子，麻烦就不会找上我，我应该一开始，就该有擒贼先擒王的决心。”
唉，她真的只是来找个药，然后就回去的啊。
谁知道，连苏莲歆都以为，她是为叶氏报仇来的，更别提心虚的水氏了，不摁死她才怪。
“……”君维安抿唇，微颦起了长眉。
他问的重点是这个么？
“接二连三的麻烦，呼~”苏软萌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手一撑，坐到了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仰头说道，“维安，借你的人用一下呗。”
“……”君维安心头的那点儿火气才上来，便被她一句话给压了下去，他侧身，低头看着她，“做什么？”
“水氏老找我麻烦，我烦了。”苏软萌将下巴搁在他胳膊上，不高兴的说道，“有她在，我清静不了，所以，这次是个机会。”
“方才又为何不应了苏莲歆的话？”君维安的眸渐渐深邃起来。
她的爪子终于要再次亮出来了么？
他还以为，她还不想和苏家撕破脸呢。
“我原以为，苏莲歆和他们都不一样，没想到，她也不是真心相交的。”苏软萌想到这几天的相处，神情有些黯然，垂了头倚在他肩后，低低的说道，“我讨厌被人当枪使。”
“嗯，你想要多少人？”君维安听到这儿，唇角才微微的扬了起来。
原本他就没想放过水氏。
但，能看到她有这样的悟性，他很高兴。
他的地位，注定不可能有一辈子清静的日子，她作为他未过门的妻子，当然也不能太心软。
此时的君维安，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心已经完全改变。
当初出来寻找“苏软萌”，他对“她”这种有心机的女人，曾是深恶痛绝的。
可如今，他却希望她不要太良善，不要太心软。
“这个……我也不知道。”苏软萌有些苦恼。
她还真没做过这样的事啊。
以前都是与药为伍，哪懂这些。
“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让人安排。”君维安又问，带着考究的心思。
他想知道，他的小萌能想到多少。
“水氏身边的两个护卫今晚行动异常，再加上惠姑一家，纵火案必与她有关，这是罪行一。”苏软萌想了想，抱着他的胳膊数着手指，“罪行二，与人私……就是她和苏司清的事，翠玉不是在我们这儿么？芸师姐说翠玉还是个黄花闺女呢，这就有罪行三了，草菅人命。”
“嗯，有理。”君维安赞赏的点头，抽手出来，将她揽入了怀中。
“罪行四，勾结流匪，罪行五，谋夺无辜性命，试图逼良为娼。”苏软萌靠着他，认真的掰着手指，“这些，是她对我做的事，能落实么？”
“能。”君维安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她总算是以想到倚靠他了，而不是自己单枪匹马的去闯。
这是好现象。
“再说今晚苏莲歆透露的消息。”苏软萌细细的将庶务堂里发生的事情都细说了一遍，“罪行六，谋害叶氏，罪行七，谋害苏白果夫妻，啧，光说得上来的就有这么多，不知道她私底下还做过多少缺德事，只是，这些有些年头了，我也不知道苏莲歆手里的证据有多少。”
“有线索便好，这些，我会交给奕去安排。”君维安的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正好，他正愁怎么斩断苏家和水家的关系，水氏倒是个很好的缺口。
“希望这一次，能彻底将她拉下来。”苏软萌看了看自己的七根手指，心里一阵无语。
就这样的女人，苏老夫人居然还保她，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在担心什么？”君维安低头看着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堂长爷爷说，苏莲歆很可能成为苏家第六位双师，而水氏的儿子，苏苏木也是个神童，这次进京赶考，很有希望，苏老夫人很可能因为他，力保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