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表小姐有瑞王殿下支持，能直接进药堂的，何必还这么辛苦的来排队呢？”水氏身后的惠姑此时也开口帮腔，笑道，“我们大小姐却不同，她只能通过考核才能进的，为了今天，大小姐辛苦了好几日呢。”
“丫头，你看？”苏元参有些心动。
看这架式，要是小丫头拒绝，谁知道在考核的时候，会不会因为一些“意外”而落选？
倒不如顺着水氏的话，直接进去呢。
“行啊，大夫人都这么说了，而且，我也不太喜欢考核来考核去的，浪费工夫。”苏软萌瞧了水氏一眼，笑着点头。
她倒是不介意什么方式进药堂，这么热的天，这么多人挤一起“高考”，也是件很受罪的事。
“那这号牌？”水氏指了指面前的“柒十柒号”，笑看着苏软萌。
“大小姐想要，便让给她吧。”苏软萌随意的递了过去，瞧着苏莲卉说道，“多大点儿事，大小姐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不用考，不就什么事儿也没了么？瞧瞧，耽搁了大家这么久，天又这么热。”
“你！”苏莲卉一点就着，怒目瞪着苏软萌就要上前。
水氏一抬手便拦下了她，笑道：“小萌说的事，改日见到殿下，代我们问好。”
“夫人想问好，何必这么麻烦。”苏软萌撇嘴，直接抬头，冲着茶楼上的君维安拱了拱手，扬声喊道，“殿下，苏家大夫人想向你问好呢，殿下都在这儿，怎么也不吱一声，害人弯来绕去的，弄这么麻烦。”
茶楼上，君维安听到这话，唇角忍不住微翘了翘，又迅速的抹平，神情清冷的冲着水氏举了举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说道：“大夫人客气了。”
“原来殿下也在，失礼。”水氏立即转身，恭敬的行礼。
苏莲卉方才一心找苏软萌麻烦，还真的没注意到这边，此时看到君维安，眼中大亮，笑容灿烂的就想抬手招呼，被惠姑及时的拉住，只好顺从的行礼，只是，那瞬间娇滴滴的声音却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莲卉拜见殿下。”
“小萌，还不谢过大夫人？”君维安直接越过她们，看向苏软萌，温和的说道，“先前与老夫人提及，老夫人还说可以给你一个考核的机会，今儿大夫人一句话，倒是免了你许多麻烦，你可要记得这份人情。”
这丫头，竟然当着他的面借他的势，不过，这种感觉还真的不错。
看在她这么乖的份上，他就再帮她添一把火吧。
“殿下说的是。”苏软萌险些苏出来，当即配合的冲着水氏行礼，“谢大夫人成全。”
他一句话，便将他和老夫人摘了出来。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之前老夫人确实没应下什么，他也说过一切按着规矩来，这么一说，反倒显得水氏越过老夫人做了这个主。
不知觉的，她笑了起来。
君维安看着，微眯了眯眼睛。
阳光下，她此时甚至还显得有些狼狈。
发丝几乎粘在额头上、脸上，身上的衣衫也透了湿意。
可是，她这一笑，原本就清娟如画的脸如同瞬间点亮了般，灵动、慧黠中又添了几分娇俏，紧紧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瞧，没事了。”旁边，许群奕转身，对着站在一边的田小翠说道，“你还是她的姐妹，遇事这么沉不住气，可是会误了她的事的。”
田小翠瞬间脸色通红，鼓着腮帮子瞪着他说道：“我知道我帮不上忙，要不然，我干嘛来找殿下。”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许群奕打量她一眼，轻飘飘的应了一声，“都回去吧，殿下需要清静。”
“又没找你。”田小翠不高兴了，白了他一眼，转向君维安，“殿下，我不知道你和小萌是不是吵架了，只是，小萌一向性子都是好的，别人不惹她，她也不会惹别人，殿下以后不要再欺负她了哦，其实，小萌和我一样，很感激殿下的。”
“……”许群奕顿时哑然无语，看白痴般的看着田小翠。
这丫头是不是傻？
居然敢跟他们家爷这么说话？
就苏软萌那丫头，还性子好？
性子好的小姑娘，会咬破男人嘴唇么！
“嗯。”君维安闻言，刚要喝茶的动作也是僵了一僵，但眸光转到苏软萌身上，他还是应了一声，“知道了。”
许群奕立即看向了他，目瞪口呆。
居然还应下了？
他一定是看到了假的殿下！
“谢谢殿下，我这就告诉小萌去，她一定会开心的。”田小翠高兴的笑弯了眼睛，郑重的朝着君维安便是一鞠躬，然后也不等他们说什么，直接拉着身边局促的迟向暖下楼。
“商郡叶氏，牛九斤，田小翠……”此时，君维安才缓缓放下了一直捏在手里的茶杯，沉吟片刻，侧脸吩咐道，“去查查，苏白及与商郡叶氏的关系。”
“殿下是怀疑……”许群奕望向外面的苏软萌。
“或许，她才是苏家的大小姐。”君维安勾起了唇。
若真的是，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有人看不得她回来，派人对她下手，将她卖了出去，才被人买去训成了细作。
梦中的事都是真的！
药堂前，已经恢复了秩序。
苏软萌排到的“柒十柒号”归了苏莲卉。
虽然耽搁了不少的时辰，但看了一场大戏，众人也不敢说什么，默默的排队上前，继续报名。
“丫头，给。”苏元参生怕这件事再有波澜，当着水氏以及所有人的面，记录了苏软萌的信息，交给她一本更精致的册子。
册子上，有药堂的标识，上面一样也有编号：壹。
苏软萌一下子从待考的柒十柒，变成了这一届药堂新人的壹号。
众村民羡慕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羡慕有之，嫉妒当然也有之。
水氏看得清楚，笑容也奕得轻松起来。
不管方才瑞王如何为这丫头澄清，也无法掩盖，这丫头受瑞王庇护的事实，到时，再运作运作，她就不相信这丫头能待得下去！
苏软萌打量着手上的册子，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才不管是怎么得到的这个壹号，反正，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至于水氏想做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在意，无非就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小萌。”田小翠从茶楼出来，站在后面高兴的蹦跳着，冲着苏软萌挥手。
苏软萌转头，冲着人群后的两人笑了笑，挥了挥手，仔细的问着苏元参：“堂长，我可以先回去了么？”
“回吧，何时上课，到时我通知你。”苏元参点头，冲着一边的水氏拱了拱手，“大夫人，我还有事要忙，失陪。”
“您忙。”水氏点头，转向身边的一双女儿，“你俩，赶紧也进去吧。”
“是。”苏莲歆点头，拉了拉一边还羞答答看着茶楼上的苏莲卉，小声的提醒，“姐姐。”
“别烦我。”苏莲卉不耐烦的拂开了她的手，眸中发光，贝齿轻咬着唇，娇羞的看着楼上的君维安。
她无法想像，这世上怎么还有那么好看的男人，比她还美。
苏软萌收起了两本册子，瞥了一眼犯花痴的苏莲卉，又抬头看了看君维安，撇了撇嘴，抬腿往外走。
“小萌。”水氏再次喊住了她。
“夫人有事？”苏软萌侧眸，笑容淡了下来。
丫，有完没完？
“有些事，想问问你。”水氏点头，温婉的说道，“别怕，不会吃了你。”
“夫人说笑了。”苏软萌笑了起来，“且不说夫人会不会吃人，我这么大的人，夫人想吃，也吞不下啊。”
“走吧，这儿热，不是说话的地方。”水氏盯着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
苏软萌抿唇，淡然的跟上。
她倒要看看，水氏能不能吞下她。
只是，一行人没走几步，迎面就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福管家，另一个丫环打扮。
但这丫环却与其他丫环不同。
乌黑的长发挽成双丫，又垂落下来，编成了两根辫子，轻垂在两肩上，右髻上贴着雅致的花钿，微斜的刘海下，柳眉弯弯，黑白分明的杏眸，顾盼间流动着一抹光彩，红唇微微上翘，未语先笑。
身上鹅黄色宽袖深衣盖过小腿，露出下面浅绿的长裤，裤腿边上一块，绣满了月季花，盖着精致的绣花鞋。
窈窕的身姿挺拔，行动间，衣袂微飘，轻灵利索。
“大夫人，表小姐。”两人停下，恭敬的行礼。
“忍冬，你怎么来这儿了？”水氏惊讶。
“大夫人，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请表小姐过府一叙。”忍冬手里的团扇轻转，不卑不亢的应道，目光也自然的转到了苏软萌身上，笑语晏晏，“不知表小姐可有空？”
“可知是何事？”水氏眸光微闪，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忍冬摇头。
“大夫人，不好意思。”苏软萌看向了一边的福管家，冲着水氏歉意的笑了笑。
“去吧，老夫人面前，可莫要像方才那样鲁莽，有些话随意说出去，会给你自己惹麻烦的。”水氏含笑，语气中隐约的警告。
“多谢提醒。”苏软萌应付的笑笑，冲外面的田小翠做了个手势，跟在了忍冬身后。
“怎么又被老夫人叫走了……”田小翠顿时垮了脸。
“放心吧，苏姐姐能应付的。”迟向暖也是无奈，只好这样的安慰着田小翠。
“向暖，你回去吧，我去苏府外面等。”田小翠不放心，说着就要绕过去跟上。
“我陪你吧。”迟向暖迟疑了一下，迅速跟上。
此时，苏软萌已经跟着忍冬到了苏府外。
水氏本想跟着，但，刚进大门，便有一管事嬷嬷匆匆迎了过来：“大夫人，方才公子那边来报，公子一直腹痛呢。”
“什么？！”水氏大惊，脚步一转，匆匆走了。
忍冬瞧了一眼，默默的领着苏软萌进了二门，又绕了些跟，从左侧的偏门送了出来。
苏软萌瞧得有趣，一直到出了苏府，忍冬停下了脚步，她才挑眉问道：“老夫人在府外？”
“表小姐恕罪。”忍冬福了福，坦然的看着她说道，“老夫人说，下不为例，望表小姐记得之前说的话，好好过清静日子，好好在药堂学些技艺。”
总之，就是不想见她。
苏软萌心里有数，也不在意，笑着点头：“帮我谢过老夫人，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有些人不太愿意。”
“老夫人说，她知晓药堂里怕是不好混，但再难混，也好过在外面漂零，望表小姐能明白。”忍冬说到[这儿，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表小姐，老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多谢。”苏软萌就算想不明白，也不会和一个丫环多说，再次谢过，才转身离开。
“小萌。”田小翠正和迟向暖躲在牌坊下焦急的张望，这会儿看到她，反而愣住了，“你……没事了？”
“臭三巧，你想让我有事么？”苏软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抬手去揉她的脸。
“瞎说。”田小翠忙反驳，想了想，又感叹的说了一句，“殿下的名头果然好用啊。”
“……”苏软萌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她，“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让他别欺负你啊，还说了，其实你一直感激他来着。”田小翠扑闪着长睫，有些呆萌，“我说错了么？”
“田小翠！”苏软萌静默片晌，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告诉过你，离他们远点儿的，你居然还跑去找他！”
“呃……我一急，给忘记了。”田小翠搂了搂挂在身前袋子里的白球，讪笑着退后了一步，眼珠子一转，拉了迟向暖一把，转身就跑，“向暖，快跑。”
“为什么跑啊？”迟向暖没有犹豫的跟上，跑了几步，才纳闷的问。
“我高兴啊。”田小翠哈哈大笑，拉着迟向暖一溜烟的跑了。
小萌进了药堂。
小萌也没让人欺负了去。
小萌连老夫人都拿她没办法。
她们离回家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臭三巧。”苏软萌独自落在后面，无奈的摇头，脸上却掩不住的笑意。
经过药堂附近，她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茶楼。
只是，窗户依旧大敞着，倚窗的美人却已不知去向。
“奇怪的人，天不停就出来喝茶……自家没茶喝么？”
苏软萌微颦了颦眉，嘀咕了一句，转身回家。
药堂已经进了，家里的药田也不能荒着，山里往下的蜈蚣饵也有些日子，这都是事儿。
早出晚归忙碌的日子，充实，却过得很快。
转眼，苏家各技堂择才结束，苏家牌坊下贴出了红榜文，细细的列了入选的名字。
入选的人，阖家高兴欢呼，比过年还热闹。
落选的人，倒也没有名落孙山那般的沮丧，互相安抚一番，约定来年再来，该干嘛还干嘛的散去。
“小萌，你的名字在第一个。”田小翠不放心，非拉着苏软萌去看榜，直到真的看到，这才完全的放心下来。
“当众说的事，她怎么会懒。”苏软萌并不觉得意外，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拉了拉田小翠，退到了边缘。
“苏姑娘，有你的信。”李叔驾着牛车从那头过来，远远的就冲着她招呼。
“信？”苏软萌惊讶的看了过去。
“不会是大……伯吧？”田小翠也瞪圆了眼睛，疑惑的问了一句。
“哞~”李叔稳稳的将牛车停在了她俩面前，递过来一封火漆密封的信，“给。”
“谢谢李叔。”苏软萌接过，一时也不知道这是有偿还是免费的，忙给田小翠递了个眼神。
“谢谢李叔，这些您拿着喝茶。”田小翠秒懂，摸出了十文钱。
“不用不用，一封信而已。”李叔忙摆手推开，说道，“以后有什么需要寄的，可以找我，我们村里的信件都是我送到驿站的。”
“好。”苏软萌从善如流的应下，目送李叔驾车离开，才看向了手中的信。
“快看看，谁写的。”田小翠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写信人是谁。
信封上，几个端丽的字跃然纸上：萌萌亲启。
“是暖妞。”苏软萌立即明白了谁来的信，含笑拆开。
“她啊……”田小翠却已经没了兴趣，撇了撇嘴，摸着白球的头走在了前面。
她对那个一见面就调戏她们的张暖实在没什么好感。
张暖的信上，先是表达了自己食言的歉意，说好的来白鹿村看她，却因临时有事先回了安城。
另外便是那药的事，已经找铺子里可靠的医师看过，如今已经全部卖出去，一共售得五百两，按着原先的约定，张暖留下四成，与奚敏瑜对分，其余的六成全部存在了奚敏瑜的铺子里，苏软萌要用，随时可以去取。
最后则是催苏软萌多做些药，送到铺子里就可以。
五百两，得六成也有三百。
没想到，张暖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销路。
苏软萌想到张暖那性子，忍不住轻笑，一时没注意，一头撞到了一个人，一股熟悉的清冽淡香扑鼻而来。
“小萌，多日不见，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她还没抬头，头顶就响起了君维安调侃的笑声。
苏软萌刚要抬起的头，立即又垂了下去，暗地里直咧嘴。
真是倒霉，她难得撞到一个人，怎么就撞到许久不见人影的君维安了呢。
“又哑了？”君维安看着她的头顶，手一抬，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
就在今晨，许群奕收到了最确切的消息。
她，才是真正的苏家大小姐。
当初叶氏身怀六甲，还有一个月要分娩时，收到了娘家来信，称其母病危，盼能一见，叶氏重孝，又性子烈，不顾苏白及劝阻，带着丫环坐马车出行，路经田角山时，被流匪刺杀。
随行的人全部被杀。
叶氏摔落山沟，凭着最后一口气，写下血书，并亲手金钗剖开自己的肚子，取了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苏软萌。
而她说的义父，则是田角山田头寨的大当家牛玖斤，若非他当时带人巡山路过，只怕她也没命了。
这丫头，只怕是因为牛玖斤的身份，才避而不谈她义父的事吧，害得他好找。
他甚至把所有当官的家人、仆佣，甚至是马夫家中的祖宗八代都给查了一遍，结果，她说的人根本不是官，而是匪。
看完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来寻她了，远远的就看到她低头读信走路的样子。
“见过殿下。”苏软萌迅速的后退，脱离了他的手，疏离的行礼，“方才只顾着看信，冲撞了殿下，还望见谅。”
“我若说不呢？”君维安挑眉，摩了摩指腹，缓缓的收了回来。
“啊？什么不？”苏软萌一头雾水。
“我若说不见谅呢？你待如何？”君维安望着她，重复了一遍。
“……”苏软萌一阵无语，抿了抿唇，慢条斯理的折起了信，才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我也没办法，殿下不想谅解，便不谅解吧，以后出没的时候呢，记得钟鼓齐鸣，我一定退避三舍，不会再撞着殿下的。”
说罢，她往旁边绕去。
“是么？”君维安低笑，脚步一横，直接挡在了她面前，距离近得险些让她第二次撞进怀。
“！”苏软萌顿时风中凌乱，抬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往另一边走去。
谁知，君维安再次横过一步，再一次挡住去路。
“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苏软萌有了提防，迅速的收住脚上，瞪着面前一脸淡然的男人，无奈的开口问道。
想罚她？
还是想撩她？
“为何躲我？”君维安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儿，低声问道。
他已经确定，她就是“她”，只不过，因为不知明的原因，她破了扈三的阴谋，没有中计被卖，所以，她也已经不是“她”。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梦中的她是他的妻子。
若梦是真，说明他们之间有姻缘。
若梦是假，他如今提前遇到她，他也不介意将她变成他的人。
她现在还小，若能收服，区区一个王妃之位，便能消去全血翎军的隐患，还能得到一个良才臂膀，一举数得的好事。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哩啪啦”的好，苏软萌却一脸的懵，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殿下，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躲我还绕着走？还说什么退避三舍？”君维安眯起了眼睛，“本王是瘟神么？”
“殿下，你讲点儿道理好不好？”苏软萌听得哭笑不得，“我只是想回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