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没、没有。”小丫环疼得汗都下来了，脸色越发的白。
她实在不明白，在苏家的地盘上，居然会有人这么不给大小姐的面子。
“那么，是你自己在这儿狗仗人势？”苏软萌再次笑盈盈的问，“还是说，你是哪个人派来捣乱的，败坏苏大小姐的名声？”
“我……”小丫环有些慌乱。
她想挣扎，可是，腕间的穴位被掐住，手臂又被反制在了身后，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说！”苏软萌前一秒还笑盈盈的，转瞬间，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小丫环吓得整个人一震，“哇”的哭了出来：“是我……我……不关大小姐的事。”
“苏软萌，放开她！”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苏莲卉愤怒的声音。
苏软萌勾了勾唇，侧头瞧了过去，心里暗暗好笑。
真不知道这个苏莲卉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她都在这儿维护苏家大小姐的名声了，没想到，正主自己出来打脸。
真的是猪一样的队友。
蠢丫环配上愚主子，生怕人不知道这丫环是她自己派出来似的。
“你放开她！”苏莲卉带着六个丫环，气冲冲的到了苏软萌面前，怒目瞪着她命令道。
“苏大小姐，这丫环真的是你身边的人？”苏软萌睨着她，眨了眨眼，开始挖坑。
“没错，她虽然只是我身边的三等丫环，但也是我的人。”苏莲卉扬起下巴，倨傲的说道。
“哦~~原来真的是大小姐让她来抢位置的。”苏软萌恍然，缓缓松开了手。
那小丫环立即躲到了苏莲卉等人的后面，一边抚着手臂，一边哭着告状：“大小姐，奴婢方才就一直在说大小姐，她不让，还差点儿折了奴婢的手。”
“啧~苏大小姐，显然你的这个小丫环并不懂什么叫做折了手臂。”苏软萌笑看了她一眼，说道，“要不，请你身边的那个叫……翠什么的大丫环来给她们解释解释？”
话音一落，跟着来的几个丫环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退开了一步。
苏莲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害怕的看着苏软萌：“苏软萌，你、你还敢当众行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行凶了？”
苏软萌好笑的问，抬手指了指后面的村民们。
“我们从天没亮，就在这儿等着，一个一个排队，这么热的天，有谁插过队？有谁说过一句怨念？大家这么自觉，无非就是冲着苏家的规矩，因为我们大家相信，苏家是公正的！”
说到最后，几乎是掷地有声。
众村民一阵骚动。
他们不说，是看在苏家的恩情上，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苏软萌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若苏家不公，他们怎么可能会这样心甘情愿的为苏家效力？
若苏家不正，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白鹿村。
“爷。”茶楼上，许群奕出现在君维安身后，望着下面的一幕，低声说道，“她这样做，未免锋芒太露，要不要……”
“不必。”君维安侧了侧身，斜倚在窗边，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淡淡的说道，“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还没有着落，附近几个大城，包括帝京中，都没有一个官员家中有牛九斤此人，偏远些的，消息还未传到。”许群奕叹气，如实说道，“苏家医师、药师、儒师太多，单单与苏家有关的官员便不在少数，查起来难度不小。”
“嗯，尽快。”君维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在了苏软萌身上。
她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
或许，现在的她，还没有成为那样的人。
只要她还没成为那样的人，他便能将她变成他的人，护着她，宠着……想到这儿，他心里竟滋生出些许的欢喜。
“苏大小姐。”此时，苏软萌已再次开口，语带嘲讽，“你身为苏家的大小姐，不维护苏家名声也就罢了，居然还派人破坏规矩，你可真行。”
说罢，她径自转身，将自己的小册子递到了两个药童的面前，放缓了语气：“麻烦快些，大家都等累了。”
“不许接！”苏莲卉抢上前，一巴掌拍在小册子上，怒气冲冲的瞪着两个药童说道。
两个药童面面相觑，欲哭无泪：“大小姐，药堂规矩，我们不敢不守。”
“让她滚后面去。”苏莲卉倨傲的看向边上的苏软萌，“你们可得看清楚，我才是苏家大小姐，不是她，你们这么怕她做什么？”
“呵呵~”苏软萌听到这句，顿时笑了起来，“你真的是苏家大小姐么？”
“这还有假？我娘可是苏家大夫人，我是她的嫡长女。”
苏莲卉得意的昂起了头，鄙夷的看着苏软萌。
“你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我奶奶可怜你，让人唤你一声表小姐，你以为，你真的是苏家的表小姐了？无非不过是来苏家乞讨的花子罢了！”
“是么？”苏软萌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嚣张的丫环，顺便再锉锉苏莲卉的气焰，可是，听到这儿，她心底的火气彻底的被挑了出来，她看了苏莲卉一眼，微倾了身，似笑非笑的轻语道，“可我怎么听说，苏家现任家主的原配夫人，姓叶不姓水呢？”
“你胡说什么！”苏莲卉指着苏软萌，愤怒的骂道，“我娘就是大夫人，所有的人都知道，什么原配姓叶，苏软萌，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休想走！”
“什么？大夫人不是姓水么？怎么会姓叶？”旁边的有不知根底的村民惊呼。
“嘘~别说话。”立即有老人小声的警告，压下了这些声音。
“我有没有胡说，你回去问问你娘就知晓了。”苏软萌勾着唇，笑盈盈的看着她。
这可不是她说出来的。
“你胡说！”苏莲卉气极，想也不想就扬起了手，挥向了苏软萌。
“姐姐。”药堂里冲出一个绿色的人影，一把抱住了苏莲卉，将她往后面拖去，一边急声说道，“快别闹了。”
“你管我，放开！我今天非撕了她的嘴不可！”苏莲卉看了来人一眼，直接掰开了她的手，还要冲向苏软萌。
而此时，那些丫环们已经悄悄散开，将苏软萌围了起来。
后面的村民们见状，纷纷避让。
“小萌！”田小翠在后面看到，拼命的往前挤，却被前面的人群给挡住，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三巧，你进去没用的，快去找福管家。”迟向暖见没办法，四下看了看，一把拉住了田小翠，往不远处的庶务堂冲去。
“爷？”茶楼上，许群奕皱了皱眉，询问的看向了君维安。
“不急，不过是几个不成器的小丫头。”君维安却依旧云淡风轻，浅啜了一口茶，看了一眼苏软萌。
“姐姐，你别闹了，快跟我走。”
冲出来拦住苏莲卉的绿衣姑娘比苏莲卉矮了两寸，身形娇小，梳着双丫髻，看着年纪很小，白嫩的脸还有些婴儿肥。
“苏莲歆，你是我妹妹，她诬蔑的是我们娘亲，你不帮我，你还拦着我！”苏莲卉火大，手指直戳向小姑娘的额头，“你脑袋被门夹了是吧？”
“姐姐，今天是药堂择才，你快别闹了，太爷爷曾有明令，苏家技能必须按规矩办事，就算是苏家嫡系子孙也不得破坏，你今天这样，已经坏了规矩，要是让奶奶知晓，会将你家法处置的。”
苏莲歆大急，拼命的拉着苏莲卉，压着声音紧张的劝着。
苏软萌离得近，倒是听了个清楚，不由多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没想到，水氏的一双女儿，性子居然差这么多，这小女儿倒像是个明理的。
“你让开！”苏莲卉生气的想要推苏莲歆，却没办法，气得直跺脚，“你别拦着我，她刚刚说爹的原配夫人不是娘，我今天就是拼着被奶奶家法处置，我也要先撕了她的嘴。”
“麻烦你。”苏软萌瞅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再次将手中的小册子递到了药童面前，“天热，大家都等久了。”
“我看谁敢给她办！”苏莲卉大声的叫着。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和一脸淡然的苏软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村民中再次窃窃私语起来，只是，碍于苏家的面子，谁都没有出面说什么，人群里，形成一波波嗡嗡的声浪，更显嘈杂。
两个药童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苏莲卉，又瞧了瞧苏软萌递过去的小册子，彷徨不已。
他们得罪不起苏大小姐，又不能不按规矩办事。
“我来。”被惊动的苏元参等人重新回到了门口，看到这一幕，苏元参很干脆的过来，接了苏软萌手里的小册子，示意药童让到了一边。
他是药堂堂长，论辈份也是苏莲卉爷爷一辈的，对她的叫嚣和威胁，半点儿也没放在眼里。
“都住手！”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水氏和福管家等人同时赶到。
“你们在这儿看着，莫要乱来，我这就去请示老夫人。”福管家看到水氏，无奈的停下了脚步，冲着身边的迟向暖和田小翠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了两句，又匆匆离去。
田小翠大急，想往里面冲，被迟向暖再次拉住：“三巧，你别添乱了，苏姐姐不会有事的。”
“可是……”田小翠担心苏软萌吃亏，一心想过去站到她身边。
“你瞧茶楼上，苏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迟向暖悄悄的示意了一下。
田小翠眼前一亮，转身又冲进了茶楼。
她救不了苏软萌，那么，瑞王殿下一定能。
纷乱间，水氏已经带着人来到了苏软萌等人身边，一双眸冷冷的扫过苏软萌，便落到了自己一双女儿的身上，沉声说道：“还不住手！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娘！”苏莲卉委屈的红了眼睛，上前抱住了水氏的胳膊，抢着说道，“她骂我，还说爹的原配姓叶不姓水，我想教训她，妹妹还胳膊肘儿往外拐。”
水氏听到这一句，眸光猛的一沉，抬头看向了苏软萌，不过，只一息的工夫，她便调整了过来，微笑的看向苏软萌，温和的开口：“小萌，叶氏病逝十几年，村中乡亲们都甚少知晓她，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苏软萌有些意外的抬头。
这个水氏，还真的是个人物，居然能直接承认。
想了想，她一脸无辜的说道：
“苏家闻名天下，叶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这样的事，难道很难知晓么？我们在来雁城的路上，就听说过很多有关当年苏家与叶家联姻的事，提到苏家现任家主，就说到商郡叶家，提到叶家，便会说到白鹿苏家，只是，我很奇怪，为何到了白鹿，反而人人皆知大夫人姓水不姓叶呢？”
水氏听到这儿，心里恨得牙痒痒，这死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偏偏不能怎么样，只好继续自己贤良的形象：
“小萌说的是，当年姐姐不听劝，身怀六甲非去商郡探亲，半路遇了山匪，不堪受辱而亡，这件事一直是老爷心里的痛，每每思及，都痛不欲生，也因此，家中甚少有人敢提及，十几年下来，不知叶氏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软萌听着水氏这明为解释实为抹黑的话，心里的恼意更甚。
当年叶氏临终自剖取婴，被田头寨的人引为佳话，她心里也是真心佩服的。
现在，一个伟大的母亲却被一个三儿抹黑，叔能忍婶都不能忍！
“水夫人，可我们听说的不太一样呢。”
苏软萌眯了眯眼，压下心头的恼意，浅笑着再次开了口。
水氏不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我听到的叶氏，可不是被山匪截路，不堪羞辱而亡的，相反，听说当年有人给叶氏递了信，说叶家老夫人病危，盼见女儿一面，叶氏才匆匆赶往商郡，却不想，半路被人刺杀，叶氏重伤，临死前，自剖腥取出腹中婴孩，此事被人引为佳话，怎么到了这儿，却成了那么不堪的说辞了呢？”
“啊？自剖腹！”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儿压制，旁边的众村民们听得大惊。
这种事，谁能做得出来！
自己剖自己的肚子，只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啊。
“小萌，你从哪儿听说的？”
水氏没想到苏软萌居然这么大胆，直接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心里愤恨之余，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接叶氏的话茬儿，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一双眸紧盯着苏软萌身上，悲伤的说道。
“你告诉我，我这就派人去查，若是真的，我定为姐姐洗冤。”
这个丫头，是真的不能留了！
只是，扈三那混帐，办个事都不利落，偏又不知去哪里鬼混去了，也不回来见她。
“我们来的路上听说的呀，好多人还说，这事儿要是编成戏本，一定好看呢。”苏软萌笑盈盈的，一脸的无辜。
虽然说出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可是，能看到水氏极力压制的扭曲，也挺爽的。
至于水氏会不会报复，她也不在意，反正水氏出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二次的刺杀，她至今没去问君维安审讯结果，可在她心里，已经把账记在了水氏头上。
在这白鹿村里，除了水氏，她想不到有第二人会这么做。
“是什么地方说的最多？”水氏继续问，一脸的愧疚，“姐姐好歹也在苏家做了两年的少夫人，我不能让她这样遭人非议，我得去查实真相，还姐姐一个公道。”
“出了雁城，往南，很多大城小镇有人说的。”苏软萌很康慨的告诉了方向，看着水氏，又补了一句，“大夫人，这么说，苏家现家主的原配夫人真的姓叶喽？”
“是。”水氏应这一声，几乎咬碎了银牙，目光阴冷的盯住了苏软萌。
可是，她不能睁眼说瞎话，村人大多不知，但也有不少老人知晓。
而这些老人，都是村里有名望的，她得罪不得。
“看，我没说错吧，大小姐……不对，要是当年那剖出来的婴儿还活着，大小姐还真的就不一定是大小姐了。”苏软萌看向苏莲卉，笑盈盈的说道，一脸“你看，我没说错”的表情。
“娘，这不是真的，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苏莲卉有些难以接受，拉着水氏瞪大眼睛问道。
叶莲歆倒是一脸平静，乖巧的站在了旁边。
“闭嘴！”水氏狠狠的剜了自家这不成器的大女儿一眼，低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敢瞒着我们来这儿胡闹，你皮痒痒了是么？”
“娘~我也想进药堂，不行吗？”苏莲卉垂了头，委屈的掉眼泪。
“想进药堂是没错，可是，你这是什么做法？身为苏家女儿，竟带头坏了规矩。”水氏板着脸，沉声说道，“今日考核过后，回去面壁思过，抄百篇苏家家规，直到药堂开学为止。”
“娘~”苏莲卉一听，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
“翠棋，你身为大小姐身边的丫环，虽是三等，却也不能行事，来人，拖回去，杖三十，让她家人领回去。”水氏却不再理会她，厉声发落那小丫环。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是听……”那小丫环吓得直接跪倒，连连磕头。
“还不拉下去！再在此处扰乱药堂择才，罪加一等。”水氏喝道。
后面的丫环婆子迅速上前，捂住小丫环的嘴，直接将人拖走。
苏软萌在边上看着，撇了撇嘴，没说话。
那小丫环太蠢，又遇到了个不靠谱的主子，现在加上一个狠毒的水氏，下场只怕不会太好了。
不过，那不是她能管的事，做蠢事的人，总得付出点儿代价。
就像她，之前不也蠢到中了君维安的计么……呸！
好好的，想他做什么！
苏软萌面无表情的侧了侧身，忍住抬头的冲动。
“叔父，今儿的事，是卉儿不懂事，打扰了。”
水氏还在继续，她转向苏元参，客客气气的福了福，歉意的说道。
“卉儿对药理很有兴趣，前些日子一直闹着要进药堂，我受不住她日日的缠，才应了让她来试试，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还望叔父看在她年幼，饶了她这一回。”
“我这儿倒是没什么。”苏元参手里还捏着苏软萌的小册子，闻言，忙摇头，“只是，到底是苏家大小姐，如此行事太不妥当了，这大伙儿都看着呢，该求原谅，也该向乡亲们说。”
“叔父说的是。”水氏点头，转身冲着后面的村民们便是一拜，“今日小女无礼，打扰了大家，我代她向诸位乡亲们赔礼，还望乡亲们念在她年幼，原谅她这一回吧。”
她拜得这样煞有其事，众村民怎么可能计较，也不敢计较，当下纷纷回应。
“小萌。”水氏又转向了苏软萌。
苏软萌避开半步，抬手阻止：“夫人不必给我行礼，我这人，不爱麻烦，以后大小姐离我远些，别找我麻烦就行了。”
水氏一僵，笑道：“放心吧，我会约束着她的，只是，有件事儿，想和小萌商量一下。”
“和我商量？”苏软萌惊讶。
水氏能有什么事能和她商量得着的？
想了想，她退开一步，警惕的看着水氏，说道：“夫人不会也想让我让出这个报名的机会吧？”
水氏压着心里的气恼，笑道：“我想说的是，小萌根本无需在这儿排队呀，让出这号牌又何妨？”
“这报名又没有限制，夫人干嘛非盯着我的位置？我天没亮就在这儿排队的呢，好不容易才排到。”苏软萌顿时瞪大了眼睛，吃惊的反问道。
“小萌难道忘记了？瑞王殿下曾亲自拜访老夫人，为你求了一个名额的。”
水氏说到这儿，看向了苏元参，笑道。
“之前，两位叔父也曾联名推举，说小萌这孩子医术药理都是极好的，是个好苗子，如今又有瑞王殿下请求，叔父，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再考核了吧？直接给她一个名额，到时候去药学上课便是，这才考核的机会便让出来，给需要的人，可好？”
“这……”苏元参顿了顿，看向了苏软萌。
以她的本事，其实参加考核根本就是多余的，可是，这样进的话，对她却未必好。
苏软萌听到这儿，唇角已扬起一抹冷笑。
她一向不爱玩这样的心思，可并不代表她不懂。
水氏这是想捧杀她啊。
当众说出瑞王的请求，直接将她安排进药堂，这对所有要参加考核的人来说，就是坏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