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所谓奇迹
仰阿莎的自信没有任何值得反驳的地方。
传说，月亮为了她的美貌，将山河锦绣让给了太阳，以此为聘，娶她为妻。
虽然只是传说，她的美貌也可见一斑，那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出的天人之色。
但夏沫觉得，她的美貌不及她的心万分之一。
这个女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一句简单至极的空话，牺牲是伟大的，夏沫并不否认，但这等痛楚的牺牲，是否已经超越了延续下去的必要。
仰阿莎，她真的没考虑过，就这么放弃吗？该要有多大的觉悟，才能够在这无限的时光中，在此消磨殆尽肉体与灵魂。
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这比看了治愈番，大结局全灭还要不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谁规定的，他说的就对吗？
孤独，憎恨，永恒，腐朽。
“你想死去吗？”
夏沫轻声的问道。
脑子里的声音不断放大，鬼使神差的他问出了这句话。
仰阿莎手指一顿，余烬的身份令牌掉在地上，嗑啦啦作响。
“我不能死去。”
夏沫熊然上前一步，眼神坚毅的看着她。
“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仰阿莎，在这无限的时光中，你想死去吗？还是离开这里！”
仰阿莎凄然一笑。
“小家伙，你想说什么，觉得人类的文明对我不公平？但你可知道，无论什么英雄，都是由人类开始的，就算混杂了神之血，就算预言的传说，就算自出生便注定，这条路从来不容易，却不能放弃，首先，要作为人而活下去，有积累人类之时的情感，才能成为人类的英雄，我是仰阿莎，出生在水井内的女神，但我同样也是人，漂亮的，普通的人。
我想死去，但不能死去。”
“施主，你着相了。”
艾先生轻轻一瞥，洪流般的信息在闪烁，空中宛若星河般的光点在闪耀。
“从我至此地为止，这每一个光点便是为了人类延续，而牺牲自身，以身为薪火，传承至今，他们有些并没有大毅力，也没有坚韧不拔的精神，但他们都做了惊天伟业，究其原因，大概只是为了守护着自己重要的东西吧，甚至有些仅仅是想活下去，看到更多幸福的笑脸。
对于仰阿莎阁下，文明能继续得以延续，这代价，便是最值得的。”
“废话！”
夏沫眼睛瞪圆，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你他娘不过是一个高级文明的人工智能，你说仰阿莎无法赢了这盘棋，她便赢不了吗？”
“我计算了所有可能性，自然是赢不了的。”
艾先生淡然的说道。
“狗屁！”
夏沫指着空中那无数光点，“你看了那么多英雄，那么多牺牲，那么多历史，你愿意为这份流传而来的文明舍弃自己的目的，那为什么没看到最重要的，这宛若星空般的成就，是巧合吗？还是必然！”
艾恍然间，计算量竟然开始超载。
这份历史的光彩从来没有答案。
“并非偶然，不是必然，亦非巧合，即使计算守护爆发出的多倍数据，也有不可成之事，这怎么可能！”
艾先生不理解。
“当然可能，所以，这是人，也是仰阿莎坐在这里的理由，为的不是那份延续，而是这星空般的奇迹。”
夏沫将手放在心口。
“所谓奇迹，从这里启航，然后，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是所有有自我认知情感生命必然知晓的存在，你说仰阿莎将会守着这盘棋直至灵魂腐朽。那你问没问过我背负于此身的无数奇迹。”
“你算过奇迹吗？不如把它比作无限大！”
右手成爪，夏沫的手竟然探进胸口，这是概念，他知晓奇迹可以取出，却从未做过。
坠入无间的痛楚让他眼前朦然，黑色的流光在闪烁，本就到了极限的精神，紧绷在一条弦上。
但他不想放弃，没法放弃。
那女人，在这里坐了几千年。
那女人，牺牲了自己灵魂。
那女人，也没法放弃。
那只好，给她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当然了，我可是背负着奇迹。
那是，奇迹！
紧握于手心的，那七彩闪耀的奇迹。
夏沫脸色苍白，目光却第一次如此坚定。
兰斯洛特，伊古维翁，苍生，奉萧逐。
他们有善有恶，有过过错，有过奉献，有过牺牲，他们相信着自己相信的，可曾几何时，这份奇迹，才是最应该值得注视的。
忏悔于身，牺牲于身，拯救于身，毁灭于身。
这一份份功绩，一份份伟业，一份份值得时光去怀念，他们便是奇迹。
值得吗？不值得吗？
他受够了，只想给出另外的答案。
让他们能自己选择，如果背负，那就让我帮帮忙。
将手心奇迹递出，夏沫挺直腰板，语气坚韧的不可反驳。
“赢下这盘棋。”
那是残酷世界的悲歌，令人悲恸又直至永恒。
直视这流光溢彩，艾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作为人工智能的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围绕着一统世界的唯一神的宝座，看不到尽头的大战延续的时代。天地割裂，甚至连繁星都被毁灭殆尽的凄惨战争，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类在战争中一个个死去。
远古编织而成的通往“最新神话”的“最初神话”。没有留下记录也没有留下记忆，没有对任何人诉说过的物语。
明明神明毫无敌手，却被普普通通的人类与机械所打败，那份不甘的结局竟然催生了由两人的梦想而诞生的新神明，游戏之神。
至此以后，这个世界由游戏决定。
只因为，那份幻想，那份奇迹。
奇迹名曰——空白永不败北！
这盘棋，无论怎么计算，只要这份奇迹知晓了规则，艾便毫无胜算，100%的没有胜率，亦如他给仰阿莎宣判的结果。
那对夫妻，那对兄妹所缔造的此番奇迹，连神明在游戏之途，也完全不是对手。
而他仅仅只是一个高维的智能。
“这就是奇迹吗？”
艾仰望天空，蔚蓝一片。
忽然微笑，他貌似知晓了自己喜欢人类的原因了。
原来，作为非人的我，从未喜欢过这种生物，我喜欢的，仅仅是那份奇迹啊。
所谓奇迹，由心史航，化不可能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