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坤刀何在

  雷雄虽然告诉白方平自己半年来的相关经历,但是于雷执为何要解散清霞观,还有与慧参的一世恩怨交情等事却是没有告诉他的。对于雷执当时曾说,林圆萍和白方平互生情愫,而最终林圆萍却嫁给了燕海福也是存着疑问的,但是却不便发问。
  “后来呢?您的师兄师姐在山脚下开了一处医馆,您去哪里了?”
  “呵呵,后生仔,说来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和师姐两情相悦,师父和师兄也都看出来的。师父临走时,曾交待我,此生要好好对待师姐,既然相爱,就要珍惜。他不再过问观里和徒弟们的一切事务,由我们自行决定去留,决定后半生的生活。”
  雷雄想起其中缘由,轻叹一声:“他是真的看破红尘了,只想四海为家。”
  白方平轻抿了一口茶,说:“清霞山上多碧玉,我本来找了两块绝好的料子,在一次回乡时叫一位名师打了一对簪子,后来又用黄金包了边,想送给我的师姐作为定情之物。她虽然长得不是很美,但胸怀气度不亚于男人,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师父走了,我们三人准备商量各自去留,可就在我准备拿出簪子向师姐表白时,师姐却告诉我,她和大师兄要结婚了,准备到山下另谋住处,守护清霞观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这个小师弟的身上。大师兄也是长得一表人才,聪明绝顶。我虽然痛苦,心里却想,只要她愿意,我就祝福她幸福。于是,大师兄带着师父留下来的一把大刀,和师姐一起离开了。”
  他说到这里,仍是有些黯然神伤,雷雄心里的疑团也算是开解了,原来是林圆萍移情别恋,才嫁给了大师兄,却没有想到,是一辈子的孽缘。
  白方平又说:“我看着他们双双离去,痛苦难言,一个人在偌大的清霞观里,冷冷清清,仿佛丢了魂一般。我想离开,可是却舍不得。既然师父走了,他不再管我们了,他之前对我们的禁令也自动解除了。”
  雷雄说:“我知道,六曾祖的禁令是徒弟们还有其他人可以在地底迷宫里练功,但不得靠近以雷风恒为卦像的石屋。”
  “不错,但当时我已经不想理会这么多了,于是一个人喝醉了酒,在迷宫里穿来穿去,似疯似傻,就想排解心中的痛苦郁闷。我终于发现了石屋,里面是一派喜庆,但是已经陈旧,我以为是师父之前准备给我和师姐结婚的地方,之所以严禁我们靠近,是想有一天给我们惊喜。见到此情此景,我更是痛苦不堪,一气之下,把屋子的玻璃打碎了一大块。我不敢多留,深知再多留一刻,屋里的东西就要被我全部破坏。我便从那破了的窗口出去,醉态下,把手指扎得鲜血直流。”
  白方平说到这里,语气和神态都已经非常平静,只是在讲着一个久远的故事,无关悲喜。
  雷雄说:“原来那块破了的玻璃是您老人家砸碎的,可惜了那么好的新房。”
  白方平自嘲地笑了一声,说:“当时年轻气盛,这种事情,如果现在放在你身上,你肯定也是受不了的。人这一生,只有经历过许多事情,年岁渐长,才能把许多事情看得平平淡淡。”
  雷雄又给他的杯里添了茶,问道:“您从那玻璃窗出去之后,就这样离开清霞观了吗?”
  白方平摇摇头说道:“我来到外面,却发现这里又是一番风景,秀美无比,只可惜不能跟心爱的人一起欣赏。于是,我沿着一条石级一直向下,却发现一条壮丽的瀑布,流水潺潺。我心中正是充满懊恼而无法排解,于是一头扎进这水里,也没有运功,一直沉到水底。”
  此时,白玉再次敲门进来,看到一壶茶又已经喝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说:“爸爸,你要少喝一点,当心晚上失眠。”
  白方平慈祥地笑道:“不碍事,我很久没有遇到喝茶的知音了。”
  白玉在茶壶里又添了茶叶,把茶壶再次斟满了水,把手中的开水壶也放在一边,问:“你们在谈什么,这么投机”
  雷雄这时发觉,她耳边刚刚别了一朵青白的玉兰花,透着淡淡的清香,笑笑说:“自然是在讨论武功了。”
  白玉双眼放光,说:“我也要听。”说罢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白方平说:“乖女,你去外面照看,不要让人来打扰。”
  白玉极不情愿地撅了噘嘴,起身去了。
  雷雄说:“白玉的性子天真可爱,倒是您老的开心果。”
  白方平笑而不答,却说:“我一直沉到那深潭的水底,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不要那么痛苦。但是,我却在这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我把它拿出来一看,是一把以铜为鞘的大刀,和师父临走时遗留下来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雷雄听到这里,心提到了嗓子眼,困惑多时的问题很快就会有了答案。只听白方平又说:
  “我开始以为,是大师兄把刀扔在了观中,但想想不应该,而且这把刀在水中应该有些年月了,刀鞘上生了一些铜锈。我来到岸上,把那刀抽出来,更加确信了这不是那一把。”
  “您对那一把也不熟悉,从哪里能看出来这一把不是”
  白方平说:“它的大小和形状跟师兄带走的那一把肉眼看来没有任何区别,但因为它的缺陷太明显,是一把破损的刀,刀头的那个圆弧部分是残破的。不仅如此,那一把通体发亮,而这一把却是发黑,所以绝对不是那一把。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把刀为什么会破是谁把它破坏的它为什么会沉在水里我知道地底的通道里有许多双人练刀的招式,因此可以肯定这就是其中的另外一把。”
  雷雄问:“那这把刀现在在哪里?”
  “我拿到了刀,醉意全无,一心想解除这个谜团。师父平时把那一把刀看得极其珍贵,对我们三人也是爱护有加,突然放下宝刀,舍我们而去,说不定跟这把沉在水底的刀也有关。
  因此我拿了刀去山下找师兄和师姐研讨,却碰上他们新婚燕尔,于是我只得沮丧地又回到观里。
  我独自拿着刀,在观里生活了两个月,地底的迷宫已经被我走了不下七八遍,我也发现了有一扇门是从外面要用刀作为钥匙打开的,通道里面有一个小门也要用宝刀才能打开。可是,我握着一把残破的刀,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我想练刀,也只有一把。而且我发现,这一把刀属阴,不是男人练的。
  我本来准备独自待在观里,发扬师父武功,可家里人却在这时找到观里去,催我回家成亲,母亲甚至以死相逼。我知道再待下去已无任何意义,只能徒增痛苦,于是就拿了刀随家人回到南方。
  当时,他们已经帮我物色了一个姑娘,我心绪低落,见也没见,懒于考虑就答应了,由他们安排便是。双方都是经商世家,我们成亲后,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一起去了香江,很快生意做得很大,我们也添了一双儿女。可是我心里,总是郁郁寡欢,开始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直到后来,我想把那一对碧玉簪送给我的妻子,却始终没有送出,我才知道,我这辈子所有美好的记忆,所有的爱情都留在了遥远的清霞山。”
  白方平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异样,大概是触动了几十年的情感,不胜唏嘘感叹。
  雷雄说:“那把坤刀你也带往香江了吗?”
  白方平说:“没有。我的心还有我的魂都在这一边,虽然相隔千里万里,但还不至于隔着江,隔着海。再说,海关检查很严,就是想带也带不走。我把它留在老家,去掉了刀鞘上面的铜绣后,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用上号的木材给它做了个盒子,上了油漆,埋在一棵榕树下。”
  雷雄喜上心头,说:“还在您家院子里吗?”
  “不知道是我埋的时候被人看见,还是后来家里遭了贼,这把残破的宝刀竟然不知所踪。当年,我和妻子去了香江,家里只有一个老仆人看守。第五年,妻子提出和我离婚,一双儿女由我抚养。一离婚,我就回来过一次,那时候,就发现,刀已经不见了,那个老仆人随后也过世了。”他叹了一声,又说,“我陷入自责当中,这是跟清霞观有关的重要物事,我却把它弄丢了。”
  雷雄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却马上又熄灭,心里十分不甘,失落地问:“您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一把破刀吗?”
  白方平看向窗外,雷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里一棵高高的玉兰正开着青白色的花,透出淡雅怡人的清香。兴许这棵花树本来就是长在这里的而不是新栽的,因此花树蓬勃,枝繁叶茂。
  白方平悠悠地说:“是的,我当时发了疯一样,把整个院子差不多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那把刀。因此,我这一生又添一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