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同门

  “好厉害……”旁边的众人同时大惊失色,毕竟恶人谷声名不显,谁也想不到门中有如此高手。
  聚闲庄这边,宫飞扬也是一声赞叹,林琢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也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段友踉踉跄跄退回到孟欺山旁边,整个人狼狈不堪,头盔、重剑被劈掉了不说,连身上赤色的甲胄上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划痕,将好端端一副铠甲,砍得七零八落,然而身上伤口却是没有多少,这显然是白骨道人手下留情了。
  “念你是晚辈,饶你一命!”白骨道人冷哼一声,连看都不看段友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孟欺山:“孟欺山,既然有胆做出欺师灭祖之事,莫非就没胆站出来?”
  孟欺山无奈笑笑,悠悠道:“小师弟,我这是为你好,怕伤了你,师父的面上不好看。”
  白骨道人气得大喝一声,抬掌震碎了旁边保存还算完好的一张桌案,冷冷道:“好,很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刹那间,他双手一合,双刃合一,化作一个边缘锋锐的轮盘,下一刻,寒光闪动,直飞孟欺山,恍若昏暗的苍穹,划过一道绚烂的电光!
  在白骨道人与段友激斗时,曾路忽然出声问道:“大哥了解五军都督府吧?”
  穆云“嗯”了一声,反问:“怎么,你又打探到他们什么消息了?”
  五军都督府在江湖上的风闻早已臭不可闻,一般来说,除了那些出身正统武学世家的官宦子弟,也只有那些名声极差的江湖中人才会加入。而正因为如此,许多人对它的印象便只是一个笼统的“朝廷鹰犬”,涉及到具体的一些情报,反倒极少有人知道。
  曾路望着客栈里清一色赤焰般甲胄的甲士,那里,孟欺山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与曾路目光相触,他似是一怔,然后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看起来竟有几分友好。
  曾路感受到了宫飞扬奇怪的目光,他对穆云说道:“一个月前,我在明华城与孟欺山有过切磋。”
  “哦?”穆云不去理会旁边神色惊讶抓耳挠腮的宫飞扬,问道:“如何?”
  曾路皱起眉头,小心地措词:“孟欺山此人……武功极高,刀法精妙绝伦,内力深厚,而且……我感觉他的为人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堪。”
  他话未说完,宫飞扬已是怪叫一声,啧啧叹道:“老四,你莫不是收了那孟欺山的好处才会为他说话的吧?”
  曾路冷哼一声道:“孟欺山所创‘流离刀’,一共一十三式,刀刀凌厉,以攻破攻,是武林中少有绝世刀法。人若是不堪,武功又岂能到这等精深境界?何况他桀骜不驯,若是说他欺压同门,并非不可能,但是偷盗师门经典,下毒暗杀恩师这种事情,不像是他的风格。”
  宫飞扬反驳:“那可不见得,枯草大师也说过了,为善为恶,从来都只在一念之间,还有啊,你怎么保证你看到的你想到的一定是事实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够了,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庄子》不是像你这么引用的!”曾路怒道,他精于刀法,却也喜欢读书,尤其见不得宫飞扬这种抬杠掉书袋的人。
  说话间,那边白骨道人出手如风,将两柄乾坤齿合而为一,化作飞驰的电光,直取孟欺山。而孟欺山周围五军都督府的赤甲剑士也反应过来,一声响,竟有七八人同时出剑,夹击格挡。
  只听“当啷”巨响,七八柄重剑砍在巨刃上,一股浩然反震之力震得他们身形不稳,却也堪堪挡下了白骨道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式杀招,正松了一口气,却见灰影闪过,白骨道人飘身而至,接过倒飞回来的齿轮,跃起半空,长啸声中,做力劈华山式斩落!
  这几人此刻都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无力抵挡,这时,剩下的十多位赤甲剑士已是重剑出鞘,或左或右,进退攻守,分据有度,以白骨道人威势之强,一时也被他们这轮密不透风的攻势逼得手忙脚乱。
  于是等先前出手的那七八人缓过气来,重新加入战团,白骨道人便有些吃力了。
  只见一道灰影闪转腾挪于一片鲜艳如血的赤色衣甲之间,如同在火焰上跳舞。孟欺山毕竟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还在朝廷有着将军的封号,随从护卫又岂是简单货色?
  转眼间,十多个训练有素的赤甲剑士彼此协同,纵横往来,竟是将白骨道人围在了中间,左冲右突,竟是连白骨道人这等高手也一时无法脱身,渐渐地竟落了下风。
  而都督府剑士这般惊人的战力也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穆云一声感慨,打断了曾路与宫飞扬的争执,他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如此。世人多追名逐利之辈,何况江湖中人大多率性而为,极少受律法约束,朝廷以利诱之,也难免有人禁不住权势欲望。你们看这些甲士的合击功法,确实不俗。”
  曾路点点头,接口道:“这是凌氏家族世传的一种群战之术,脱胎于军阵杀伐,用于江湖激斗,却更简单实用。”
  宫飞扬插话:“凌氏家族?五军大都督那个?”
  穆云淡淡道:“不错。凌氏家族在太祖起兵夺位的时候反戈一击,居功至伟,历代都是国朝帝王的左膀右臂。这一代的五军大都督名唤凌壹,传闻武功深不可测,号称不逊于当年的剑圣。”
  宫飞扬接口道:“什么五军大都督,还敢号称超过剑圣?我呸,这话由大哥来说还差不多……”
  “你住口,很吵。”曾路对于宫飞扬这种时不时插话的习惯深恶痛绝,偏偏宫飞扬自己还没有这个自觉。
  曾路问道:“恶人谷的人不是好好的在聚闲庄上吗,怎么突然下来找孟欺山的麻烦了?”
  穆云摇摇头,说道:“是五军都督府的人给木头道长传的消息。”
  宫飞扬说道:“搞不懂,明明本来就有仇,还非要去撩拨他们,这孟欺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该是立威吧?”曾路思忖瞬息,说道:“我都打探过了,此番英雄大会,武林之中反响极大,连凌壹本人都震动了,他派孟欺山来,多半没安什么好心,孟欺山为了立威,总要找些人的麻烦。”
  宫飞扬咋舌:“恶人谷怎么说也是他的同门,他一来就拿恶人谷开刀,他们师兄弟当年是有多大的仇啊?”
  “想当年,恶人谷虽然名声不显,但论起实力底蕴,可也是武林中不逊于华山派、峨眉派的大派,就因为出了孟欺山这个不肖弟子,在二十年前掀起了一场内乱,以至于门派元气大伤,实力一落千丈。老谷主黑衣道长英明一生,却收了这么一个弟子,非但殒命在孟欺山手里,还险些断送了恶人谷大好基业……”
  “这些都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废话就不必多说了。”穆云淡淡道,宫飞扬讪讪,连忙闭嘴,然后穆云悠悠道:“不过,孟欺山此番前来英雄大会,当有重任在身,挑起他们纷争的,却未必是孟欺山的人。”
  “什么?”宫飞扬、曾路,俱是一愣,望向穆云,穆云淡淡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一回,五军都督府之中,只来了一个孟欺山?”
  说话间,孟欺山不去理会被众人围攻的白骨道人,慢慢地走到了木头道人面前。
  曾路见状皱眉道:“大哥,我们要出手阻拦他们么?”
  穆云摇摇头:“没这个必要。”
  “孟欺山毕竟是明华都督,木头道长也是一派之主,万一打起来,在钩吾山下有什么死伤,对我们聚闲庄也是一件麻烦事。”
  “没这个必要。”穆云又重复了一遍,淡淡道:“你没看出来,他们身上气息平和,全无杀意?”
  曾路一怔,定睛一看,确实如此,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浓重:“怎么回事?这两人是来叙旧的还是来打架的?”
  孟欺山慢腾腾地走到木头道人面前,微微一笑:“师兄,小弟公务在身,就不给你行礼了。”
  木头道人摇摇头,声音艰涩冷淡:“贫道一介江湖草莽,哪里敢受你左都督孟都督的礼?”
  “师兄,你这么说可是折煞小弟了。”
  孟欺山夸张地一摊手,轻笑一声:“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师兄,师父也毕竟是师父,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