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遇袭

  人群欢呼的同时,昆都与韦清还在对峙,一人握剑遥指对方,一人却平平淡淡地站在那里,看似旗鼓相当,然而事实上昆都额头上已经涔涔地冒出了冷汗,韦清带给他的压力之强,超过了他的想象。
  韦清还是冷冷的看着他,等他先出招,显然他自信自己可以在昆都的剑威胁到他之前后发先至。
  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之局,若是退缩,快剑门越发颜面无光。昆都一狠心,不再多想,猛然间,他眼神一凝,手中长剑幻化出流影残光,绚烂无比,倏地直向韦清刺落。
  几乎是与此同时,出鞘声响。
  剑气如朝阳初升,又冰冷如雪,在这漫天雪景里越发如梦如幻。
  清冷栗冽的锋芒,与秋水般的剑刃交错开来,继续闪在前面,化成一道冷光,一晃而过。再然后,那冷光走过的轨迹上,鲜艳的血色开始取代冷光,绽放,洒落,落在白色的雪地上。
  一滴,两滴。
  韦清收剑归鞘,转身离去,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众聚闲庄的弟子们如同雕塑一般愣在了那里,目瞪口呆。
  良久,人群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哗,而在喧闹的中心,昆都木然地收回了挥到一半的剑,左手颤抖着摸向喉咙处,那里有一条细细的血线。
  胜负已分,高下立判。昆都,一败涂地。
  “好快的剑……”卓凌飞眯起了眼睛,沉声道:“便是比之悬翦,也不差了!”
  江虎行叹了口气,老脸上满是落寞:“老了,终究是比不得他们年轻人了,这江湖,迟早是他们的天下……”
  在人群的另一边,昆仑派的杨天仪脸色铁青,显然他也没有把握能挡下韦清这快到了巅峰的绝杀之剑;而恶人谷的木头道人依旧是那般僵尸一般的表情,丝毫不变,反而是白骨道人颇有几分忌惮的意思。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辗转难眠。
  聚闲庄外门弟子这一日的日常操演最终在一场闹剧里落幕,直到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林琢才有机会和胡芦打招呼。
  “打得好,这等仗势欺人、背后偷袭的无耻小人,活该教训。”
  胡芦远远望着被快剑门的人抬着走的昆逸,还有失魂落魄的昆都,冷笑一声。
  林琢还是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本来还好好的,打着打着就发疯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管他做什么。”胡芦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过头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功夫竟然也这么高,比我当初上山时厉害多了。”
  林琢淡淡一笑,这话不好接,胡芦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这是要出去?去哪里?”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事想问你。”林琢想了一下,把王二麻子的任务简单地说了,听得胡芦大皱眉头:“他这莫不是在刁难你?什么苍山寒铁?我怎么没听说过?”
  林琢也是皱眉,胡芦来聚闲庄近十年,对钩吾山上的许多事情都是了如指掌,然而连他也没有听说过苍山寒铁的存在,由不得林琢自己也怀疑王二麻子是不是在趁机捉弄他。
  “那我去问师傅。”
  胡芦摇摇头:“师傅昨日与云谷主下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估计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林琢的心情顿时变差了,他叹了口气,想了一下,说道:“算了,我山上各处逛逛,没准能发现些什么。”
  胡芦想了一下,也没有反对,毕竟林琢刚才表现出来的武功也是不低,大概只有各个名门大派的掌门可以稳压他一头了,在钩吾山上四处行走一番,想来也没有什么危险。
  “那你自己小心。”
  林琢踏着雪慢慢走出山门,他没有注意到,在校场的一个角落,长乐帮帮主卓凌飞突然奇怪地问道:“咦,江长老去哪里了?”
  李素影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逐渐消失的林琢的背影上收回,闻言吓了一跳,四处环顾,也是一脸惊愕:“是哦,师父……人呢?”
  ……
  细雪簌簌,半山腰里,雪却渐渐地少了。
  林琢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目的与方向,信步走在钩吾山间,然而一出山门,不知怎的,他便下意识地从山上往下走去。
  越是往下走,寒意渐渐退散,这让林琢不必如同在山上一样时刻运转功力护体御寒,即便这样可以让他的修为精进更快。
  走了不知道多久,半山破庙的轮廓出现在了眼中,林琢默然停步。
  自他到了聚闲庄以来,便再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而南宫墨离的墓,便在不远的附近。
  坟墓萧索,寂静辽阔,一眼望去,满目苍凉。
  昔年名扬武林的白虹剑南宫墨离,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里面,生前威名,死后不过一抔黄土,一块石碑,仅此而已。
  林琢忽然有些伤感,他轻轻地跪倒在南宫墨离墓前,不言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起身离去,逝者已矣,而生者仍然任重道远。
  等林琢回到山上时,已是过了午间,他遥遥望着山门处依旧耸立的巨石,上面的“云霄之巅”四个大字仿佛在斜阳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辉。
  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还不想就这么快回聚闲庄,转身便朝那日吹笛男子所在的断崖处走去,一路上梅香幽幽,缭绕身侧。
  林琢想起这山上的梅花都是穆云所栽,起初有些意外,后来回想起来,只觉得穆云气质高贵,温和的表面下却是寻常人难以发觉的孤高倨傲,说不定便是某个落难的朝中勋贵子弟,有这等高雅兴致也不足为奇了。
  断崖旁,当日的残雪还未消融,已被新雪掩埋,积了厚厚一层。
  林琢走到崖前,却猛地脚步一停,抬头看去,崖边,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背负长剑,冷冷地望着他。
  林琢心里一惊,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猛地一转身就要走。
  来人敌友难分,更兼人数不明,他此刻又来回爬了两回山路,正是疲惫之时,林琢不敢冒险。
  但蒙面人反应更快,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他一纵身,便如一只大雁腾空而起,脚下连续踩着错落的梅树,落在了林琢来时的路上,堪堪挡在了他的面前,下一刻,他伸手一挥,两枚骨刺脱手飞出,化作寒光两道,迎着林琢面门而去。
  林琢虽惊不乱,闪身避过,那骨刺形状狰狞,他当日分明是见过燕山派的陈梓涪用过,甚至连南宫墨离都折损在了这等阴毒暗器之下!
  他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林琢望向黑衣人,声音冰冷:“北疆?”
  黑衣人不答,反手从背上拔出长剑,手腕一抖,化作满目流光如水,斜转横削,只这一招,林琢便感觉此人的武功远在当日的陈梓涪之上!
  他心中暗惊,身法却丝毫不乱,连退几步,身后是梅树繁茂,枝叶之上,花开正盛。
  林琢信手摘下三朵梅花,运功发出,其势既快且急,黑衣人没有防备,被一朵梅花擦过鬓角,险些受伤。
  而另外两朵梅花,却在半空之中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这是林琢运功过猛,毕竟他太过年轻,还没有把真气修炼到操控入微的境界。
  黑衣人再不敢轻视林琢,他倒挥长剑,卷起一片雪块,铺天盖地,往林琢而来,雪幕之后,剑光森森,如白蛇吐信。
  下一刻,从林琢袖中,有银光暴涨,如同一道闪电划开云海。
  刹那间,雪幕破开,散落破碎,林琢手握流萤短剑,紧随其后,直指那黑衣人,一长一短两柄剑就在这纷纷落雪之中,锋刃相触!
  “铮”!
  一声脆响,响彻周围,两个人都是身形一颤,倒退两步。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望着刃上已经缺了一角的长剑沉默不语,流萤剑之锋锐超过了他的意料,但更让他吃惊的是林琢应对之快,招式之精妙。
  “上一次见到这小子,他可没有这么厉害……”
  黑衣人心中暗忖,而此刻林琢已经再次攻来,虽然只是长仅逾尺的短剑,但他挥动起来,却也有锐不可当的意味。黑衣人错身避开他的锋芒剑气,曲指成爪,反手一击,气势雄壮。
  林琢不敢硬接,后跳跃开,黑衣人爪力所及,锐风呼啸,撞在树上,将枯瘦的树干,彻底撕裂。
  而黑衣人爪力未尽,盘旋再来,与此同时,黑衣人另一只手将长剑运转如飞,双手齐下,封住了林琢所有的闪避方向,他无奈之下以短剑一格,一声响,退了两步,脸上苍白之色一闪而过。
  然而黑衣人攻势不歇,他踏着奇异的步伐,慢慢迫近,一剑接连一剑,剑法虽不十分精妙,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但胜在内力深厚,力大势沉,这使得林琢每一次抵挡都极为吃力,偏偏黑衣人又挡住了他回聚闲庄的去路,不得不继续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