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燕山派
然而江虎行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又岂会甘心就这么被人压制?一声怒喝之后,便是一挥袖袍,袖中寒芒忽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林琢眼中化作一道流光,迎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倏地而去。
庙外的山道上,顿时响起一阵惨呼!
“果然厉害!”
林琢心中暗暗佩服,只凭对方的暗器来路便能判断出敌人的大致方位,且不说对方人品如何,只这份听风辨位的功夫着实了得!
江虎行一击奏效,也不留手,忽忽长袍翻卷,出手如风,刹那间,又是五支暗器脱手,风声动,然而这回却只有两声惨叫,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三声金铁铮铮交击响,想来是被人挡下了剩余的三枚暗器。
“好功夫!”
外面传来一声赞叹,话音落,庙外的人也停止了出手,如同疾风暴雨般的暗器激流终于停歇。
林琢方来得及喘口气,却见南宫墨离背对着他,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林琢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犹豫着走到南宫墨离旁边,迟疑了一下,才推了他一把。
“离……离叔?”
南宫墨离缓缓栽倒,嘴角与左臂断处,流出了黑色的血,在他胸口,赫然钉着三枚奇形骨刺。
林琢的脑海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难以言明的伤怀涌上心头,湮没了他。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五个身披白色斗篷的壮硕男子缓缓踏入破庙,腰间的弯刀柄上都镶着一个黑色的狼头,为首那人的狼头更是闪耀着银灰色,显然此人的身份要略高一些。
“原本还以为这破庙里只有金牛派的那个小子,至多也就一两个没眼色的江湖蟊贼,没想到竟是遇到了阁下这等武功盖世的高手,敢问尊姓大名?”
五人就这样跨着几乎一致的步伐慢慢走进来,偶尔有人看一眼旁边的林琢与南宫墨离两人,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误伤了两个路过的人。
那边,李素影掩着嘴,惊愕地看着眼前愈加迫近的五人,他们身上散发的阴冷之意让她不由得一阵颤抖。
江虎行冷哼一声,一股磅礴的气劲激荡开来,登时那五人的冷意荡然无存!
“异族鹰犬,也配问我姓名!”
原来江虎行看出眼前这五人,虽然都是身着北疆狼皮大氅,然而观其样貌,却是不折不扣的中原汉人,却托身异族麾下,甘为鹰犬,由不得他不怒。
果然他此话一出,那几人都是面露惭愧、愤怒之色,反倒是为首那人面色不变,微微一笑,也不动怒。
“良禽择木而栖,又何必拘泥于邦国。前辈既不肯说出姓名也罢,只是不知可曾见过一个形状古朴的黑金卷轴?”
李素影眼色一变,偷眼望向了江虎行,江虎行面色冰冷,神情肃然:“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你这北疆胡狗,也配问我?”
江虎行冷笑一声,似是全然没有把眼前这几个燕山派的人放在眼里,然而他身后的李素影却看的真切,江虎行负在背后的一只手已经缓缓地伸进了袖子,蓄势待发。
“前辈这话,好像没什么诚意啊。”
为首那人脸上笑意不变,明明是北疆胡人的装束,却是谦恭有礼地拱了拱手。
“对了,先介绍一下,在下陈梓涪,是燕山派文/刀轩掌门的弟子,请前辈指教了!”
话音刚落,陈梓涪脸色一冷,刹那间,腰间刀鞘已空,掌中锋芒胜雪,直取江虎行,势若疾风!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身后数人齐声呼喝,按刀而上,锋芒流转,森寒凌冽!
江虎行眼中瞳孔猛地收缩,大袖一摆,暗运劲力,李素影顿时只觉得一股大力翻卷而来,抵抗不得,一声惊呼,却已被送出老远。
李素影知道来犯的北疆杀手个个都是实力不俗的高手,以自己实力贸然上去,极容易成为师父累赘,便也不再发出声响,只紧张地看着场中,却见庙内火堆光芒明暗不定,入眼处,江虎行身形如电,进退如风,早已和那北疆燕山派五人斗在了一处,却全然不落下风!
“师父好厉害!”李素影激动地抓紧了衣角,这时身后有微微的说话声传来,她转头看去,忽然就沉默了。
南宫墨离重重咳嗽,再次咯出一口黑血,林琢怔怔地看着他,此时此刻,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他从小浸淫武学多年,不是那些没见识的少年,轻易地便认出了南宫墨离中的骨针上毒是剧毒,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尤其胸口离心脉极近,南宫墨离势必不可能再仿效方才决然断臂。
他死定了,林琢很清楚,却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昔年名动武林的白虹剑,本可以逍遥自在,纵意江湖,因为答应了友人之托,护送他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北,一路的风霜刀剑,满身烟尘,尽被他手中剑挡下,此种恩情,重逾泰山。然而,此时此刻,南宫墨离命悬一线,林琢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陨,没有丝毫主意。
少年茫然四顾,那边厢,江虎行与北疆五人激斗一处,辗转闪避,进退有据,那五人配合严密,江虎行武功高明,一时难解难分。
黑夜里,他们的身影被火光照耀,倒映在破庙墙上,显得阴森可怖。
南宫墨离忽然停止了咳嗽,林琢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南宫墨离慢慢地坐起来,挥手拒绝了林琢的搀扶,他叹了口气,浑然不顾胸口、左臂、嘴角缓缓流出的黑血,悠悠道:“命该如此,天意如此。当日白虹剑断时,我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我行走江湖三十年,从未有过闪失,但今日终究还是要死在了这里。当日我得到白虹剑时,自立誓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却是一语成谶。”
他絮絮叨叨地说道,眼神有些涣散,林琢鼻子一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南宫墨离与他一样,平日里都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
南宫墨离还在继续絮叨:“江湖上皆是传闻我是江南第一剑,真是好大的名头,可惜了,实在是太抬举我南宫墨离了,我纵使是全盛之时,只怕也不是那悬翦的对手……”
“小琢,不能送你到聚闲庄了,可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南宫终究要食言了……”
他终于转过头,看着林琢,郑重道:“活下去。”
林琢眼睛通红,重重点头。
南宫墨离微微一笑,示意他捡起了旁边落在地上的半截白虹断剑,颤抖着接过来,轻抚叹息:“这剑是你祖父送给我的,陪伴我行走江湖二十年,对我而言,他就是我的友人、兄长,若有机会,找人重铸此剑,也可告慰我的亡魂。”
林琢接过,用力握住冰冷的剑柄,断刃寒意森森,一如他的内心。
“好。”他红着眼,重重点头。
南宫墨离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我放心了。”
浓密的黑色,终于蔓延开来,盘踞在整个人之上,散发着酸腐的气息,夺走了南宫墨离的最后一点生机,也将原本依稀还可以看清的尸身腐蚀地面目全非。
林琢似是呆了,心里一片茫然,久久不语。
李素影看的于心不忍,纵然她与这个少年先前有过争端,但说到底,仍是一个心怀良善的豆蔻少女,登时就起了同情之心。
她慢慢地走过去,柔声安慰:“他已经死了,你……节哀顺变……”
林琢恍若未闻,他眼中的瞳孔终于有了色彩,一点一点回过神来,目光缓缓游移。
地上,南宫墨离的尸身已然漆黑一片,而他手里,还死死握着半截白虹剑!
林琢慢慢举起剑,猛地挥出,剑刃之上,锋芒流转,倒映着少年眼中的火焰,一点一点燃烧。
李素影吓了一跳,忽然觉得全身发寒。
江虎行凭空一掌打出,掌风锐利如刀,横劈而过,火堆碎木,萧萧瑟瑟,尽数聚拢,将无形的掌力化作有形的火刀,倏地劈去!
陈梓涪挥手一引,两根骨刺脱手而出,撞上了席卷而过的掌风,登时便分崩离析,倒飞而回。
“小心!”陈梓涪脸色大变,浑然没有想到眼前此人竟有如此深厚功力,他于间不容发之际竖刀运功于胸前,两相交击,铮的一声,掌风涣散,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他身后几人就没有那么高的武功了,江虎行掌风劈来,夹杂着无数木屑焰火簌簌而落,在他们身上各处灼烧,锥心的剧痛让他们顿时失去了平时的沉稳与冷静,如同抱头鼠一般到处乱躲,彼此配合的阵势漏洞百出。
“不好!”陈梓涪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危机,却还没来得及反应,江虎行一声清啸,纵身而上,右手一晃,掌间有碧绿幽光一闪而过却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