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虹
随即他反应过来,面露凝重之色:“等等,你们金牛派何时惹上了北疆的人,引得他们这般大动干戈特地上门来灭你们全派?”
孟三缈眼中露出一丝恨意,迟疑了一番,仅剩的单手终于还是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了江虎行:“就是因为这东西,可恨当时我们一时利欲熏心,却不想……累得本门,灰飞烟灭……可恨那北疆蛮子,蛮横无理,我们就算是死也……也不能让他们得愿!”
江虎行接了过去,那是一个黑色的卷轴,上面雕绘的尽是貔貅龙凤之类的云纹,尤其是以玉石为轴,显得华丽而尊贵。
江虎行心中亦是震惊无比:“这……”
“一路上,北疆的人都在不断追杀于我……”孟三缈似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忽然间就放松了下来,嘴角处不断溢出鲜血,大口喘气:“师父临死前,见他们始终着紧于此物,料想必然对他们极为重要……故,更不能落于异族之手……”
“晚辈日夜兼程,躲避追杀,只望能将此物交于,聚闲庄诸大侠之手,不求其他,但求……杀尽异族,为家师,为本门复仇……”
“可恨,晚辈有心无力,时至今日,实在力不从心……我听说长乐帮各位英雄嫉恶如仇,半生致力于抗击胡虏,有昔日袁息天前辈之风,唯望江长老相助,将此物……替在下亲手交给聚闲庄的诸位大侠,如此,晚辈死也瞑目……”
他实在是过于激动,以至于说完这些话,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噗的倒地,昏死过去。
江虎行叹了口气,心里却不由得对这金牛派仅存的年轻人孟三缈交给他的东西起了好奇,缓缓地将这卷轴打开。
钩吾山间,破庙里,火光下,卷轴上的东西一点一点显现,绘着山川河流的布面精致而古朴,然而江虎行此刻却是全然没有欣赏卷轴本身的意思,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上面绘着的线条图案。
那是一副看起来像地图的东西,而旁边,还有古朴老旧的一大片符号,看起来像是异族的文字,似乎少有人见过。
但那行符号样的文字旁边,还书写着几个汉文作为注释,江虎行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浑然没有注意旁边的南宫墨离与林琢二人也是瞪大了眼睛。
“山河秘卷,魏帝遗宝!”几乎是与此同时,三人同时出声,声音愕然而震惊,在这深夜里,却有冰凉的冷意,让人寒到了心底里。
“啪嗒,啪嗒……”
轻微而又极有节奏的脚步声,在山道上响起,回荡开来。夜色之下,依稀可见,那是八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腰佩弯刀,狼头作饰,前后各四人,执握火把,匆匆地走在路上,所过之处,冰冷的杀意蔓延,连山间的虫声也一时死寂。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男子,晃晃悠悠,跟随在他们后头,此人身轻如燕,仿佛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只凌空轻点数下,便不急不缓地跟上了前面人的脚步。
夜间的山风再度刮起,微微的冷意,有些刺骨。
破庙里,生起的火堆一阵晃动。
江虎行的目光转向了南宫墨离,他深深地看了南宫墨离叔侄二人一眼。
“二位也听说过魏帝遗宝?”
南宫墨离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轻咳一声掩饰:“魏帝遗宝偌大名声,我怎么会没听过。”
他下意识地,与林琢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愕。
两个人都看出了对方想说的话: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帝遗宝,本是前朝末帝所留的一笔巨大财富。前朝是鲜卑异族拓跋氏所立的王朝,国号大魏,因此,这笔宝藏又多被人称作“魏帝遗宝”。
然而其来历、去向却几乎无人知晓,几十年来,真真假假委实难辨,反倒是在江湖上,留下了无数神秘的传说。
但只有寥寥数人才清楚,这张足以令全武林的人疯狂的宝图,这十多年来,一直收藏在江南慕容世家的宝库中,而即便是数月前慕容世家遭遇灭门之祸,这东西也应当归于一手覆灭慕容氏的明王司马恪,唯有再次出现在江湖上,才是最不正常的!
再联想到这山河秘卷几乎是如有神助一般辗转反复,似乎总在这叔侄二人逃亡的路上如影随形,此刻细细想来,只觉得毛骨悚然!
而此时,这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地图就那么放在几个人的面前,火堆微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在引诱人心底里最深的欲望。
江虎行呆呆看了许久,浑然没有注意到南宫墨离与林琢看向他的目光里有几许讥讽。而他身后的李素影也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怯怯唤了一声。
“师父?”
江虎行深深呼吸,良久才低声叹息。
“难怪北疆的蛮子铁了心要得到它,哪怕是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屠了金牛派。此物果然重要之至,绝对不能被北疆异族得了去!”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孟三缈,心中一阵唏嘘,他看得出来,金牛派的人在得了这山河秘卷时,未尝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私心,却最终累得整个门派都毁于贪欲,委实可叹!大概也只有长乐帮这般的天下大帮,才有能力……
忽然,他很快反应过来,强压下心底里那一分连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悸动,看向一旁的林琢、南宫墨离两人,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
“二位到底是什么人?”
林琢搀扶着南宫墨离坐起,脸色同时凝重起来,这反而更是加重了江虎行的怀疑。
“寻常路人。”南宫墨离淡漠一笑。
“寻常路人?”江虎行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寻常路人可曾有轻易便能认出山河秘卷的?”
林琢淡淡道:“这上面可都写着呢,你觉得我们不识字?”
江虎行却没有那么容易被蒙混过关,他冷笑:“数十年来,出现在江湖上的山河秘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真真假假乱人耳目,你们倒是胸有成竹,一口便断定这是真的。”
林琢冷冷道:“你不也是。”
“你……”江虎行突然发现与这少年作口舌之争是不明智的选择,他冷哼一声,踏上一步全身气势股荡,压迫开来:“老夫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墨离不语,连林琢也沉默了下来,江虎行回忆起明华城外初见林琢之时,也觉得这个少年身上藏有诸多秘密。
“莫非,你们的身份根本就不是这么简单?或者说,你们根本就是北疆人派出来的探子?”
南宫墨离虽是重伤之身,仍是忍不住冷笑一声:“好一个嫉恶如仇的长乐帮,原来也不过如此!”
江虎行眉头一皱,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怒意:“住口!我长乐帮赫赫威名,岂是你能污蔑的!”
“威名?笑话!”南宫墨离忽然大笑一声,猛然一甩手,一道寒光疾如电光,闪烁而过,擦着江虎行的头皮,重重地钉在了神像上!
破庙里的火光,猛地抖了一下!
江虎行的头巾被陡然削去,头发顿时披散开来,一瞬间,他全身的气势为之一滞,转眼间他反应过来,惊怒交集,但不等他说话,南宫墨离冷冷的声音,在破庙里响起:“我不管你长乐帮是何等名声,也不管什么魏帝遗宝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只不过本人纵横江湖数十年,却从不喜欢有人威胁我!”
他也不要林琢搀扶,就这般拖着重伤的身体缓缓站起,明明是浑身血迹,衣衫破损,却自有种凛然气势,那是属于剑客的骄傲:“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江虎行瞳孔一缩,终于在对峙了片刻之后慢慢退后。
李素影狠狠地瞪了林琢一眼,坐回了师傅身边。
南宫墨离缓缓坐下,忽然牵动伤势,重重咳嗽,林琢皱眉:“离叔,可还好?”
南宫墨离摆摆手,淡淡道:“不妨事的。悬翦尚且杀不了我,这些北疆的杂鱼更奈何不了我。”
他说这话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一直暗地里关注他们的江虎行自然也是听清楚了他的话,整个人一怔,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南宫墨离方才掷出的那东西看去。
俨然是一柄剑!
火光下,剑柄古朴苍青,锋刃倒映寒光,显然是一柄绝世好剑,江虎行走近两步,见南宫墨离微一挑眉,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有气,也想弄明白他的身份,便伸手,握住了剑柄,用力拔出!
下一刻,江虎行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