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尴尬相遇
唐小龙随口回答:“还是先就这样保持现状吧，毕竟时机还不太成熟，自己一事无成，没有底气向她表白。”
“呸！”大海一脸轻蔑:“就你那怂包样，地球爆了你都不会爆。不过我现在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想不想再往里面挤一环。我看你也打了两个多月的酱油了，底子也练得差不多了。今天直接上威亚，敢不敢？”
小龙吃了一惊，“要跟演员对招吗？会不会搞砸了呀？”
大海摇头，“武指已经跟我讲过戏了，不用对招。但是有点危险性。待会儿主演要用长枪挑起那辆战车，然后撞向我们，把我们两个撞飞倒地。”
“我们两个？”
“嗯，原本我是打算叫华仔跟我两个完成的，但我想让你上。我亲自带着你，别怕，我会给你讲一些要领。只要你能把今天这场戏完成了，你就是真正的外围武行，不用再加酱油两个字在前面了。领队会看在眼里的。”
小龙听得热血沸腾，使劲点了点头:“嗯，海哥说我能行我就一定没问题！”
“有种！”他说。
他们在衣服里面戴上了护具，穿上威亚衣，吊在上面试了试角度和力度。其实动作不复杂，也就是一个被撞飞的镜头。那辆战车事先已经被锯得七零八落，只有很小的一点连接处没被锯断。待会儿一撞到他们身上车子就会散架。他们只要做一个被撞飞然后倒地的反应就行了。
他们脸上被抹了些烟灰和血浆，一切就绪。现场武指交待:“战车只有这一辆，必须一次完成，没问题吧？”
大海摇头说:“没有问题。”
小龙也跟着摇头:“没有问题！”
嘴上这样说，其实他心头还是很紧张，试的时候还好，这一真到开拍了还是忐忑得要命。
但是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刀山火海也得硬着头皮上了，不能掉链子，更不能让大海背黑锅！
没想到的是，战车上还真要点火。
大海问武指，“刚才讲戏的时候可没说要点火啊？怎么个情况？”
武指轻描淡写地说到:“哦，导演觉得战车上有点火苗视觉效果会更佳，所以临时决定要让战车燃烧起来。”
“临时决定？”大海不干了，叫领队过来协商。领队也说，“你这价格跟危险指数根本不匹配，临时增加难度也没知会一下，有点那啥了。实在不行就叫你们自己的跟组武行上吧。”
武指面无表情，语气冷淡:“说这话你就不专业了兄弟！怕什么危险干脆就别干这行，到这节骨眼了你给我撂挑子怕是有点伤和气了吧？再说我的跟组武行若是有闪失接下来的打戏该怎么拍？”
领队也不是没见过场面的，语气也不软:“我在这里带了三年武行领队，跟上百个剧组打过交道，也没见过你们这种玩法的。只要是事先谈好的，哪怕下油锅我们也敢接，可你这临时变卦也怕是不合规矩吧？你的跟组武行怕有闪失，我的兄弟也是血肉之躯！”
现场有点僵，导演不耐烦了在对讲里吼:“搞什么飞机怎么还不点火？”
武指想了想，语气软下来:“兄弟，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就算帮个忙，这样，一人加二百辛苦费……”
领队也知道不可能真的撂挑子，用眼神征求了一下大海，意思问他行不行？
大海小声问唐小龙:“敢不敢上，不行就换华仔来。”
小龙还是那句话:“你说我行我就行！”
“搞不好要毁容的哦？”
“反正我又不靠颜值吃饭，怕个锤子！”
大海青筋暴露:“有种！！”
在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里，世界上只分“有种”和“没种”两个类型，没有其他了。
大海冲领队点点头。领队跟武指回复:“加三百，开机！”
武指点头:“中！点火，开机！”
大海告诉小龙，尽量保护好面部，其它地方管球那么多，摔不死！
小龙记住这个原则，当那一团火球扑面而来时，他用双臂挡住脸，然后被威亚狠狠拉向五米开外倒地。耳畔传来一声巨响，人也失去了知觉……
其实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可怕，在刚才倒地那一刻，他以为这次怕是要挂了，但没一会儿就恢复了意识。刚才可能就是太过于紧张，被那股热浪一扑急火攻心短暂处于蒙圈状态。这种感觉他以前在读职高的时候就遇到过。那个时候他刚刚去新学校报道，不熟悉环境。下了晚自习去操场边的公厕里小便，那里有很高的一个台阶他却以为是平地，一脚踏空了直登登地摔在下面的水泥地上。当时他就失去了知觉，周围也没有人发现，但是过了一会儿竟然奇迹般地又缓过来了。当时他就告诉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后就跟没事儿似的跑回宿舍睡觉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大海的一颗大脑袋杵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咋啦？”小龙问他。
大海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问:“你还没死？”
小龙咧了一下嘴唇，说:“好像屁股肿了。”
他一拳擂在小龙肩头上，瞬间泪奔:“你他妈吓死老子了！”
然后就听到剧组工作人员在问:“还要不要叫救护车？”
唐小龙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并没有被灼伤，可能只是被木碴子一类的东西剐了一下。领队说这个镜头完成得非常漂亮，一步到位！倒地的动作也非常帅！你们两个可以去一边休息了。
唐小龙在一旁的海绵垫上躺了一阵，再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感觉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武指再三过来确认，要不要上医院检查一下。小龙说真的不用了，没事。
其实他清楚，在武戏的拍摄现场，只要不死，你永远都要说没事！这两个字很重要，代表一个武行团队的硬实力。
他亲眼见过从三米多高的滑索上摔下来的武行替身，虽然下面是沙地，但肯定也摔得够呛。可即便他们走路都一瘸一拐了，嘴里还是说没事。因为如果你说有事，就证明你不行，以后也就没有多少开工的机会了。
打不死的小强，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个行当的。
下午回横殿，大海说，“走，去吃顿好的。他吗的今天咱哥两死里逃生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才行。”
“行，今天请你吃牛排。”
结果大海说他请客，他说小龙今天的表现太牛逼了，给他大海长脸了。
“也行，但我们不能就这个样子去啊，先回去洗个澡吧。”
今天他们是在山上拍摄，那里连个厕所都没有，灰头土脸还抹着血浆，走的时候就胡乱用纸巾擦了擦。在山上倒是没人注意，可回到城里就有点太扎眼了。更何况还要去吃饭。
大海说，“怕个球，谁还看不出来我们是拍戏的？再说了横殿这些餐厅，有一多半的生意都是我们这些老横漂在支撑，谁敢小瞧我们。走，咱们今天就是要本色出演！”
唐小龙真后悔当时没有坚持自己的主见，否则也不会发生后来一连串的糗事了。
这个大海，有时真的像TM个逗比整蛊专家。
他们去了一家自助西餐厅，进去刚刚坐下来，就看到萧兰和一个男孩子坐在他们的对面。小龙见过那个男孩子的照片，就是长得像《仙剑》时期胡歌的那个留学生。
横殿这个地方本来就没多大，横漂们经常爱去的也就那几个地方。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萧兰，而且是在他最邋遢的这么一种状态下。
他当时只有不停地祈祷上苍，不要被他们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相，然后他就能迅速地像个耗子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了。
偏偏萧兰第一时间就看到他们了，还过来打招呼:“哥，你们今天又拍战争戏了？怎么弄成这样？”
小龙涨红了脸，哼唧到:“今天，我吊威亚了……”
萧兰叫那个男孩子过来:“阿坤，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旁边这是大海哥，他们都是最厉害的武行！”
阿坤很恭敬地伸出手:“武行，我最敬佩的职业！”
小龙跟他握了一下手，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他觉得站在这个阿坤面前，自己就像个十足的小丑。
阿坤又去跟大海握手，大海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害怕把你的手弄脏了。”
阿坤有些尴尬地笑笑:“没事，要不我们坐一起吃吧？”
萧兰也说，就坐一起吃吧……
小龙赶紧说不了不了，我们就坐这边，你们自己吃吧。
大海却说:“好啊，咱们就坐在一起吃吧，你们都是出演角色的，比我们也挣得多。不吃白不吃。”
唐小龙要不是腿上还有点疼使不上劲，真想踹大海一脚。
阿坤笑笑:“什么角色不角色的，我刚来这里也跑过群演，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摸一下真枪。可是人家武行根本不让动，所以就一直羡慕他们。”
这顿饭，倒是没有唐小龙想象中那么不自在。阿坤这个人的确很有涵养，也有风度，一点也没对他们两个的这种形象表示出厌恶。而且他也看得出来，这个人并不是假惺惺装出来的。他跟萧兰之间的交谈也很坦然，两人之间貌似也没有那么复杂。
萧兰说，因为前段时间得到这位阿坤的帮助，所以就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
唐小龙不知道她刻意说这么一句是不是在表明一种什么态度。大海不接这个茬，傻乎乎到:“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这位阿坤兄弟请客呢，那我们还是AA制算了。”
小龙实在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废话别那么多。
阿坤爽朗笑到:“没事没事，这顿饭我请了，我一直想认识两个武行朋友。在剧组看到他们飞来飞去的感觉简直帅爆了。”
有的人，你就从他的神态或语气里就能感觉到一种假，比如开奥迪那个阿辉。虽然那个家伙也长得高大帅气，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但在唐小龙看来就是个装腔作势的二百五，怎么都对他提不起好感来。然而这个阿坤，却并不令人反感，因为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做作，很自然，也很真诚。你甚至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阳光的，向上的正能量的东西。一种只有在上层人物身上才能散发出的特质。比如像欢乐颂里面那个谭总，让你一看就知道跟自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看来有些人的成功还真不是靠的偶然，人家就是为成功而生的。
面对这样的人，连大海都不好意思跟他抬杠了。
唐小龙不知道那顿饭最后是怎么吃完的，也记不清都吃了些什么，甚至都忘了最后是谁付的账。他只想尽快的摆脱那种不对等造成的心里落差，这比面对阿辉时的小小失意更令人窒息，甚至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