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疑似约会
来这里两个月了，唐小龙除了偶尔从那里经过，还没有专门去那里看看直播呢。萧兰去跟组快一个星期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小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所以打算去那里看看，也不枉来这一遭。
可惜他这次去并没遇到那几个经典人物，只看到了济公模仿者。正以葛优瘫的姿势斜躺在农业银行前面的台阶上。手里摇着一把破扇子，一身破破烂烂的僧袍，腰间挂个硕大的葫芦。简直就是对经典济公活佛的神还原。
他面前支着一部手机，对着里面的粉丝开唱: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南无阿弥陀佛……嘿，无烦无恼无忧愁，世态炎凉都看破……
这家伙的神态举止还真有那么点看破世间纷繁超然物外的味道。唐小龙当时就觉得，这哪里是在模仿济公，这根本就是大部分横漂群体的真实写照嘛。
有人围着他拍照，他很自然地跟大家打招呼，俨然一副资深网红范。这也算是一种另辟蹊径吧，听说很多人来横殿就是专为直播而来。有些混得好的收入还相当可观呢。
又沿着街道逛了逛，遇着个弹吉他的，仍然是直播。撕心裂肺的歌声，仿佛在控诉着那无处安放的青春。怀念啊我们的青春啊，昨天在记忆里生根发芽……
逛到尽头，看到一家大型超市，索性进去逛了逛，想顺便买点这边的特产。不知不觉间，唐小龙其实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这里了。
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那就洒脱地转身吧。
恰好在里面看到一个小猪佩奇造型的台灯，粉红的颜色很是可爱。小兰是属猪的，就买一个送给她吧，算是作个留恋。
他买好东西，正准备回去的时候，萧兰打来了电话。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不安，她问小龙现在在哪里，还有多久能回去。
小龙问:“你跟组结束了吗？”
“结束了，现在刚刚到家。”
“我在超市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了。”然后他又问，“怎么了，有事吗？”
萧兰说刚才一直有个人跟着她，把她吓坏了，现在心里还一直噗通噗通地跳。她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因为她不确定那个人有没有跟上来，她连澡都不敢去洗。
唐小龙立马说到:“你别怕，我马上回来了。”
然后他迅速打了个车回去。到了楼下，先四处看了看，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一路上楼梯也仔细查看了那些阴暗的角落，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上去之后进了房间，刚刚打开阳台那道门萧兰就跑过来了，紧张地问:“楼下那人还在吗？”
“没看到有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我是跟组里一个女孩拼车回来的，那个女孩要去明清宫街所以我就在加油站那里下车步行过来。经过一家宾馆的时候我就发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的，走路偏偏倒到的像是喝醉了一样，他就那样一路跟着我。我又不敢跑害怕激怒了他，到了楼下我开下面那道门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看着，我当时害怕得脊梁骨都像是快断了。”
小龙叫她在椅子上坐会儿，拿了一盒酸奶递给她。安慰她到:“楼下不是还有一道门的吗，他又进不来，你怕啥呢。”
她声音还有点发颤:“谁知道呢，万一他想办法进来了怎么办？你说，那是不是个吸毒的啊？”
“你别吓唬自己了好吧，有可能就是个喝醉酒的找不到家门了，没事，啊。”
她这才放松了些，喝了几口酸奶，才注意到小龙买了一大堆东西。于是问到:“怎么想起来一个人去逛超市？买了些什么啊这么大一口袋？”
“没什么啊，就买点日用品。”然后他拿出那个小猪猪台灯“送给你，这个。”
萧兰接过台灯看了看，说到:“好漂亮，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
“就是觉得它可爱嘛，这是可以充电的，你带在包里，有时在外景拍夜戏能用得上。”
萧兰看了他一阵，然后说:“我想看看你的袋子，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真的没什么，日用品而已。”
她已经打开了袋子，看到里面那些东西。楞了一下，问:“你买这些东西干嘛，寄回家？”
唐小龙觉得没必要隐瞒了，嗫嚅着说到:“我可能，准备回去了。”
萧兰把头别向一边，半天没转过来。唐小龙不敢吱声，生怕惹着她哪里了。她用手迅速抹了一下眼角，然后转过头来，眼眶红红的。“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就走了？”
小龙低着头，不敢看她。小声到:“其实，也没什么的，反正早晚……”
“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气，对吗？”
“怎么会，我原本是，我原本就是打算回去开面馆的……”
“可你明明跟大海一起跑武行跑得好好的呀，还这么年轻，干嘛不多尝试一下其它的东西，干嘛老是想着你那个面馆嘛？”
唐小龙喃喃到:“可我，大海也说，我不适合干这一行。你不是也说，叫我去选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不行！”她突然提高声音，“谁说你不适合的？我之前也只是在激励你，让你能清晰自己的目标！你都还没真正去努力过怎么就能说放弃？当初我们是同一天来的，我们一起找房子一起办演员证一起走大街一起跑龙套。你突然就这么走了，我会觉得……很不适应的。”
唐小龙半天没有开口。
萧兰又说:“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吗？我已经习惯了一有事就问你，什么都让你给我拿主意，要是你走了，我以后问谁去？”
“可是，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忙了。”小龙说。
她拿出手机，说到:“我不搬房子了，还继续住这里。我现在就跟那个女孩说不跟她合租了，叫她另外找人。”
小龙阻止她，“干嘛呀，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本来就不方便，再说这里的确太偏了，晚上回来都不安全。”
她犹豫一阵，说:“要不你也去那边找找房子吧，有合适的也搬过去，咱们还是可以经常在一起……做饭吃。”
小龙沉吟片刻，说:“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再说每天坐大海的摩托车去剧组也方便些。你就别管了，到时候搬家我叫华仔开面包车过来，一趟就搞定了。”
她小声问:“那你，还走吗？”
“再看吧。”小龙深深吁了口气。
……
……
临近房租到期的日子了，可小兰一直也没提搬家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小龙那天晚上跟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小龙有时候也有点鄙视自己，明明可以不说出来，要走就悄悄地走了。挥一挥衣袖，洒脱一点。可偏偏还是忍不住要告诉她。你这不是故意让她为难吗？太虚伪了啊！
不过他至少知道了一点，萧兰还是会在乎他的感受的。光这一点，就已经让他感觉到莫名的幸福了。
但同时他又很纠结，自己用这种“亲情绑架”的方式将小兰留在身边，岂不是让她更加为难吗？她虽然也说了可以一起去重新找房子，但这样不明不白地天天在一起，实在让人煎熬。或许萧兰能做到心无旁骛，但他却没办法无动于衷。
那天小兰收工比较早，买了些菜回来，她说好久没在家里做饭吃了，让大海做一顿。结果大海那天又去了仙居，他说赶不回来了，叫他们自己做饭吃。
于是他们自己动手，仍然是小龙主厨，萧兰打下手。这个情景，让小龙想起了刚来横殿的那些日子。
当时她还在为每天能不能演上百姓而发愁呢，想不到短短两个月，已经是特约专业户了。
吃饭的时候，小龙问她:“马上房租就到期了，你还不打算搬吗？”
她说:“那个女孩已经找到合租的人了。再说，我仔细想了想，跟人合租还是有许多不便的地方。虽然在一起跑戏是合得来，但同处一室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听说啊，好多关系不错的姐妹在一起合租，最后都弄到不欢而散。”
小龙偷偷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看上去很自然，也没有刻意掩饰的成份。难道，真是这个原因吗？
萧兰喝了一口汤，又说:“其实这里我觉得吧也蛮好的，就像你说的，住习惯了。虽然条件稍微差点，但毕竟自己一个人的房间，自在些。加上还附带这么一个超大阳台，空气新鲜还敞亮，划算！”
“你真是这么想的？”小龙问她。
她抿嘴:“当然啦，要不然还能是什么？你以为我是专门为了留下来陪你啊？别臭美啦。”
这句带着点调侃意味的玩笑话，反而说得唐小龙心里暖烘烘的。
吃完饭萧兰说，“要不咱们出去逛逛吧。每天除了剧组就呆在屋子里，好闷哦。”
“好啊，”小龙说，“去万盛街吧，那里晚上热闹得很。”
他们漫步在万盛街。
小龙跟萧兰说上次碰到了那个济公和尚，有趣得很，跟原版的非常接近。
萧兰问是跟谁接近，陈浩民吗？
“哪有啊，最老的那一版，游本昌老师演的《济公》，虽然只有短短的几集，但那个才是真正的表演艺术啊。”
萧兰思索了一阵，然后摇头:“好像没什么印象了，我只看过几集陈浩民版本的济公，没多大感觉。”
小龙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呀，要想真正的提高演技，还是得多看看以前那些老艺术家的作品。比如济公三国水浒西游，为什么能成为经典深入人心？因为那时候的演艺界还比较纯粹啊，没那么多是是非非掺杂其中。那个时候拍出来的作品是可以直叩灵魂深处的，哪像如今这些速成作品这么浮夸？”
她笑了:“好吧，听我哥的，有时间一定把那些老艺术家的作品都翻出来看一看。跟前辈们多学学。”
“这就对了。”小龙说。
萧兰侧过脸来看他，说:“我有时有点怀疑，你真的才二十来岁吗？怎么有时觉得你深沉得就跟大海他们是同时代的人？难怪你跟他们那么投缘呢。”
小龙告诉她，“如果你也去开两年塔吊，你也会变得深沉。就那么小个空间，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你说，坐在里面除了思考人生还能干嘛？”
萧兰这次哈哈笑了起来:“这么说，搞不好开塔吊还能开出个哲学家思想家了？”
“那倒没那么玄乎，不过‘不着家’倒是常有的事儿。”
可惜这次他们没遇到济公，却遇到一群跳街舞的，在舞台上。好像在为一个什么见面会做准备。就是横殿偶尔会举办一些有关群演的文化节，这次听说要请《路人甲》里面的几个主要演员回来跟大家见面。
这就有点意思了。想当初他们也都是漂在横殿的普通群演，却因为本色出演了自己的故事，现在也能坐在台上接受大家艳羡的目光，的确很有鼓励意义。
这对小兰的触动无疑是很大的，也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她对小龙说，“他们能做到，我们也能。咱们一起加油吧，哥！”
“好的，一起加油！”
逛了一会儿，小兰突然说，“趁时间还早，咱们去看一场电影吧。”
唐小龙愣了几秒钟，然后才说，“好啊。”
虽然上次他们两个还有大海一起去看过一次电影，但那次是三个人，纯粹就是打发时间而已。而这次，她主动提出去看电影，小龙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
由于临时决定，也没得选择，他们随便选了一部，于是就订了票。其实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去看。
电影院人不多，像这类小制作又没有流量明星的作品注定了只能是小打小闹。小制作也就算了，但也得要有最起码的诚意啊。就像《盲井》那样的也是小制作，可人家是用了心的。而不是像这种胡乱编个剧情七拼八凑看半天简直不知所云。唐小龙觉得，脱离了生活的所谓艺术，怎么看着都别扭。
他们喝着可乐，吃着爆米花，眼睛直直地盯在荧幕上。假装很认真地在看，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有那么几次，他们同时伸手去拿爆米花，手指触碰到一起。萧兰也没有刻意回避。
唐小龙有时在想，我究竟该怎么办呢？她是一个漂亮且善良的女孩。我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只不过恰好在来时的路上相遇。原本她可以在踏入正轨之后漠然地离去，却因为她的善良，而又不忍心伤了我的自尊。还愿意把我当朋友，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要对她产生一些非分之想吗？好几次唐小龙都有那么一种冲动，再去握一握她的手。却又害怕像上次那样，给她心理上造成了某种负担。
就算是一种懦弱吧，一个人煎熬，总好过两个人都受折磨。
看完电影，他们又去吃了点宵夜，然后才打车回去。在唐小龙的记忆之中，跟她像这样这么正儿八经地出来“约会”还是第一次。
嗯，好像“约会”这个词也不一定准确，只能说是“疑似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