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骆驼祥子
这次是拍一个民国戏。群演们穿着粗布衣服饰演在大街上来回穿梭的普通百姓，虽然天气也热，但好在衣服并不厚，比昨天的盔甲不知好了多少。
换上戏服去到拍摄现场——一条民国时期的街道。领队问大家，有谁愿意当车夫，就是拉着黄包车在大街上来回跑，可以加十块钱。问了两遍没人应，大家都怕热。唐小龙跑过去说，我来吧。领队给他发了一顶小毡帽，一条汗巾，然后在手机上记了他的名字。旁边有人调侃，为了十块钱，累死了不值得。
他听着都觉得好笑，拉个黄包车都怕累，这些家伙也够懒的。
到正式开拍的时候小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拉车了。这个车太旧了，车轱辘上全是铁锈，加上那个街道上又是凹凸不平的石板，拉着的确费劲。不但如此，导演要求黄包车上还得坐一个人。一个穿旗袍的高壮女人一屁股就坐了上来，他只得在心里叫苦，又不好意思叫导演换一个瘦点的，免得被说当个车夫还“挑肥拣瘦”。
就那么一条街上，来来回回地奔跑。主演坐在茶摊上喝茶聊天，群演们就不停地要从他们面前来回走动。以前小龙看电视没去注意主演后面那些群众演员，其实真要去注意看的话就会觉得很搞笑。因为实际上翻来覆去就那么一群人在走。就像他拉的这个车，跑几趟都没换个乘客，这也太假啦。不过导演大概也觉得反正也没观众会注意这些细节，也就这样拍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剧组为了赶那场戏只能硬着头皮拍摄，群演们都被淋成落汤鸡。到最后雨越下越大，实在没办法架机器了只得先吃午饭。
下午雨一直下，他们只能在屋子里避雨。小龙身上被雨淋湿了，包括里面自己的体恤都湿透了，在屋里坐一阵居然冷得直哆嗦。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是有点像书中描写的骆驼祥子。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找到上午坐黄包车的那个女人，看年纪应该有三十来岁了。体格真是少有的健壮，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服化组让她穿旗袍。
他想着连这样的女人都能报上戏，那小兰以后应该也不愁没戏拍。
小龙和颜悦色地跟她说:“大姐，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
没想到那女性突然目露凶光，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干嘛？”
唐小龙心里凉了半截，还以为免费拉了她一上午能攀点交情呢，没想到翻脸就不认人了。
“我是想……”
她很干脆地拒绝:不行！
小龙闹了个灰头土脸，不好意思再开口。
旁边有人在笑，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心想她该不会是认为我想泡她吧？晕死。只怪我表达能力太差，让她会错了意。唉！
他于是只能一个人躲在墙边发呆，看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不知道要下多久。他又想到小兰，我要怎样才能帮到她呢？
群演们基本上每人都带了一把折叠椅，有的还是可以打开变成躺椅的那种。在休息的时候他们就那样惬意地躺在上面玩手机，只有他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看上去真有点落魄。但他想着又不是长期呆下去，怕是没那个必要去买椅子了。
坐着打了一会儿盹，他听到一个女孩子满屋子在问:“谁有充电宝借我充一下电？”
没人回应她。唐小龙赶紧说“我有，拿给你充吧。”
她感激地接了过去，又问，“你的流量还多吗？”
原本他的流量也只够自己用，但听她这样问了，还是回答说:“挺多的。”
“你开一下热点，让我蹭一下好吗，我的流量不够用了。”
“没问题。”他说。
女孩赶紧去把椅子搬过来坐到他旁边，用他的充电宝充着电，又连上了他的热点网络，心满意足地看起了斗音视频。
唐小龙在脑子里思索，待会儿要用怎样的方式去加她的微信才不至于引起误会呢？
大雨一直持续了两三个钟头，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担心一会儿就要收工了，但是一个女孩子的微信都没加到。可是刚刚才被人拒绝过一次，要是再被拒绝怎么办啊？到底要不要跟这个女孩子开口呢？
看着热点上的流量刷刷地流失，没想到这个视频这么费流量。不行啊，不能让这个流量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他鼓起勇气，问到:“美女……”
她看着小龙笑了笑，问:“你是不是想加我微信啊？”
小龙有点发窘:“嗯呐，是这样……”
女孩立马就翻出二维码，说:“你扫我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扫完之后小龙告诉她，有个朋友刚来横店没有什么群，能不能拉她进几个你们女生的报戏群？
女孩问:“女朋友？”
小龙点点头，又赶紧摇头:“是女性朋友，跟我一天到的横店。”
“好的，你把我的名片发给她叫她加我，我会拉她的。”
小龙千恩万谢。
接着她又说:“这里的女孩子一般不喜欢随便加男孩子微信，因为那些男的喜欢各种骚扰令人反感。不过看你不像那种让人反感的类型，所以才会加你。”
他如释重负。心想看来自己的确是那种长得比较“安全”的类型。
回去的时候萧兰已经做好了面条，番茄鸡蛋面。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烹饪的食物。不过唐小龙吃着觉得还是蛮香的，记忆中很久没吃过女孩子煮的东西了。萧兰兴奋地告诉他，那个叫莉莉的女孩已经拉她进群了，拉了好几个，有一个还是内部群呢。
小龙听了也很欣慰，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看来那几百兆流量还是很值得的。
小龙跟她说起在剧组找女孩要微信的经过，她乐了半天。“你怎么会这么腼腆，以前没怎么跟女孩子打过交道吗？”
“是啊，工地上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哪来的女孩子。”
她笑了笑说也是哦。
结果那天晚上萧兰就报上戏了，凌晨五点半在秦王宫西门集合的通告。这让她仿佛看到了转机，兴奋得手舞足蹈。她害怕闹钟不响错过了集合时间，叫小龙也调成那个时间起床，明天早上务必要在那个时间里把她喊醒。小龙说没问题，一定喊醒你。
她又说:“如果你没报上戏，能不能陪我一起过去，太早了我有点害怕。”
“当然可以。”小龙说。
那天晚上其实出来好几个男生通告，但唐小龙都没有报。小兰第一次跑戏，时间又那么早，他觉得还是陪她一起去放心点。
……
……
早上才四点过，萧兰就来敲唐小龙的门了。他去开了门，萧兰问:“你今天接到通告了吗？”
小龙说:“没有，一会儿我陪你去吧。不过时间还这么早，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三点多就醒啦，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了四点，咱们早点过去吧？”
唐小龙只得去洗脸刷牙，然后瞪着个熊猫眼就跟她一起出发了。
萧兰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哥，让你觉都没睡好。”
“可以理解。”他说。
打车去了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唐小龙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那里等，于是陪她坐在旁边的长廊里。他觉得有些困，就靠在柱子上眯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男女老少都有。那些六七十岁的老夫老妻两口子估计是横殿本地的，看样子今天又是走大街的戏。可惜男女报戏群是分开的，要不然他也可以跟小兰报在一个剧组里了。
点完名，好像还差两个名额，有人报了戏却没来，就是放了鸽子。领队在那里喊:“有没有人捡鸽子？”
捡鸽子，也就是捡漏，做替补。唐小龙刚来那几天也去服务部试过两次捡鸽子，但那边等着捡鸽子的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相对来说这里就容易得多，因为很少有人会专门跑来这里碰运气。
他交上演员证，轻轻松松就补上一个名额。小兰高兴得不行，她说没想到我们运气会这么好。咱们可以在一个剧组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