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如何统一意见

  聂永言出了门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顿时没了方向。辽源笑他性子急,走在前面带路。他走的方向正是一会儿“山鬼”会出现的地方。
  聂永言停在那里,辽源见他不走,又挥着火把喊他。
  “冻着了?”辽源说道,“这天还可以,能撑到我们下山。”
  “还有别的路吗?”聂永言问。
  “下山的路吗?”辽源说道,“这条路我最熟,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那我们今天就试试新路。”聂永言说道。
  “你疯了?”辽源心想,他可是刚做了脸,会晒伤啊!
  辽源一边骂聂永言是个糙汉子,一边觉得这样骂太弱了,索性干脆不说话,执意要沿着原路下山。
  聂永言看到拦了他一把,被辽源甩开。
  “你是不是跟那个女人待太久,觉得全天下都要哄着你?”辽源说道,“我今天就要走这条路下山,这条最安全,懂了吗新人?”
  聂永言耐下性子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不如不下山。”
  辽源气笑了:“刚刚催着我下山的是你,现在又说不下山的也是你,谁惯得你这毛病?”但又一想这可是聂之文带的人,那女人细声细语的,见谁哄谁,确实能把新人惯出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总之不能走那边。”聂永言拉住辽源。
  “滚。”辽源气道,又冷又晒又干又烫,还要给新人科普?
  辽源一想到这就烦躁起来。
  聂永言想起临死前,那些山鬼在看上去不是为了攻击他,他摸了摸脖子,他肯定是记住了这次教训,绝对不会再凑近了。聂永言仔细回想当时山鬼的路径,觉得如果硬要下山还不如待在木屋安全,至少那些山鬼是在木屋附近就想要拐弯了。
  他见和辽源说不清楚,便跟着他稍稍走了一段路,故意摔了一跤,要求折返。
  辽源也是见过见过世面的,真摔假摔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冷笑一声看着聂永言,也不去扶他。
  “你就是不想走这条路是吧。”辽源俯视着聂永言道。
  “对。”见辽源已经十分不满,聂永言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雪,说道,“如果走这条路,我是不会下山的。”
  “那行,你不下,我下。”辽源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聂永言一把拉住他。
  辽源嘲讽道:“你以为在这等着,天上会开个窟窿再把你送回去?别做梦了!你前辈我作为过来人,我进过那么多空间,进门和出门是同一个地方的,我还一次都没遇到过!”
  他说完想到聂永言是这次考核事件的幸存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么坚持吧?
  这家伙毕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真要全凭运气,那就可以去买彩票了。
  见辽源突然安静下来,聂永言有点不适应。
  辽源盯着他,聂永言别过头去,指着不远处的隆起说道:“那是什么?”
  聂永言本是想分散辽源注意力。
  但本是盛气凌人的辽源,突然就真的沉默了下来,那是一种连力气都消磨掉的沉默,那沉默既悲伤又压抑。
  聂永言马上就反应过来,那里可能跟这件衣服的主人有关。
  “他的尸体在送下山之前,是放在那的。”辽源说道。
  “我们出不去。”辽源只说了这五个字,便什么都没有说了。
  聂永言想去看看那地方,去拜祭一下故去的人,便一个人走了过去。那是一个不知何时凿出来的石洞,洞口又宽又长,显的洞檐极矮,但聂永言真的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宽大的地方,顶高约两米,虽然会有局促感,但也不至于弯腰。
  洞并不深,四周摆放着一些单衣布料。看上去是坐草席用的。
  聂永言对着这里拜了拜,看到脚下有杂草,便稍稍清理了一下。
  那草可以连根带起,根茎又细又长,错综复杂,像是人的血管一样脆弱又有生机。
  身后吹来一阵雪夹风,忽然之间聂永言想到,这草的根茎太过眼熟。
  他转身看去,就见洞口有一只四肢扣在石檐上的山鬼,正歪着头看着他。
  聂永言扔掉杂草,滚下身拿过一旁的火把,燎着了裹尸布,大喊了辽源,向木屋的方向跑去。
  辽源看聂永言没带火炬,心想那小子肯定是冻得,正要去接他,就见聂永言跟他挥手,让他往回跑。
  辽源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见聂永言这么焦虑,也不好在往前走,只是稍稍向前迎了他两步,便想问清状况,自己去查探一下。
  聂永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辽源那么悠哉,本就要炸裂的胸口又要憋出火来,他白着脸,咬清了两个字:“山鬼”。
  辽源警备的向聂永言身后看去,本是寂静的雪山起了杂乱的风,辽源太熟悉这里,这风是山鬼在行动。
  他顾不得太多,先一步向木屋跑去。
  屋内的火苗还没有全灭,辽源稍微引了火,壁炉又燃烧了起来。
  他在屋子里坐立难安,他虽然没有看到山鬼,但直觉告诉他,聂永言说的没错。他翻了翻屋内的猎枪,猎枪已经没了踪迹,看来是聂之文来这里的时候带走了。
  “那个臭……”脏话还没出口,看到聂永言在看他,辽源将话收了回去。
  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和聂永言在这个时候起冲突。
  “他们没有过来。”聂永言说道。
  “什么?”辽源还在平息自己的怒火,没听见聂永言这句话。
  “他们不会过来。”聂永言肯定道。
  “你说什么?”这回辽源是听清楚了,但是没明白。
  “那个山洞里有什么?”聂永言回想起他第一次死亡的时候,也是在那附近,就在山洞边缘,因为他在山洞背侧,他一直以为那是个隆起的小雪坡,并不知道背面是个石洞。
  和他对视的山鬼,明显是想往山洞那去的,如果他不凑上前去,根本不用死。
  想到这里,聂永言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是很疼的。
  比被人割喉要疼,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扇掉了脑袋一样的疼,连头骨都震得麻麻的。
  “什么都没有。”辽源避开聂永言的目光,回道。
  他在闪避。
  以辽源强势爱显的个性来看,闪避就很有问题了。
  “我认为他们不会过来。”聂永言首先安抚他的情绪,博得他的认同感道。
  “是吗?”辽源还紧绷着,但已那些怪物的行进速度,真的要攻过来,早就已经在敲门了,现在门口这么安静,让辽源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出现。
  “他们好像在山东里找什么东西?”聂永言小心提示辽源道。
  “那里面能有什么东西,”辽源被聂永言这么一问,强势要领导新人的心又占了上风,他说道,“那里面都除了没收走的单衣,什么都没有。”
  “那单衣是拿来的?”聂永言问道。
  辽源又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垫着尸体用的。”
  这个聂永言当然知道,看那衣服铺的样子就知道是做草席用,但是这么冷的天气,谁会脱下贴身的单衣呢?
  去扒死人的外套取暖这还说得过去,扒死人的T恤,未免太过了吧。
  聂永言看着身上的外套,陷入了沉思。
  “这件衣服丑死了,你再换一个吧。”辽源突然将纸箱拉出来,推到聂永言面前。
  是内疚。
  聂永言抓住了他的情绪,他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冻死的,”辽源脱口而出,但看了聂永言身上的衣服,冷笑一声道,“也可能是饿死的。”
  他说过,他们出不去。
  出不去的人会做什么?
  聂永言一瞬间就想到了考核空间,龙天舒告诉他,在他离开后不久,他们就开始谋划着要吃人,不能等到人都饿瘦了,那样就没什么肉可以吃了,他们瞄上的第一个人就是龙天舒。
  龙天舒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说他在树林里发现了食物,以此来拖延时间。但是他和聂永言藏下的食物连一天都没顶住。
  好在树林里还有那些尸体,那些尸体保存的很好,大家决定先从那些尸体开始吃。
  龙天舒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想要逃出空间,可是失败了。
  他说那个空间出去的法则肯定不是他们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所以他找来了蔡大伟,他和蔡大伟合作,又将聂永言出去之前的事都做了一遍,以防万一,两个人都演了一遍聂永言的角色,结果第二天醒来,他站在一片破旧的砖瓦房里,对面是一个正冲着他小便的醉鬼。
  “他送下山的时候,是完整的吗?”聂永言问道。
  辽源猛然抬起头,沉默的看着聂永言,半晌笑了。
  屋外传来嘶哑的喊声,那喊声含糊不清,听上去毫无感情。
  “那是他们在厮杀。”辽源说道,“他们打起来了。”
  辽源松了口气。
  “他们会攻击同伴?”聂永言不解道。
  “人都可以吃人,他们怎么就不能吃同伴了?”辽源嘲讽道。
  “为什么会打起来?”聂永言问。
  “没吃的了,当然就打了。”辽源从灭了壁炉的火,拿着火钳从壁炉内部戳了一块砖,在里面掏出一把手枪,他走上前,从聂永言的口袋摸出几发子弹,又在抽屉里拿出一盒空的弹匣。
  “看什么看,组装的。”辽源说道,“这里面是火药吗?”
  聂永言问道。
  “不是,”辽源发现这小子真的是问题尖锐。仔细想想,聂永言一开始抵抗的那条路,不就是山鬼上山的路吗?
  “不会吧。”辽源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你肯定不会说实话,但让我问一句,你不会是特殊能力者吧?”
  聂永言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是特殊能力者?”
  辽源大笑了起来:“刚才那句撤回,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子弹里是什么?”聂永言问。
  “连带刚才的问题一起回答你,”辽源说道,“我的能力是把空间里的东西带出去,也有人的能力是把东西带进来。不过带进来这个能力最近不算特殊了,荣和研发了一种新型材料,是个人都能把东西带进来。你们考试用的试卷纸币,都是荣和提供的。”
  “还有一点,有些空间会默认让进入者带入东西,不过那种空间有限制。”辽源说道。
  “什么限制?”聂永言问道。
  “允许你带东西的空间,都是他主动召唤你的,不会让它不承认的人进入。”辽源冷笑一声。
  辽源装好弹匣,突然想到,他其实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已经说了自己是特殊能力者的事情,他疑惑地看了眼聂永言,但见聂永言一脸坦诚,便想到可能是他只说了特殊能力,没提什么是特殊能力,所以这小子才会问他吧。
  眼下怀疑聂永言不如和他联手,他也就不在追究心底那点违和感,跟聂永言介绍道:“这弹药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枪是荣和发的。不过这东西拆了可以过安检,肯定不是火药了。”
  “那会是什么?”聂永言还是在追问这件事。
  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辽源被他问烦了,说道:“这你去问那个女人啊,这次行动,每个人都配了二十发子弹。你难道没见过她的配枪。”
  “她没有配枪。”聂永言肯定道。
  “对,可能是拆了你认不出来。”辽源忽然想到他们是坐火车来的。
  “不,她没有带枪。”聂永言再次重申道。
  “她的行李只有三件衣服,一双鞋子。”因为聂之文的行李太少了,她把东西都放在聂永言的行李箱里了。
  还是聂永言亲自整理的箱子,不可能搞错的。
  见聂永言这样坚决地态度,辽源叹了口气道:“你未免把那个女人想的太简单了。她真不是需要你保护的人,手无寸铁不适合她。”
  辽源真不想理聂永言。
  “争论这件事情没有意义,这子弹里到底是什么?”聂永言问道。
  “我也不知道。”辽源十分不想承认这点,他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干将,怎么可能被新人十万个为什么问住。
  “总之是能击退山鬼的东西。”辽源信心十足。要是有猎枪就好了,这把手枪非常的不准。
  “是能打死他们吗?”聂永言问道。
  辽源一怔,点了点头。
  “普通的子弹打不死他们?”聂永言又追问道。
  “那东西比城墙皮还厚,你打一个试试?”辽源气道。
  他们曾经猎杀过一头山鬼,本想作为食物充饥,但随身带的刀具根本划不开那东西的皮,那时大家还活着,他们合了三人的力气,沿着子弹的穿孔才应将山鬼一点点扯开。
  聂永言伸出手,要求辽源给他一颗子弹。
  辽源觉得这小子也太不怕死了,外面那群厮杀的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他们,这小子还有心情跟他讨价还价。
  “给你一颗当护身符?”辽源嘲讽道。
  二人僵持在那里,半晌,聂永言说道:“至少留一颗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