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各怀心思的三个人
喷泉雕塑是一位虔诚祷告的少女,喷泉喷起回落的时候,总有一种少女在流泪的错觉。
围绕着喷泉四周,有四处连椅,每张木制的连椅能容纳两个人。
他们一出车站,就看到正对着车站门口的连椅上,有一名头发乱糟糟穿着工装连体裤的男子,举着蹩脚中文迎客牌欢迎他们。
“我家那傻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啊。”他走上前,热情的握住聂之文的手。
“冯先生胆大心细,狮心真的是卧虎藏龙。”聂之文回道。
他哈哈大笑起来。
“早就听说你会说话,一直没合作过,这回也是缘分了,这是电话里说的那个人?”他看向聂永言。
“聂永言聂律师,”聂之文介绍道,“这位是狮心的调查员,曾经在协会总部任职十年,现在在狮心也工作了有十五年的业界传说,余波涛,余先生。”
这个介绍让余波涛很受用,毕竟调查员的平均寿命只有六年,平均职业生涯都不足两年半。
像他这样有这么深资历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他常说,他一个人提高了调查员的平均寿命。
“我们家那小辈说你正好要我去年查过的东西,怎么样,那叠纸有用吗?”余波涛带着他们去酒店。
这城市只有一家酒店,是兼具饭馆功能,二楼三间客房,因为聂永言他们的到来,这家许久没有满员的酒店,终于满员了一次。
“自然是给了我们非常大的启发。”聂之文笑道。
余波涛不喜欢她这个回答,这回答听上去像是他那份名单毫无用处,但聂之文态度好,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为了体现那份名单的重要性,又说道:“知道吗?为什么这个城市人这么少。”
“因为后山的墓地太多了?”聂永言替聂之文挡一波攻势。
余波涛就是不喜欢这种外行,他说道:“墓地怎么了?还有人专门在墓地上建别墅,升观发财懂吗!”
这个聂永言没听过,风水学上的事,他虽然不懂,但是真的要挑语病,既然是升棺才能发财,那也不该把棺木埋在地下,还是架在房梁上吧。
见聂永言不再说话,余波涛才继续跟聂之文说道:“这边人没这么多忌讳的,我昨天去后山看那些坟,还有人在坟头上谈恋爱呢。”
给他们上菜的是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余波涛指着这男孩子说道:“他就是在墓地里怀上的。他们这没人避讳这个。”
小男孩对着他们咧嘴一笑,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放下看上去并不好喝的啤酒离开了。
“条件艰苦,大家将就点,干杯吧。”余波涛举杯道。
酒过三巡,余波涛感叹道:“这边的人虽然不忌讳坟墓,但也不会让你们掘坟。”
这点聂永言也有打算,他在火车上就已经想到了,可以联系德国的法医病理学专家,挑几件发生在这附近的悬案,以为悬案找证据的名义,申请相关手续开棺验尸。
只不过这样需要的时间比较久,他也只是将此当做最后的手段,并没有跟聂之文说。
“余先生说的是。”聂之文点了点头,甚是虚心的请教他,“余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建议。”
“这就客气了。”这几番交谈下来,余波涛也发现了,聂之文看着客气,但也没谄媚他,想听聂之文拍马屁那是不可能了,想要她爱慕,那就要亮出点真本事。
“我们狮心有两个特殊能力你应该听说过。”余波涛说道。
聂之文点了点头:“其中一位是在荣和调过来的,还经过协会调解过,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另一位是?”
“另一个是去年突然觉醒的。”提起这事,余波涛撇了嘴,“说是特殊能力,其实他也没通过特殊能力测验。”
“那测验么?”聂之文沉默了片刻。
余波涛见气氛有点冷,又暖场道:“总之我就是告诉你,虽然那个还是普通的调查员,但是我们狮心认可他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是目前不在案的能力者。”聂之文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见聂之文这么好说话,余波涛松了口气,继续道:“虽然以我的经验来看,他也不是不在案,你又不是不不知道荣和那臭德行,特殊能力筛查三天两头加项目,这都一年了,多少以前不是能力者的,也都被鉴定出来特殊能力了,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不想让我们家那小子通过。”
对此,聂之文没有接话。
余波涛发泄完后,进入正题:“我们家那个,用我们狮心的话来说,就是地震仪。”
“地震仪?”聂永言看了眼聂之文,想问这是什么特殊能力。
余波涛解释道:“荣和培育出很多疯狗病调查员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余先生是说,荣和调查员不明原因死亡的事。”聂之文温和的纠正道。
“嗯,对。”余波涛也省了力气,“这事我们家那小子提前预知了。”
“那不就是预知能力了吗?”聂之文搭话道。
余波涛很高兴聂之文承认他们的调查员有特殊能力,面露喜色道:“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大概是三个月之前,就开始哭,后来就开始大叫,再后来就做噩梦。小冯这孩子心细,就把他时常的时间段记下来,发现都是荣和自己开场培训新人的时间。”
“所以冯先生才会假装新人,进入空间。”聂之文点了点头道。
“其实我们是想当荣和的新人,进他们的专场的。”余波涛说的很简单,实际上他们和荣和的摩擦很大,一开始他们以为发疯的少年是在荣和的特殊能力检测中受到了虐待,想找荣和要个说法,所以才会一直盯着荣和,没想到会盯出后来这么多事情。
当然这些组织和组织之间的龃龉,不足为为外人道。
聂之文他们也不是来听他发牢骚的,这一点余波涛还是非常明白的。
他略过了组织之间的问题,继续说道:“非常奇妙的是,荣和的专场,不是搜罗来的新人,好像是自己培养出来的。”
他观察着聂之文的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边的,所以用词很隐晦。
“这点我听冯先生提起过,他说荣和强行将普通人变成了调查员,他们将这样的人,一批一批送进协会考核。”聂之文把话题点破。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余波涛说道,“所以小冯就跟你们这个新人成了同期。总之虽然稀里糊涂,但都是缘分。”
“不过你们能来这里,倒是意外。”余波涛话锋一转,“我们家那小子说有一段时间,一直在说一串数字,一开始我们真以为他疯了,但他夜里不睡觉,大半夜的在桌子上写,我们看了半天,觉得是个坐标,所以我来了这里。”
“那位调查员现在怎么样了?”聂之文关切道。
“好的不得了,听说我一到这里,他就全好了,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是钥匙就要出现了。”余波涛看向聂永言。
聂之文像是没发现他的打量,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被称为地震仪。”
“那余先生根据这个坐标,找到了什么?”聂之文问道。
“就是给你看的那份名单。”余波涛说道,“那份名单背后还有一个故事,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那就麻烦余先生了。”聂之文回道。
“说是某个医院的登记表,那个医院跟当地警察局关系很好,经常负责那个局里的伤情鉴定报告什么的。”余波涛快速略过这部分,直说重点道,“这个单子上,有二十个人是没有舌头的,所有的死亡报告都写的是咬舌自尽。”
聂之文和聂永言对看了一眼。
余波涛抓住了这一瞬间,他就知道,聂之文他们来此,就是为了同一件事。
为了炼金术。
就算是小冯这种老江湖,也会栽在美人计里。小冯还跟他打包票,说聂之文是为了调查这次空间失控事件来的。
余波涛又叫了一杯啤酒,不说话了。
“我们也在找一位咬舌自尽的犯人。”聂之文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她沉默下来,等着余波涛发话。
“既然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那我们就敞开了说好了,我晚上会行动,你们可以来搭把手。”余波涛说道。
“盗墓?”聂永言确认道。
余波涛喝了杯啤酒,没搭理他。
“那你现在挖出来几具尸体了?”聂永言又问道。
“四个。”余波涛说道,“别用这种眼神交流,你们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连挖代埋,还不让城里的人看出来,挖的比我快的话,再说别的。”
“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聂之文说道,“看上去余先生有些误会。余先生挖出来的尸体,胸口有伤吗?”
这倒是余波涛没注意的问题:“有没有伤重要吗?”他问道。
“我们在找那个医院里出来的遗体。”聂之文说道。
“理由呢?”余波涛问道。
“为了查明荣和到底在做什么。”聂之文回答。
这倒是跟小冯跟他说的一样,可是有那么巧吗?眼前这两个人是不是打着调查组的大旗,也来找炼金术师?
“那个医院出来的遗体有什么特点吗?”余波涛假装随意聊天一般问道。
“我们要找的,是疑似法医解剖过的尸体。”聂之文回答道,“胸口有缝合痕迹的。”
“嗯?”余波涛根本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他都没有去扒那些尸体的衣服,再加上他们要找的都是那么久远的尸体,是腐尸还是干尸还不一定呢,还伤口?能看清样子就不错。
“我挖出来的几个保存的还不错,你们可以先看看。”余波涛说道,“不过前三个我放回去了,还有一个打算今晚埋回去。你们先看这这一个吧。”
余波涛特意看了眼聂永言,“多吃点,一会儿你就吃不下去了。”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余波涛想荣和这么有钱的组织,应该不会为了炼金术费这么大劲。
再说这种现代科学根本不相信炼金术,怎么想荣和都不可能跟这个小城扯上关系。
他又看了眼聂永言,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新人。
聂之文他是听说过的,虽然资历不及他,但也算是老江湖了。这种老江湖家底都很丰厚,只接协会的活就能过得很滋润,他还听说聂之文在大学当助教,连在现实中也是有社会地位的人。
就算是他这种现实中的无业游民,也因为赚够了养老金,根本不在乎炼金术真假。他不过是作为狮心的前辈,要替后辈留下点金山罢了。
至少也要让狮心也有个矿,在协会多点底气,这样他哪天走了也能安心。
聂永言的沉默很好理解,他正在想怎么补办手续,让余波涛的行为正当化。
经过他这些日子和调查员们的生活,他发现这些调查员都有一种现实无所谓的心理,对于聂永言这种要将现实关系处理好的行为表示不屑。
所以聂永言也不想找不痛快,他只是在默默盘算着。
聂之文却是在想另一件事,虽然余波涛在听说他们要验尸之后防备之心大起,变得不好沟通。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合作。她在意的,是狮心的“地震仪”说的那句话:
“钥匙就要出现了。”
各怀心事的三个人吃完饭,来到城镇外一座废弃的教堂,那教堂被火烧过,因是石制的,看上去比木做的房屋更冰冷。
余波涛在最前面,他从一堆烂家具里扫出一块空地,拉开了地下室的铁板。
“做好心理准备。”余波涛说道,“虽然我不想说,但姑且看在你的面子上,多说两句。”
他看了眼聂之文,继续道:“这座教堂是不被承认的教堂,什么资料都找不到的。这点你们就不用再费功夫了。至于原因吗,以前这里就是打着教堂名义的邪教聚集地。为首的是个乡村伯爵,他总觉得仆人们会在背后说他坏话,所以进入他宅子的人都会被拔掉舌头。”
“这也就是落魄贵族的变态心理吧。”余波涛大致说了下背景,巧妙的略过了这位贵族为了重现祖先荣耀,沉迷炼金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