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落幕
王山端坐于马背之上，看着对面那位气喘吁吁的模样，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得意。毕竟对方每一回合与他角力可是比他累多了，他有马镫借力，脚下有根，手上自然轻松不少。
这小人得志的模样，若是让秦正等看到，指不定把他笑成怎么样。毕竟他初来之时，看见战马两边挂着的马镫，那是死活都不愿意骑。
还说什么这是小娘才用的玩意，且小娘还只是用单边，这让他用双边，是不是觉得他连小娘都比不得。还大声嚷嚷着，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之类。
此刻他用的却是如此畅快，这大喊真香的样子，可不是如那口里大喊着不要的小娘，心里却是嚷嚷着快一点一样。
回头又看了看城头之上越来越高昂的士气。王山有些得意又略显遗憾的自语道。
“新军士气看样子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以后牛三等铁定会笑话某，做为中央军的人，连一个小毛贼都费这半天功夫岂不是惹人笑话。唉！好久没有如此畅快了，这就要完了，还真他阿母的有些舍不得呢！”
说着脸上还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不舍与遗憾。
说来这王山也是“可怜”，原本就是一个战斗狂人。这两年光在皇宫做宿卫，一点动手的机会也没有。今岁朱诞叛逃，原本以为可以好好厮杀一番，却也是没有如愿。有时候秦正在想，这家伙愿意与潘勇一起投了自己，会不会是因为就他这里打仗比较多的缘故。
王山又一次紧了紧手上的铁矛，朝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来将，轻轻磕了一下马腹，云淡风轻的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没错，就是最后一次冲锋。
这一次王山没有如之前那般格挡或是硬钢，而是在两骑两错之机，先一个横扫岂是，待来将同样准备挥舞之时，一个变招，由扫从刺。
与之前略显笨拙和无力的样子不同，这一次的攻击，快若闪电。
賊将原本就有些累了，体力下降的厉害，又有了惯性思维在前，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铁矛的锋锐，加之战马的速度，一下就被穿了个通透。
“啊……！”
一声惨叫之后，随即就是城头上发出了震天的欢呼。黄林放眼望去，只见自家的第一勇士已经是横尸当场，那鲁山县尉王山正在场中高举铁矛仰天长笑。
黄林一边破口大骂着“废物”，同时又是气急败坏的喊着“卑鄙”。浑然没有注意到不顾自己身边其他将领那兔死狐悲的表情。
要知道刚刚他还在大声称赞着那“死鬼”的武勇，下一秒就又变成了废物，这换谁受得了。
“传某命令，即刻攻城，打破城池，大索三日，先登勇士，某重重有赏……。”
……
鲁山城外，晚霞映照得整个天空一片血红。
在夕阳的余光下，被填的坑坑洼洼的护城河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城墙脚下，贼寇的尸体已经是铺出了厚厚的一个台阶，城墙上和城墙外，插满了或好或坏的白羽箭矢。
被火油烧毁的简易攻城云梯还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歪歪斜斜的倒在一旁，亦如它身下的那些已经烧焦了的残破尸体。只能无助的望着头顶那一抹即将消隐的血红夕阳。
空气中烧糊了的恶臭和地上遍布的鲜红，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和无奈，宛如一副地狱的油画。
黄林更加的焦灼了，麾下贼寇被他逼着已经连续攻击了十数次。先前因为重赏许诺和破城后狂欢而临时提升的高昂士气，随着一次次攻城的失败，已经慢慢跌落至谷底。
与之相反的，反而是鲁山县守军越发的从容不迫，士气也是越发的高昂。
黄林望着城头上因为又一次打退了他们进攻而肆意挥舞武器的鲁山守军，他对攻破这个曾经被他拿下的城池已经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攻心之计失败了，强行攻城又不可为，他不知道情况为何会变成这样。虽说他倒是有后手准备，但也感觉心里疲惫异常。
他麾下的死心眼不少，但如今这些人已经死的是七七八八。毕竟凭借简易木梯，利用蚁附之法攻城，可是所有攻城之法中损失最大的。
这一次若不是黄林打算破釜沉舟，拼死给自己多争取一条富贵路，他也决计不会如此。
可同时贼寇毕竟是贼寇，既不是武勇之辈，也不是坚强之人。在蚁附攻城中能活下来的，基本上十之七八自然也不是傻子。
黄林亲眼目睹其中一些将领，眼看进攻受挫，就开始偷奸耍滑。这些人最后的攻城情况，大都都是随便冲上一阵，划水划得落落大方。
这情景直看得黄林恨得是牙根痒痒。这若是放到以前，早就叫李宫砍了那些人的脑袋。可如今，他却是没有办法。
毕竟他向来都是唱红脸的，利用重赏拉拢手下，那是他干的事。至于白脸，杀人放火，军法担当的，都是李宫替他完成。
这方法以往黄林还觉得挺好，毕竟所有人对他这个首领感恩戴德，感激莫名的情景还是挺让他享受的。
更让他得意的是可以堂堂正正的孤立李宫。这简直就是一个绝好的一箭双雕之计，一举多得之举。
可如今李宫不在了，他突然发现所有人一下子对他仿佛都没有了畏惧之心。
而若是他这个时候改人设，搞什么严明军纪，杀人正法。先不提有没有人怕他，但什么小心思绝对不会少到哪去。
“唉！要是李宫在就好了……！这些个泥腿子，竟然敢跟本都督装模作样！”
黄林心中一阵郁闷，但法不责众，又不好拿那些头领开刀，万一搞成兵变自己岂不是更加糟糕。
想到这里，不由心里得对秦正又是一阵咒骂。
“哼，秦正啊秦正，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待我投了刘元海，定要让你好看……！先让你高兴一会，那些个匈奴人可不是吃素的。”
随即眼眸中一片冷厉闪过，“传本大都督令，鸣金收兵……！”
……
“呜呜呜……，呜呜呜……！”
黄林这边金锣刚刚敲响，所有贼人正待准备收兵，突然从军阵侧翼传来了一阵牛角声，随即一阵轰隆隆的马蹄之声便传了过来。
一杆黑色大旗率先从远处的地平线冒了出来，旗面迎风飘扬。
上面大大的一个“秦”字，如同一只深渊饿鬼，在那里急促的跳动。又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旗帜的束缚，跳将出来噬人血肉！
整个军阵速度极快，只见打头一人手持双刃长矛，身穿玄甲，正低伏着身子，夹马朝着贼寇中军极速狂奔。
其后数百玄甲黑骑也是速度极快，所有人一手持矛，一手持弩。更远处更是灰尘漫天……！
城墙之上，王山摘下自己的头盔，单手环抱，高声大呼，“将军回来了，我等援军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