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或王或霸
一路从营门走到此处，卢谌观察的都很仔细。毕竟，他是背着任务来的，以卢谌的理解，那就是尽全力近距离观察秦正的一切，然后做出最准确的评价。
让他高兴的是，到目前为止，都还算满意。
回想一刻钟之前，他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半大孩子，领着一帮子人，大开军营的中门，来迎接他。虽说心中有些得意，但亦让他有些不满。
一来自己只是一个太尉府主簿，就得一军主将大开中门迎接，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二来，他觉得秦正也没什么特别，亏得自己的二弟和父亲，对他如此看重。如今也如其他从底层爬上来的武将一样，动不动就溜须拍马一番。实在让他提不起精神。
至于秦正是不是什么求贤若渴之类，他想都没有想。在他看来，秦正暂时还没有这个资格。
不过紧接着，秦正的自我介绍，再到询问卢谌来此何为的不卑不亢，让卢谌对秦正的感光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接着在卢谌说明自己是为太尉府军令前来之后，得以在秦正的带领下进了军营，让他觉得秦正此处到也有几分细柳营之感，当然他不是汉景帝，秦正也不是周亚夫。
不过紧接着却又被要求只允许带一个护卫进入，其他护卫必须留在营外后，又让卢谌对秦正有些不满。他觉得秦正是在对卢志拒绝与之见面，而对他采取的报复。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不满，待卢谌进了军营，看着整个营地，井然有序的布局，干净整洁的地面，让卢谌又生出了一丝好奇。
心情如过山车，一会高坡，一会低谷。又如夏天的天气，一会晴一会雨。当然卢谌肯定不知道过山车是何物，不过倒也不妨碍他感觉自己心情的起伏跌宕。
良好的教育和耐性，还是让卢谌止住了心中的起伏不定，甚至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和煦的微笑，如美玉，似春风。一路往里，一边收集情况，很快就在心中把秦正分析了一遍！
“看样子，秦正年纪应该不大，为人处世倒也成稳，不像是普通士子，应该有几分能耐，……！”
“看军营布置，布局规整，从里到外，处处仔细，军帐通道分明，应该学过兵法……！”
“沿路守卫的士卒雄壮，看样子也不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样子，个个精神头很足，对秦正也甚是敬重！此子带兵练兵能耐不凡……！”
“营中马匹不少，看容貌还有不少是胡骑！看制式甲胄，有不少还是军中将官！这倒与其他主将喜欢把胡人当奴隶的做法不同。看样子此子在用人方面，颇有不拘一格之感……！”
……
卢谌年纪虽轻，有不能如卢志那般，洞悉天下事，但其经历却是不少，至如今管中窥豹之能，倒也有那么几分。
卢志追随司马颖时，卢谌已然成年。他亲眼见证了司马颖的崛起，就连荡阴一役，司马颖以五万大军，打败了司马越的二十万大军，俘虏了惠帝司马衷之事，卢谌也是亲身经历。
后来又经历了司马颖的败亡，司马越的崛起。进了太尉府之后，更是看了不少洛阳士族见勾心斗角。可以说，卢谌确实有见识。
也正是如此，卢志也才放心让卢谌来考察秦正。
进到营帐，秦正先是故意请卢谌上座，不过卢谌做了推辞。很明显，两个人通过一路的交流，有了一丝心照不宣之感。当然也可以称之为，两个人之间都更加虚伪了几分，都在相互试探。
其实不提卢谌，一路上秦正也在不停观察这个太尉府主簿，前卫尉卿长子。他对卢志还是有些不舍，还在想看能不能通过拉拢卢谌，曲线救国般，收了卢志。
所以才有了他带着卢谌，在营地各处不太紧要之处转了一圈的做法。可惜，他在卢谌脸上没有看出多少表情，卢谌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根本摸不到风。
到是卢谌身边的那个护卫，穿着一身铁甲，一路脸上表情异常丰富。不满，疑惑，震惊，兴奋，还有新奇……，让他都想拿来做一个表情包合集的想法了。可惜没有手机，亦没有网络，就算是画出来，也是无用！
秦正经过与卢谌的一番客套，坐到了主位，自然是以主人之礼，再次对卢谌表示了歉意。
“卢主簿，营中简陋，亦没有酒水招待，还请多多见谅！”
“秦将军客气，更何况今日谌前来此处，亦不为喝酒尔！”
卢谌开门见山的说道，语气平缓，但甚是真诚。让人听着就仿佛是多年认识，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接着稍稍迟疑了一会，卢谌一拱手，微微笑着说道，“谌也不与秦将军客套了，这样，先公后私！在下先把太尉府给将军的军令与秦将军接交一下。然后，谌这里有几个问题，想和将军请教一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正正好找不到话头来拉近与卢谌关系，一听卢谌此言，哪里会不同意，马上就是朗声说道。
“卢主簿太客气了！秦某哪里敢当请教二字！在下正好想与卢主簿多亲近亲近。说实在话，秦某一见卢主簿，就有一种熟悉之感，这或许就是缘分。如果不是此时身在军营，军令如山，还真想与卢主簿喝上几尊，来一个相见恨晚，一醉方休！”
卢谌听后微微一笑，伸手从长袖之中，拿出一个蜡封的木盒。
“秦将军，这是太尉府给将军下达的最新军令，请查收！”
秦正对此到是不陌生，他已经接到过两次这样的命令。第一次是去平阳，第二次是回洛阳。都是这样的盒子。
马上站立而起，快步走了过去。身子一躬，双手从卢谌手中接了过去，稍稍查看了一下封口，见完好无损之后，没有多看，随手将盒子放在案几之上。
“军令也不急于一时，想来若是紧急军情，卢主簿肯发也不会亲自带过来了。某也实在有些急不可耐，想与卢主簿探讨探讨！”
爽朗一笑，秦正左手扶在腿上，右手对这卢谌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不知卢主簿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
卢谌整理了一下思绪，“如此，谌亦不与将军客套了！如有不当，还请将军恕罪则个！……不知将军既然应允谌进营，却为何又不允许亲卫进营？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秦正一听是这个，倒也没有多做考虑，毕竟他之前制定这个规矩之时，就想到了别人一定会问，甚至会得罪许多高官大族！
“不妥却是有些不妥，不过秦某以为，只要是利大于弊就应该做好！兵者，国之大事！军营重地，慎之又慎亦何妨！一来可以防止有人借机偷营，或者刺杀主官。二来，若是有人挟持了重要之人，不让其带兵入营，也可以让劫匪和人质分离，把敌人拒之门外！很多时候，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当然，这样做最起码可以引起警觉，给出更多的准备时间……！”
开玩笑，后世哪里都是闲人免入。自己的老巢，谁想进都进，又不是菜市场！当然秦正绝对不会说自己是因为怕死，刺客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秦正的“大实话”到是让卢谌听出了些许道理，只是微微沉吟了一下，便作罢了！毕竟这样做，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了军营的安全。
但心中亦是忍不住吐槽道，“若真的有高官被挟持去偷营，这样的情况之下，还不是一个死！你秦正还真是心狠手辣啊！这样见死不救真的好吗？”
不过嘴上还是客气道，“将军谨慎，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尔！”新81更新最快电脑端:
微微一笑。不待秦正客气，又问道，“孟子有云，鱼，吾所欲也，熊掌，吾亦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如今天下，虽然大晋依然为天下共主，中原大地，亦地大物博！然乱世之相渐显……！西北蜀地有成贼，大河之北，匈奴伪汉肆虐！各处烽火连天，盗贼四起……！敢问秦将军，汝以为……，是王道好，亦或是……霸道更佳呢？”
“哇靠！”
秦正心里直接一突，他完全没有料到卢谌会跟他说这个，甩出这么大的一个问题作甚，有这么熟了吗？他不知道，卢志对他早就有所了解，卢谌更是得了自己父亲的指示前来他这里考察，自然没有什么好避讳。
当然，卢谌也不怕问了这样的问题会怎么样！以他们的身份，不承认便得了！秦正又能拿他怎么办！就是他今天来此，也是借传达军令的机会！至于什么问答疑惑之类，子虚乌有好吗！再不行，那就直接倒打一耙好了，如果是废物，不如利用一下，也是可以的！毕竟谋士一般都是心黑手辣的！
看着面露微笑，一双眼睛静静望着自己的卢谌，秦正心中念头急转，暗自思量。新八一首发
“看样子卢谌是在考量自己啊！是出于他自己呢？还是他父亲卢志呢？王道还是霸道！我靠！什么玩意？我哪里知道王道霸道！”
“对了，刘邦那厮行的好像是王道，韩信不是说什么将将吗？还有那什么约法三章，王道确实可取！起码怎么说呢！王道可以凝聚人心，得道多助……！”
“至于霸道？霸，历史上都有些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大秦……？西楚霸王……？对了，西楚霸王，他倒是带头灭了秦，但又输给了汉……！”
“该怎么办呢！这不是黑就是白的！难道就不能是灰……！”
秦正闭目思索起来，卢谌看了倒也不催。
这个问题是父亲卢志交代他问的，而且还把答案也告诉了他，必须答案准确，他方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秦正不知道这些，不过他到也在认真的思考问题。毕竟这个问题他也必定要面对。提前想好也不是坏事……！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秦正依旧闭着眼睛，手指轻轻的在自己腿上敲打着。
卢谌依旧没有催促，依旧静静的等待。反而是旁边的人感到十分不自在，频频有人用复杂的眼神，不住的扫着秦正。
终于，秦正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他已经想清楚了，万事万物，过犹不及。伟人说的好，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纠结王道、霸道。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嘛！
“秦某以为，万事万物，祸福相依，过犹不及！万事分得太过清楚，反而不好！水至清，则无鱼！所以根本无需理会王道、霸道。不如一切从实际出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以百姓的利益为最终利益，确保多数人的利益得意彰显！对自己人，应该如春风暖阳，对敌人，应该如寒风冬雪。“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不知所以的话，只听得卢谌云里雾里，他哪里知道什么白猫黑猫，具体问题之类！
不待他细细思量，秦正又道，“所以，王道也好，霸道也罢！合适的时候用合适的方法，与时俱进，方是正道！故，秦某鱼所欲，熊掌亦所欲，二者兼而得之又何妨！”
秦正说得是畅快无比，长久以来，很多想不通的问题，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在他看来，老办法只要有用就是好办法，自己看了那么多伟人的论著，听了那么多好观点，这王道霸道之问又岂能难得到自己！
对卢志他也想通，反正自己从来没有得到，又何谈失去！
卢谌此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听得两眼放光。最关键是秦正的观点和他父亲卢志是一样的。是一样的就行了了，其他的有的没的，懂不懂又何妨，交给父亲就好了！
心中松了一口气，暗道，“父亲说的不错，秦正也许真的可以是卢氏的一个机会啊……！”
想到这里，又是一拱手，朗声说道，“谌感谢秦将军为吾解惑！时间不早了，谌就此准备告辞……！”
秦正一叹气，“看样子自己还是没有王霸之气啊！想收一个谋臣实在是太难了！”
正要说话，只听卢谌又道，“荆州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物产丰富。不过前两天荆州征南大将军高密王略派人到京求援，说是贼寇众多，杀不甚杀。”
“谌以为，说是贼寇，不如说是流民。若将军前去，前镇南将军刘弘之子刘潘可为将军助力……！”
“另外……，谌之仲弟，不喜读书，好舞枪弄棒，某想将其托付于大人，还请将军照顾一二！”
“不知将军可否准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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