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永禄
事情谈妥之后,两人都甚觉畅快,重又归座痛饮一番,直至酒意渐酣方依依惜别。杨泰回去后倒头就睡,这一夜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起来后,杨泰将兄弟们召集到一起商议。大家都是同过生死的兄弟,他不愿过多欺瞒,将事情因由大概说了一遍,只除去高方的一番话,以及建昌府铁器一事······这些不能说的,对高方的身份亦末曾透露,只说是位大富商。不过抛开这些不说,如今乱世,茶可易马,而军队征战离不开马;因而茶、马素来为朝廷管制,也因此光是茶叶、马匹这两项,就冒了很大干系。杨泰将其中利害关系跟大家伙说清楚了,让他们自行决择,可是最终没有一个人退缩,纷纷说道无论生死都不背弃!这个结果出乎杨泰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赶马路上大伙儿生死相依,彼此信赖;他信得过他的兄弟,他们也敬服杨泰。杨泰又劝了一回,大伙儿仍然坚持己见,杨泰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帮里两个半大孩子和几个有家有口的,杨泰硬是劝下了。只待兴盛昌的人来了,让他们跟着一起回去,以后就留在兴盛昌,继续跑马帮也好,做个学徒也行,应该比进泰兴祥安稳吧。这是高方临走前许下的,这样兄弟们有了好去处,也了了他一桩心事。
不提杨泰这里热火朝天地筹备泰兴祥马帮,却说高方回到善巨郡守府,已是月上中天。高方酒意微熏,再加上旅途劳顿,甚是困乏,只是今早天还没亮就出去,整日末理政事,现在案头已堆了一摞文书,高方洗漱一番后,又打起精神捡紧要的先行批阅。这其中有些是府衙来往的公文,还有一些是不可为外人知的秘文,这些秘密文书是高方手下各地商号、农庄的掌柜管事,以及几处秘宅执事首领呈上来,向高方请示或是通传报讯。
高方在善巨经营多年,势力可谓根深蒂固,他豢养着为数不少的私兵,这些军队或是隐匿山林,或是隐于市井,府兵、衙役、农夫、走卒无处不在;与段思平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强兵利刃大造声势不同,高方这里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正所谓私底下暗潮涌动,表面上却是波澜不起。若说段思平为正,仿若一面树起的旗帜与杨氏相抗衡,使有志之士争相投奔,声势日渐浩大,对杨氏形成威慑,引得杨氏十分忌惮并密切关注;而高方则为奇,与段思平遥相呼应互为犄势,却是遮掩行藏不露破绽。为了筹措庞大的军费,这些年来高方网罗各类人才,扶持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掌柜,建设有八家大小商号,近百家分号,涉足各个行业,十数年下来,积累下庞大的财富和物资。除各处私产,高方在府衙之外还有几个极其隐秘的处所,那是高方隐秘势力的核心所在,分管着高方一切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务。其中兵马堂名唤“无衣”,无衣堂专门负责“招兵买马”,主行招幕兵员,收集发放战马之事,正是日后杨泰要经常打交道的地方。为掩人耳目,无衣堂并不能明目张胆的招人,因军队还需要大量战马,无衣堂的人常常扮作马贩子分散于全国各地,高价收购马匹,同时探听寻访那些被官府苛政迫害走投无路的民众;对时局不满的志士;抑或是身怀绝艺的能人异士;对他们或施以援手,或晓以大义,最终这些人大都情愿归入麾下,并且死心塌地十分可靠。除却无衣堂,高方手下还有一支暗卫和一个钱粮堂,暗卫队也有个别名叫作“疾风”,主管剌探情报和传递迅息,同时也兼监督军队之职。钱粮堂叫作“积玉”,掌管着高方所有商号私产的帐目和盈利,如此多的商号店铺总和起来,每年的利润惊人,刨去庞大的军饷和其它各种经费开支,仍然积累下巨大的财富。积玉堂有多个秘库,囤积了大量银钱粮草,以备战时所需。除此外,高方属下还有军械、医馆、马场、农庄等等,总之竭尽所能为他日成就大业做准备,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巨网,等待时机一举成事。
高方堪堪处理完案头堆积的公务,远远的听见晨鸡啼鸣,竟已到四更天。高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觉得身上着实倦怠,便想先在软榻上寐一会,待天放亮再行交待泰兴祥之事。岂知这一天来回奔波劳累,又饮了许多酒,高方这一躺下去,竟是睡得很熟,醒来时天色已大亮,东面天际红霞瑰丽,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高方急忙起来洗漱后便赶紧上衙门去。他刚出门便见李永禄在门外探头探脑,不觉莞尔,他只作没看见,径自出去了。
高方到衙门里点过卯,今日衙门并无要事,他将昨晚连夜批的公文交给师爷,交待下日常事务,便回府去了。回到府里,夫人已在等着他用早膳,用完早膳高方又自上练武场练功,仿如没见李永禄有事没事在他面前晃荡,只将他晾在那。永禄还有些孩子气,跟着马帮走过两趟,对马帮那带着传奇色彩的冒险生活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可是回来后大人好似忘了这事,一句不提,永禄生怕高方改了主意,不让他去马帮。只急得永禄抓耳挠腮,但是迫于高方的威严,又不敢上前相求。其实高方心里是有意让李永禄跟着杨泰涨涨见识、磨练一番的,因为永禄这孩子心性纯良,平日里聪明机灵,颇有习武天分,又肯吃苦,若是加以琢磨将来定可堪大用。只是永禄性子毛燥,沉不住气,因此高方几次故意对他的急切视而不见,也是想挫挫他的急脾气。高方给和其昌的秘信昨晚已连夜送出,和其昌对马帮一事早有准备,一两日后小队就可出发,到时会叫永禄去与他们会合后,带他们去见杨泰,只是永禄不知,只在那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