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伙子心中有个梦
正月十六这天晚饭后,他们打扮地花花绿绿,画着油光彩亮怪模怪样的脸谱,拿着彩绢和彩扇,向两家村进发。因为他们给邻村送戏这种事已经有好几年了,因而,就近各村的村民,对这个高跷殃歌文娱队十分企盼和欢迎。两家村的各家各户都点了旺火,大门外早早地挂上了做成各种样式的灯笼,鞭炮也早早预备在了大门外,专候文娱队进村。
锣鼓声传进了人们的耳中,殃歌队进村了,人们都走出大门外张望,孩子们显得更加兴奋,说说笑笑蹦蹦跳跳。殃歌队进村后,从村西到村东,在锣鼓声的伴奏下,挨家挨院进行表演。他们一边绕着火堆扭捏,一边信口编了词唱起来。队中有个出口成章的青年,外号叫快嘴儿李,他到哪个院后,根据他看到的情景,或了解到这家人家的情况,能迅速偏出幽默风趣的段子顺口唱出来。这快嘴儿李在两家村有一家亲戚,因此对王赵两家多少年来从友好到矛盾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这天,当他们殃歌队走进赵兴年儿子赵钢蛋院时,他踩着高跷,看着赵钢蛋家花生生的窗花明晃晃的灯笼和红彤彤的对联,绕着旺火就唱出了如下歌词:
“这家人家人丁旺,日子富得流汤汤。祖宗有财是大善人,为人处事多谦让。结了义兄王来运,发誓代代友情长。友情不及亲情近,企盼后代结鸳鸯。可儿孙不买祖宗的账,反目成仇不相让。见面好似怄眼鸡,恨不得对方遭大殃。归西的祖宗心擅抖,隔壁邻居也悲伤。快嘴儿我今天要多嘴,奉劝赵男细思量。为男总该有气度,何必针尖对麦芒?两家吃顿和解饭,莫因小事把大义伤。
铿!铿!锵!铿!铿!锵!喜乐总比生气强!”
他们敲敲打打说说唱唱表演了一会儿后,就又来到了王有福儿子王大山的院,锣鼓敲响,彩绸花扇舞动,快嘴儿李也编了一套相似内容的说唱词,踏着铿锵的鼓点,又如此这般风风火火地唱了一回。
等这个殃歌队风卷而去后,赵王两家凡听到快嘴儿李说唱的人,都对他的话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各自在思想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转变。回想起父辈们日娘操祖宗五马长枪的对骂,想起这么多年来的别扭,以及他们这一代继承了前辈的传统继续闹腾,觉得把心思放在这种事上,没什么意义。原本祖辈们还是磕头兄弟,世交变成了世仇。况且距离当时的菜园子事件和骡子事件,已经近二十年了。后来虽屡屡发生些争执和矛盾,那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事也多半带有找茬或挑刺的性质,哪一件事都是对方少说一句就可以过去的。
两家人各自在心底作了些反思后,都已是人心思和了,见了面也不再怒目相视了,背后也不再闲言碎语地漫骂和贬低嘲笑对方了,但是仍然没有语言交流。因为谁也抹不开面子去打开这个僵局,谁也不去主动下这个台阶。
又是几年过去了,王大山和赵钢蛋的子女,有的已经成家立业,有的也该谈婚论嫁了。赵钢蛋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姑娘,名叫彩霞。她芳龄刚满十八,生的杏眼桃腮,容貌在两家村是拔了尖的。这彩霞不仅貌美,而且心灵手巧。她学得一手好刺绣,三村四邻的女人们常来找她,一是想看看她的绣品,二也是想学点绣艺。看完后,有的女人就说,彩霞就是一个高明绣工的作品,要不她怎么会长得那么美?然而,她的父母因为她相貌出众,反而十分担心,他们也说不清担心什么。从她十四五岁起,就把她像小鸟关在笼子里似的关在家里,连大门也不让出,甚至婉言拒绝来她家造访的各种人。彩霞也只能默守闺房,朝夕穿针引线,在彩色的刺绣世界里寻求乐趣。
回头再说王家。王大山的大儿王日升已经结婚,二儿子也已二十一岁,叫王旭升,小伙了长得挺拔帅气。他十四岁时跟了个手艺有名的老木匠学徒,几年下来,已是手艺不错的木工。虽然他绝对能独立撑起门户自己单干,但他仍跟随师付一块干。师徒合作,似乎更出活儿,更能发挥专长,更愉快。他们走东村转西村地在各村干活儿,因此很少在家,对于自家和赵家的纠纷事端,他从不参与。
这年中秋节上午,王旭升在前营子村干了一会儿活后,匆匆忙忙往家赶,准备回家吃团圆饭。在走到离两家村二里左右的地方,突然看见一位袅娜轻盈的姑娘,娉娉婷婷从对面走来。当两人擦肩而过时,他才发现,这是自己村赵钢蛋的女儿赵彩霞。这赵彩霞正是奉母命,要去离两家村四里远的前营子村给姥姥送月饼的。
在王旭升没学艺之前,他也曾多次看见过她,那时两人都很小。现在六七年过去了,两人变化都很大,但他没想到她出脱的如此出色。俩人相对而过,虽然谁也没说话,仅仅是将对方看了几眼,王旭升却不由心里一惊。他跟师付做木工,几年来给多少盖房子的人家立架或做门窗,给多少人家做家俱。走了那么多村庄,见了那么多女孩子,从来没有一个引起他的注意。而见了赵彩霞这面后,她那平静而明亮的眸子,她那秀气轻盈的身姿和那超凡脱俗的儒雅气质,总是莹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忘之不了。但是,王旭升不敢往婚姻方面去想,多少年来,两家关系水火不溶,谈婚姻那是不可能的。
这王旭升年纪轻轻,已经学有所长,在周围各村人眼里是个有手艺的人。再加他长相出众性格温顺,近两年,给他提亲的人已经络绎不绝。假如他没有和赵彩霞的这次相遇,他或许答应父母为他做主定亲,或许看见哪家女孩子中意,请父母找人去提亲。可是,自从见了赵彩霞后,他好像对婚姻没有了一点兴趣,或者说简直就不抱任何希望。对前来提亲的人显得特别反感,总对父母说:“别搭理他们,讨厌!”
一个热血澎湃的青年男儿,在感情方面这么冷漠,难道是情感上受过创伤,心灵受过打击?应该不是。因为谁也不曾见他与异性有过交往,他只与师付朝夕相处。那么,这是为什么?别人作不出解释,他的父母也作不出解释。但是,他家那长眠在土里的老祖宗——王旭升的祖爷爷,他能作出解释,那就是因为,别人所介绍的女子,都不是赵彩霞。他祖爷爷还知道,王旭升赵彩霞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是因为,他和赵有财结义时,双方曾许下过一个共同的心愿——愿王赵两家的后代结为姻亲。承蒙神灵暗助,他俩应愿而来了,现在就等有人在双方的脚上拴上红线。或许,他俩的和亲能使两家永久地消除隔阂,以后能真正的世代亲和下去。或许,前期多少年的纠结,正是他俩好事多磨的征兆,要是那样,那也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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