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在旦夕
蛇妖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蛇尾。尾巴又粗又长，像一根巨木，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厚重郁结的光芒。
拒寒亲眼看到它在自己的面前，把老爷爷从半截身子到整个吞下，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只留下一片残破的衣角在空中飘浮着，最后缓缓落在地上，那样轻，在拒寒眼中却激起了一地尘埃。
她被一种悲痛、愤怒交杂的强烈感觉所裹挟着，浑身上下都在不住地发抖。
这时，蛇妖发现了她，把面目狰狞的脸转过来对着她。这哪里是一双人眼，分明是蛇眼，闪着绿色的幽光。你根本不知道这双眼盯着哪儿，但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哟，我还以为只有一个皮糙肉厚、老到磕牙的糟老头，原来还有一个水嫩嫩的小女娃，我今天真是走运呀，咯咯咯咯。”蛇妖的声音冷酷而诡异。
拒寒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才勉强说出话来：“是你……是不是你……抓了我爹娘？”
“你爹娘？你是昨晚那户人家的小孩？”
“不是……”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也是，我记得，我一口把他们都吞进了肚子里，哪还会有活口呀，咯咯咯咯。”
它的笑声很诡异，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像鸡叫，又像狼嚎。它竟然还笑得出来！它看到女孩一脸的严峻，戏谑的心情更浓了。
“我吃的人太多了，多到我都记不清。你要找你爹娘？可以呀……不就在我的肚子里吗。”
它摸摸自己的肚子。“哎哟哟，不过，他们现在估计已经被我的胃液给消融成一堆白骨啦，要不要我吐出来给你呀，咯咯咯咯……”
这次它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完全不在意眼前的女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些弱小的人类真是有趣，无聊的时候，把他们当玩具也挺能打发时间的。
“啊……”下一秒，拒寒再也忍受不了了，高举着匕首，怒吼着向它冲了过去。蛇妖没有阻拦，任由她拿匕首朝着自己的尾巴狠狠地刺了下来。
但是拒寒马上就发现，匕首根本就刺不进它的皮肉里，覆盖在身体表面的厚厚的鳞片是它最好的防护罩，她不过是在白费力气。
拒寒不放弃，又在它身上狠狠地刺了几刀，别谈皮肉，就是鳞片也纹丝不动。就像是拒寒在给它挠痒一样，它“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拒寒仍然不停地刺向它，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还我爹娘！”，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蛇妖终于笑够了，也耍够了，这个玩物它已经玩厌了，该是把她吃进肚子的时候了。
于是，转瞬间，他已经变了一个神色，面露凶光，尖牙出鞘，如雷霆闪电一般向拒寒扑过来，周身卷起一阵狂风。
拒寒猝不及防，可是即使她来得及反应，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爹，娘，寒儿要来陪你们了”。想到这里，心情竟释然了一些，慢慢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所料想的事却没有发生。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只听见耳边一声疾响，伴随而来的是铁器的震颤之声。
她突然感受到一滩冰凉刺骨的液体喷溅到了自己身上，她猛地睁开眼睛一看……
刚才还生猛彪悍的蛇妖，心脏的位置赫然出现一个大血洞，软软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自己身上溅到的就是它的血。
她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白衣翻飞、仙骨铮铮的身影，一看就知道是个修仙之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估计只比自己稍长几岁的少年。
只见道人口中默念法咒，蛇妖之形渐渐消逝，幻化成一颗内丹，道人广袖一辉，内丹便被他收入了袖子里。
拒寒忽然又听到一阵剑鸣，抬起头看见一把寒光泠泠的长剑，在高空中极速地盘旋着。她料想就是这把剑一击击杀蛇妖，于危难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只见那把剑以雄鹰扑食的速度急冲下来，消失在了道人的广袖之中，拒寒纳闷他袖子里到底可以装多少东西。
拒寒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蛇妖躺倒的地上，实体消逝之后遗留了一地还包裹着胃液的白骨，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
拒寒知道自己的爹娘就在这一堆白骨中，她拼命地忍住了想要决堤的泪水。她分辨不出来哪些是爹娘的遗骨，但她知道这都是一些无辜之人的骸骨。
最后，这两位道人帮着拒寒把所有的骸骨都埋在了山上，立了一个无字碑。
拒寒久久地跪在坟前，跟爹娘告别，她有太多太多话想跟他们说，但是欲说已忘言。
“大家，蛇妖已死，你们的仇也已报了，安息吧。爹娘，你们在天上一定要过得开心，不用担心我，我会听你们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我会想念你们的。”
说着，她的眼泪珠子一样滴落下来，重重地砸在沙地上。
又跪了好一会儿，拒寒终于决定离开了。曾经，她觉得要是蛇妖把自己吃了，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所以她也曾有心求死。
但是，自从她到鬼门关走一遭，死里逃生之后，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她有了新的打算。
她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一长一少两位道人也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之后，三人准备离开了。
拒寒这时候才有心思把两人的容貌看个清楚，年纪较长的那一个，剑眉入云，清俊冷傲。看面相，还挺年轻的，应该是三十多岁，跟自己父母差不多。
但是他的黑发中夹杂了许多白发，倒也不显得沧桑，反为他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成熟冷郁。
年纪较小的那一个，明眸皓齿，神采飘逸，他一直都在对自己微笑，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他的微笑春风化雨，让她倍觉亲切。
他们是师徒二人，师父已经做过了介绍：“在下练星白，这是小徒童守。”
拒寒恭敬地叫了他一声“练道长”，又侧过头对着童守微微一笑。
“我叫夏拒寒。”
“夏拒寒……”练星白稍稍揣度了一个这个名字，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夏姑娘，你是这个村子的吗？”
“不是，我住在附近的村子。”
“哦，这样，夜也深了，我让童守送你回去吧。”
听了练星白的话，拒寒半天没回应。突然，一下跪在了练星白的身前，练星白不知她的用意，连忙要扶她起来，她却不愿意起来。
“练道长，谢谢您杀了蛇妖，为我爹娘报仇，我真的是万分感激。”
“不必介怀，这是我们修仙卫道之人的本分。”他发现她似乎还有话说。
“练道长，我还有个请求……”
“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请收我为徒吧。”拒寒的声音十分坚决。
练星白和童守师徒二人都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小姑娘，修仙可不是儿戏。”
“我没有开玩笑。练道长，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想得很清楚，我的父母被蛇妖杀死了，在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求您能够收留我，让我跟着您斩妖除魔，我不怕吃苦的，真的！”
练星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同情她因为妖魔肆虐成为了孤儿。但是收徒不是小事，他不会就这么随便地答应的。
“小姑娘，这条路不好走，我怕你到时候会后悔。而且我也是不会轻易收徒的。童守，送她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求您收我为徒吧！”
拒寒死命抱住身边的一个木桩子不放，拼命地别开童守来拉自己的手。
童守没有办法，又怕用大了力气伤着她。只好收了手，有些为难地站到了一边，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拒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练星白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倔强，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但是这仍然没有影响他的决定。他轻叹了一口气，言语决绝地对童守说到：“我们走吧！”
说完，没有管跪在地上的拒寒，转身走了，童守看了拒寒一眼，最终也快步跟上自己的师父。
拒寒哪里肯放弃？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家不成家，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而自从练星白杀了蛇妖，救了她的命，为她的父母亲报了仇，她对他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又是仰慕，早在心里把他当做自己的偶像，就想做他的徒弟。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练星白道法高强，如果自己跟着他学习斩妖除魔的法术，相信终有一天也会变得像他一样厉害。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保护那些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了，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珍视之人死去，而束手无策。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条路无论多么难走，她都会一直走下去。
于是，她松开了木桩，趁练星白、童守还没有走远，追了上去，默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