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苏醒

  时局瞬息万变,抵达昆仑山的人还未缓过神,山下便传来了妖兽四处为祸的消息。
  那些妖兽多数是从天虞山一战中逃走的,据其他仙府的消息,妖兽的行为颇为古怪,一些修为尚浅的妖物尚可说得过去,但不少桀骜不驯的恶兽竟也有如受人指使般一同行动。
  中皇山生剖了被斩杀的几头妖兽,在其体内发现了与当初的梼杌极为相似的一种上古血咒,身中此术者身心皆受施术者操纵,难以违逆。
  在天虞山遭受重创的妖兽们闯入凡间,吞吃人魂与血肉以增进修为,仅凭几封书信中提及,便知人间处境何其凶险。
  苏门山掌门亦传信告知,玄武此时身负重伤,陆君陈身中咒术,暂且无法脱困,只能先以书信转告,留在妖邪身边继续监视。
  得知陆君陈的下落后,云渺渺着实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还活着就好。
  人间死伤无数,酆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司幽在昆仑逗留两日之后,在五方鬼帝的接连催促下,不得不回地府处置内务。
  各大仙门已陆续派遣弟子入世降妖救人,天虞山虽陷入这等处境,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送走了司幽后,云渺渺将山中之事交托给了长琴和端华,与步清风,孟逢君等人兵分三路,各自带领数名弟子先后下山,平一处之乱,便带回一批流民。
  如此持续了一月之后,昆仑山中已是人满为患。
  看着焦头烂额的众人,孟逢君忍不住劝道:“这等扬汤止沸的法子迟早会把我们拖垮的,不能再带人回来了。”
  对此,云渺渺何尝不知:“难道见死不救吗?”
  “这……这不是办法啊!”孟逢君望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唉声叹气。
  云渺渺无奈地笑了笑:“你的顾虑我记下了,在想出法子之前暂且照旧罢,今日下头的弟子送来些卷宗和书信,都送到你那儿去了。”
  闻言,孟逢君眉头一皱:“那些不都是掌门该批阅的吗?给我作甚?前些日子那些你才给了清风师兄,赶明儿难道要让魔尊替你做事,你就这么偷懒的?”
  这话说得好不客气,却莫名教人安心。
  似乎她本就该这么同她说话,习惯了,就能轻而易举地释然。
  云渺渺莞尔,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
  “去吧。”
  孟逢君狐疑地瞧了她几眼,总觉得她近来总是满脸的倦色,唯有到了人前,才有几分精神,想了想,还是顺了她的意。
  “下不为例啊。”
  望着她走出门去,云渺渺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回头望着龛台上供着的半面天一镜。
  自那日碎裂后,这面上古神器便彻底失了光华,虽还能感觉到些许黯淡灵泽,却也仅仅如此了,看起来比下品的灵宝还要不如。
  只因回到了这座云渺宫,便物归原主,供在此处。
  看着这面镜子,物是人非的愁绪便随之涌了上来,她自问不悔,却仍不免怅然。
  就好像一夕间失了位交好多年的故友。
  镜中没有找到朱雀上神的血翎,玄武败退,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师父这般重视这法器,怎会不在这呢?
  那三片血翎,一片在三危山消失无踪,一片枯竭在了不周山下,最后一片毫无音讯,有心阻止无尽和玄武,却不知该从何寻起。
  昨日镜鸾说她回了趟天虞山,霄明刺断了山中灵脉,她又用寸情强行召出了剑冢中所有未开蒙的剑刃,如今的天虞山有如一座坟冢,灵兽四溃而逃,逃不走的无非溪中那些虎蛟,都死在了滩涂上。
  那座山,百年内怕是回不去了。
  在人前还忙碌些,一旦静下来,便觉得前路茫茫。
  阿九的寿数,不知能撑到几时……
  “云渺渺。”身后突然传来重黎的声音,惊得她心头猛一颤,回头之前匆忙整理好了神情。
  “何事?”
  “还问本尊何事?”重黎不悦地皱起了眉,“没人告诉你吗,那个叫余……余念归醒了,你成天挂念着,这会儿不去看看?”
  闻言,她黯淡的眼底忽地闪过了几许欢喜的神光,快步跨出门去。
  “你慢些,人跑不了……”重黎好笑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近来入山的人多数承她恩惠,故而一路遇上的人都为她让开了路,恭敬地称一声“掌门”,她无暇顾及,加快了脚步,重黎都险些没追上。
  “念归几时醒的?”
  昏迷了数月的人忽然清醒过来,她激动之余更是措手不及。
  “刚醒,我也是才听说的,还以为你都知道了。”人多眼杂的,他也不以“本尊”自称了。
  “我忙了一早上,应是疏忽了。”
  她走得快,身旁的人都似浮光掠影,顾不上一一看清样貌,只连连点头示意,虽说敷衍了些,却也是情急之举。
  不知同多少人这般擦肩而过,她忽觉一道异样的视线停在了她背上,倏忽回头,却未曾发现可疑之处。
  “怎么?”她突然停下,重黎始料未及,倒是冲出去三五步,又折返回来。
  云渺渺心生疑惑,可眼下的心思都在余念归终于醒了这件事上,顾不得细思。
  “没什么,走吧。”
  他们到端华那边时,其实已经去得有些迟了,长琴和端华都已经到了,晨间来送药的步清风站在床边,应是头一个发现人醒来了的。
  余念归坐在床上,面容有些憔悴,这些日子虽有丹药续命,但她到底是昏睡了太久,醒来后勉强喝了几口茶水,便一直呆呆地坐着。
  端华正为她诊脉,眉头紧锁,半响,看了长琴一眼,示意她也看看。
  长琴仔细地探过了她的伤势,面色愈发凝重。
  “长老,如何了?”云渺渺上前询问。
  “你来了……”长琴看了她一眼,轻声叹息,“内伤已无大碍,但无尽的邪气伤及她的灵根,以致她眼下神识模糊,方才端华上前,这孩子……她竟然认不得自己的师父了。”
  闻言,云渺渺面色大变,看向余念归,她果真神识恍惚,茫然地环顾四周,却不知该看谁。
  “虽说人醒了就好,但她眼下这副样子,只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连长琴都这样说,其他人就更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