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重伤

  今夜的东海,似也沾染了四海邪流,浪潮翻涌,晚霞瑰丽如血。
  玄武吹响了海螺后,在岸边等了许久,挨着礁石,掀起半边衣衫看了看胸口的一片血迹,抿紧了唇,蹙眉。
  “执明!”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惊得他当即放下了领口,遮住血色。
  抬眼望去,有人凌波踏浪而来,敛起晶莹的龙角和利爪,跨上岸来。
  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双眸熠熠生辉,大步走来时,满眼都是久别重逢的欢喜。
  于是,玄武也一如既往地冲他笑了笑:“小殿下,别来无恙。”
  “你今日怎么来了?”敖洵算了算日子,才恍然大悟,“啊,这就五日了?”
  玄武笑了笑,将药递给他:“喝药的时辰不能耽误。”
  敖洵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了下来,沉默良久,忽然问:“执明,这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怎么了?”玄武心头一咯噔,“殿下不信我?”
  敖洵摇了摇头:“没有,这些年除了父王母后,只有你对我的病这般上心,其实在这之前,龙宫的人对我的病情已经束手无策了,哪怕只能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只要我活着就行,但这样……生不如死。多亏了你的药,我才能恢复过来。”
  才能遇见天虞山的人。
  “可是执明。”他看起来很平静,却是话锋一转,“你这些年弄来的药少说有十几种方子,可你从不告诉我这药里都有什么,也不同我说我的病是怎么回事。从你我相识的那一日开始,我便一直觉得有些想不通……”
  他抬起头看了玄武一眼,神情忽地有些凝重。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呢?你同我说,随便编个借口也行,让我安心。”
  闻言,玄武看着他的脸沉默了良久,几番犹豫,终是叹了口气。
  “我……殿下同我一位兄长长得很像,让我觉得很亲切。”
  “那你的兄长如今何在?出远门了吗?”
  他摇了摇头:“家兄故去多年。”
  敖洵一怔,看着他此刻的脸色,似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与悲恸,眉头紧锁,双目紧闭,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抱歉……”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淡淡一笑,“我不会害殿下的,殿下若不信,我可剖心为证,山灵无心还可活几日,等殿下信我了,我再将心收回来。”
  说着,他竟真的朝自己的心口伸出了手。
  “别别别!……”敖洵被他吓着了,赶忙按住他的手,“我信!我信你还不成么?”
  便是能活几日,这心哪里就能随便挖来看。
  他只是有些疑惑,犯不上如此。
  见状,玄武露出了笑意:“那小殿下先吃药吧,看着殿下吃完药,我就走。”
  敖洵点了点头,当着他的面将药服了。
  “近来四海不太平,你只是山中蛇灵,要多加小心,无事不要四处奔波了。”他叮嘱道。
  玄武会意地点了点头:“好,小殿下的话我记着了,来日方长,待一切平息,我带殿下遨游四海。”
  寒暄之后,他目送着敖洵沉入海面,面上的温和笑意忽地僵住,扶着礁石咳出一口浊血。
  解开衣领,险些穿心而过的剑伤竟已开始溃烂,丝丝缕缕的浊气涌了出来,几乎压不住,方才更是险些在敖洵面前露馅儿。
  他咬咬牙,攥紧了衣领,不由冷笑。
  “不愧是寸情……”
  诛魔灭妖,剑气较之剧毒更甚。
  从前她战无不胜,无需偷袭,天下谁是敌手。
  倒是忘了,对于无情无心的四灵之首而言,胜,才是唯一的结果。
  与光明正大还是不择手段无关。
  与品性也无关。
  无情,便没有这么多讲究。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苦头会落在他身上。
  他倚着石头缓了一缓,确信无人看见后,净去了那滩血迹,离去了。
  ……
  陆君陈从未放弃过逃离此处的念头,恢复了几分精神后,便试着找寻禁制的漏洞,拖着手脚镣铐仔细推敲。
  师父说过,世间万法,没有无缺之物,便是上古神祗所设的阵法,也定然有着不可抹灭的破绽。
  他已经找了好几日,清醒过来便四处留意,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不寻常的角落。
  这禁制若有破绽,那必定是在这了。
  他正欲从中找寻突破,忽闻脚步声,当即警觉地用叶片将其遮住,不露声色地回到石壁下靠着。
  没一会儿,玄武便掀开藤蔓走了进来。
  陆君陈还没来得及警惕起来,便觉察到不对劲。
  平日里总是冷眼看他,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今日居然脚步踉跄地回来,刚踏入山洞,便体力不支地半跪在地。
  陆君陈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玄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支起身,那张脸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硬撑着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跌在他面前,再站不起来了。
  他伸出手,在陆君陈身上落下一道咒术,紫气弥漫,瞬间没入他体内。
  “敢逃……我打断你的腿!……”
  咬牙切齿的声音,满是凶恶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可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彻底没了声息。
  一时间山洞中只剩下篝火的哔剥声,静得出奇。
  良久,陆君陈伸出手去推了推趴在地上的玄武,才确信他真的昏过去了。
  血从外袍下渗出来,染红了半边胸口。
  看样子,是真伤得不轻。
  他方才还在他身上下了咒,这般防范,看来,已经无力监视眼下的他了。
  被囚于此这么多日,陆君陈什么糟糕的状况都预想了一遍,却没料到会有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随着施术之人失去意识,洞外的禁制也薄弱许多。
  他无需找什么破绽,就能将其破除。
  这几日得知的消息,须得快些传回师门,便是这咒术会要他的命,他也不能继续任人摆布。
  死,也得回到苏门山。
  他毅然起身,召回了墙角的佩剑,打算拖着沉重的镣铐逃离此处。
  可刚迈出一步,就感到不对劲。
  自己的脚踝被抓住了。
  挣扎了几下,始终挣不脱。
  玄武虽不省人事,气力却一点也不小,死死地扣住他的脚踝,像是真要将其捏断。
  他被囚一月,心中愤恨至极,当即拔出了剑,狠狠刺向那只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