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负伤的楚旻晗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楚旻晗却以为她是怕了,即便被那么多刺客围攻,也没有一刻松开她的手。
  寒芒刺骨的刀从她身后劈来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曾笑语欢声的过往,家破人亡的悲切,受尽折辱的求全都在那一瞬从眼前一闪而过,她想到了楚旻煜,那个说会给她一世安稳的苏旻煜,禁不住慌得大喊了一声:“殿下!”
  结实的臂膀将她拉入怀中,她只看到血光飞溅,眼前出现的却是另一张满是暖意的笑脸。
  那一刀,砍在了他背上。
  她脑子倏忽一白。
  “楚旻晗……你是不是疯了!!”
  他反手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心口,剑锋拔出时,喷涌出汩汩热血,却不及他背后如山花欲燃般染开的红。
  牵着她的手在细细地颤抖,而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说:“为夫还活着,哪能让这些狗奴才动娘子一根头发呢,那我多没面子啊。”
  她看着那些血不要命似的渗出来,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又慌又急地抓着他的胳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刺客再度围了上来,仿佛只要取得他项上人头,那么刚刚死去的同伴不过是路边草芥,不值一提。
  到了这个时候,楚旻晗的笑容依旧不减半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愿信我,还是留在这?”
  看着他伸出的手,苏绵锦啼笑皆非:“奴家还有得选?”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跟着他朝马厩飞奔而去。
  骑射场中留下的禁军尸体横陈,显然为了断他们的援兵,是有备而来,但马厩中还留了几匹马。
  天边陡然一声惊雷,几滴雨砸了下来,随后便是瓢泼如泄。
  “你去牵马!”楚旻晗挡住了那些刺客,将她护在身后。
  苏绵锦这辈子都没牵过马,便是之前同他策马游湖,也是有护卫在前头的,才踏入马厩,就险些被地上的烂泥绊一跤,雨水渗进来,被翻松的泥湿滑难行。
  她回头看了眼人群中厮杀的楚旻晗,上前解开了缰绳,艰难地将马往外拽。
  仓促之中,裙摆不慎被马踩了一脚,痛得她栽倒在地。
  她心一横,索性将这碍事的裙摆撕了一半,将马拽了出来。
  “楚旻晗!”尊卑礼数都抛诸脑后,她高声将他喊回来。
  楚旻晗一剑割断了刺客咽喉,迅速退到马边,揽住她的腰,一起跃上马背,握住缰绳的同时,也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她一低头便能看到他胳膊上的箭伤,血与雨水交融,在他胳膊上洇开,连同她的衣裳都被染红了。
  他一手执剑,带着她杀出重围,刺客在身后紧追不舍,箭矢齐发,耳边尽是飒飒风雨声,天地骤然昏暗,雷电交加,虽是春末,仍能感到寒意料峭。
  楚旻晗将她按在怀里,不许她抬头,一路策马狂奔,然而能防得住背后利箭,却防不住射向马的流矢。
  马后腿处已中了三支箭,是被他硬逼着,抽打着才竭尽全力地往前跑了一段路。
  第四箭射在马后腹,马禁不住痛楚,引颈嘶鸣,后蹄一滑便滚了出去!
  眼前便是一处断坡,苏绵锦压根来不及反应,惊呼一声便栽了出去。
  楚旻晗毫不犹豫地借力在马背上踏了一脚,跟着她跳了出去,她摔在地上之前已经被她捞入怀中。
  就地连滚了几圈后,他一剑扎如石缝间,停在了断坡中央,抱着她翻身贴在了坡上,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坡顶刺客蜂拥而而至,苏绵锦忙捂住了嘴。
  雨势很大,天也暗了下来,从坡顶很难看清坡底的情况。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下去找,两个人都不能活。”
  刺客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苏绵锦和楚旻晗却听得还算清楚,脚步声渐渐远了,楚旻晗暗暗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怀里的人。
  苏绵锦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追杀,久久不能回神,抓着他衣领的手,骨节都捏得泛白了。
  他嗤地一笑:“让你别出声,不是别喘气,脸都憋红了。”
  猝不及防的调笑倒是让她陡然缓了过来,嗔了他一眼,满心慌乱与恼怒,却不得不压低声音:“接下来怎么办?等他们绕到下头,就该发现我们了……”
  楚旻晗笑得有些吃力,收紧了臂弯:“不慌,有我在呢。”
  明明浑身都快血染透了,却莫名有着令人深信不疑的本事。
  “抱紧我。”他道。
  苏绵锦愣了愣,旋即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步踏在脚下一块碎石上,却只能借力一瞬,便塌了下去,第二步他踏在了卡在石缝中的剑身上,御赐的佩剑,说舍便舍,也多亏了这把剑,他们得以重新回到坡顶。
  楚旻晗对这骑射场十分熟悉,因不确信那些刺客是否留有后手,他避开了显眼的大路,带着她逃入一间偏僻的矮房,将门关上后,又搬来屋中桌椅,堵住门窗。
  至此,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日值守的禁军都死了,城中若是有所觉察,入夜后便会有人赶来……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要等到天亮后才会有禁军前来交接了,且在这歇一会儿吧。”
  他倚在柱子边,疲倦地合了合眼。
  苏绵锦四处转了一圈,桌上茶壶中只有凉水,也没剩下什么吃食。
  她叹了口气:“外头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有人来,看来要饿上一夜了。”
  楚旻晗打量了她一圈,原本梳洗精巧的发髻都散了下来,钗子也掉了好几根,裙摆被撕得一绺一绺,破布似的挂在那,玉白的脚踝沾满了泥巴,鞋子都不知丢在了哪儿,赤足走在冰冷的地上。
  苏绵锦觉察到他的视线,狐疑地回过头:“您看什么?”
  他忽地一笑,扯到了伤口,咳了两声:“……还是头一回见你如此狼狈的样子,可不像平日里连簪子插斜了都要纠结半天的苏绵锦。”
  她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怪刺儿的,瞧了瞧他眼下的样子,不仅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呢,忍不住反唇相讥。
  “奴家也没见过殿下这般蓬头垢面的模样,传出去,东宫颜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