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我认错了,师尊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做甚?走慢些……”重黎被拽得胳膊麻,前头的人脚步却很快,“生气了?”
  她突然停下,他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
  “云渺渺,有话你就直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他心头一跳,皱起了眉。
  她回过头,死死瞪着他:“你真把那符水喝了?”
  她不信,她觉得他这么狡猾,肯定给自己留了后手,却又想不出他使了什么手段。
  他点点头,一派坦然:“嗯,不然还能倒了?”
  “你是怎么让符水失去作用的?”
  长琴熬制的药,放眼天下那是出了名的厉害,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等本事,仙门只怕无人能拿他如何。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一笑:“谁更你说那符水失去作用了?”
  她皱起了眉,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重黎突然俯下身,没脸没皮似的往她肩上一靠:“那药是挺厉害的,全靠我忍着。”
  他这幅样子,简直像在拿她寻开心,今日不凶人,改粘人了是吧。
  她有些恼:“还有精力胡说八道,看来的确没事。”
  她没心思与他纠缠。
  “今日能瞒过长琴长老只是侥幸,横竖你也看过师父了,算是圆了那句‘同门之谊’,早些离开吧,我让阿鸾带你出去,那阵法便不会拦你了。”
  镜鸾自被召那日,便顺势在山间降下了护持,当时有些仓促,与其说是护山大阵,倒不如说是一道禁制,外头的妖物进不来,里头的人也无法擅自出去。
  这是她目前能做的,最稳妥的安置。
  重黎蹙着眉,似乎不大高兴。
  换了从前,也许还能换她几句好听的,可现在,她连骗都懒得骗他,伸手将他推开,径直往前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吃痛的吸气声。
  她一顿,额上的青筋在蹦:“你差不多行了,还装……”
  恼怒地回过头,却见他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撑着身子,捂住了心口,脸色突然煞白,额上冷汗涔涔。
  她吃了一惊,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
  方才她……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
  重黎笑得吃力,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当真摔疼了,眉头拧得很紧。
  “都说了……那药厉害。”
  他瞧着像是随时要昏过去似的,丝丝缕缕的浊气涌了出来,更衬得他面色如霜,他合了合眼,竭力忍耐着痛楚,渐渐倒了下去。
  云渺渺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又立即停下。
  她不太确信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更不想在这时候惹上这祖宗,她甚至不敢确信他这会儿又在盘算什么。
  只怕一时心软,就选错了。
  可他躺在那,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眯着眼,仿佛她不管他,他就要疼死过去了。
  她捏着拳,深吸一口气,大步折回去,将人扶起来。
  他浑身僵得像石头,望着她忽地笑了声。
  这一声令她更为烦躁,就像是她下一步会如何做,都在他算计中似的。
  “方才不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吗。”她故作镇定地开口,眉头却紧紧皱着,抱着他的肩。
  他一歪头,就靠在了她颈窝里,声音低哑:“一点小法术,延缓了一下,你没拉我出来,我也要找借口离开的……”
  她简直要气死:“那你方才真喝下去做什么!”
  她还当他真的有所准备,才能如此从容,敢情全是装的?
  “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痛得没力气……你要把我丢下山去么?”
  “送你去喂狼!”她憋了好几日的火,全给他气出来了。
  趁着四下无人,她咬着牙将人架在肩上,往南边走去。
  “不是要我走么……”他还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低语。
  “你再多话,我真把你从悬崖上丢下去,反正以你的修为也死不了。”
  他没力气回嘴,只觉得好笑。
  都要把他丢下悬崖了,还惦记他死不死得了。
  “不重吗?”他个头高,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才走出一段路,她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他吃力地直起身子,想自己走几步,他又不是豆腐做的,要她扛回去么?
  可他眼下着实没什么气力,才挪了一下,就一头撞到旁边的柱子。
  只听得咚的一声脆响,听着都觉得够呛。
  映华宫建得早,长潋又是个不擅长打理住处的人,故而都是石柱,就他这样磕上去,不疼才怪。
  云渺渺一把将人拉回来扶稳:“瞎折腾什么!我又没说你沉!”
  她憋着一肚子火,气力倒是比平日大了不少,架着他继续走。
  可能觉得被丢下山崖,着实惨了些,重黎没再给她添堵,转过脸,悄悄看着她。
  话虽如此,她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唇抿得很紧,卯着劲儿一言不发,还真的把他带回了南院。
  将人放在榻上后,她终于舒了口气:“这符水不是毒,也没有解药,只能忍着……你躺在这歇一会儿吧。”
  说着,她便要起身离开。
  袖子突然被抓住了,回过头,却见他艰难地支着身子,脸色没有半分好转,原本还有几分血色的唇也一片苍白,眼皮一耷一耷的,有气无力地望着她。
  “你别走,我很难受……”
  这模样,可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我还有事要办。”她平静地拒绝,试着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
  各大门派折回本门后,先后传来了书信,她身为掌门,须得一一细阅,逐个回信。
  可惜他攥得很紧,即便符水的药效还没过去,她的力气依旧没有他大,无奈之下,她索性将外袍脱给了他。
  正想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咕哝。
  “你总是这样……”
  沙哑得哽咽,好似她做了什么极为伤人的事,让他很是委屈。
  “我一直……一直在等你回头看看我,理理我,可你眼里从来没有我……”
  她回过头,看见他抱紧了被她丢下的外袍,在床头的烛光里,因疼痛蜷成了团,脑子好像也不大清醒了,却还是固执地望着她。
  她停下来,困惑地注视着他,头一回想好好听他说一回话。
  “什么没有你?”
  墨汁似的长发淌在枕头上,挂在他脸颊边,几乎遮住了那双眼。
  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他还在看她。
  “你眼里只有长潋……”
  他难受地攥紧了拳。
  “只有他是你的好徒儿……我什么不是,我只是你捡回来养着的狗,你压根不稀罕我做什么……你根本不想要我……你这个骗子!你还要赶我走……我都认错了……”
  他的手搭在床沿,无力地抓着虚空,那儿什么都没有,从来没有人回应他。
  于是,委屈与心痛接踵而至,要将他拖入无边的洪流。
  “我认错了……师尊……”
  他咬着牙,眼里全是泪。
  云渺渺觉得他魇住了,半梦半醒的时候,被痛苦折磨得无法自拔。
  “我不是她。”她叹了口气,总觉得这话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却还是要一再地告诉他。
  “我不是你的师尊。”
  “……她已经死了。”
  ------题外话------
  刀子嘴豆腐心的渺渺出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