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为自己争一争
大致与他二人说得相差无几,但从始至终,却并无一人能说出那位被带去引路的天虞山弟子究竟姓甚名谁。
一番对峙下来,就像诸多的线索中突然多个疙瘩,着实膈应。
又过了一会儿,言寒轻从外头回来,禀明长琴:“师父,外门弟子并无缺漏,都在呢。”
闻言,长琴面色一沉,沉思片刻,将此事告与端华和重黎。
下头又窸窸窣窣地传来低声的议论,尽管也有几人留意到各种端倪,似乎与传闻有些出入,但仍旧对云渺渺心怀猜忌之人也不在少数。
“会不会是这女子偷偷从映华宫溜出来,算计了那几名弟子?”
“说是软禁,但世上哪有师父不护着徒儿?便是长潋上仙,也难说会不会偏颇啊。”
“听说魔族都是会化形之术的,该不会……”
“瞧着还挺老实的,真会是魔族吗?”
“嗐,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说得准呢?”
……
七嘴八舌的低语传到司幽耳中,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暗暗看了云渺渺一眼。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紧紧攥成拳的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动摇。
他轻轻叹了口气。
生而为人,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这滋味,看来终于体会到了啊。
只是不知心有触动,于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他所做的,又是对是错……
无论如何,当年那枚种子,算是悄然生根发芽了。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自己选的路,自己说了算。
四下渐渐嘈杂起来,有疑心难消的,也有重新审度此事始末的,上清阁倒是许多年不曾这般喧闹过了。
重黎静静地看着四下议论不休的众人,神色淡然,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云渺渺看了他一眼,这祖宗不说话的时候确实跟师父颇为相似,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随时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今日带她下山,是为了当堂审问于她,还是为了安抚这些人?
这祖宗的心思,她总是猜不透的。
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重黎回头看了她一眼。
“看我作甚?”
“……?”
他望着四下众人,忽然上前一步,拔高了声音:“诸位争了许久也并无进展,不妨听小徒说几句?”
平缓的语调,如一石入水,在这暗涌波澜之地,激起涟漪,荡平喧嚣。
众人不由地怔了怔。
又迟疑之人,亦有不满之人。
“这……恕在下话说得不大好听,上仙,而今在场之人中,最具嫌疑的,便是您这徒儿,她说的话,怕是无人敢信吧?”
忒不客气的一句话,就连一旁的言寒轻都听得有些窝火,忍不住上前替云渺渺辩上几句。
“这位仙长还请慎言,至今为止并无确凿的证据认定云渺渺便是魔族奸细,那些传闻根本不知从何而起,如何就信得?魔族尚在猖獗,难不成仙门之内要先起内讧仙长才觉得满意了?”
他字字掷地有声,上前一步,挡在了云渺渺身前,恼怒地注视着四下众人。
此番局面,居然是他先站出来为她说话,云渺渺倒是颇为意外。
方才说话之人乃是陆君陈的师叔,苏门山日月道人的师弟,道号闻月,性子素来直来直去,见竟有小辈上前顶撞,自是不满。
“哪来的小子出言不逊!便是起于流言,此事也绝非空穴来风,有传闻说她与魔尊重黎亦有瓜葛,身为仙门弟子,如此不知检点,将天虞山的颜面置于何地?将她师父的清誉置于何地?!今日诸多仙长在此,轮的上你这个小子在此大放厥词!”
闻月道人平日在门中便极为厌恶目无尊长之辈,若在他门下,怕是当场一巴掌将人打得跪地不起,眼下倒算是客气的了。
到底是有数百年道行的修士,隔着数步之遥,言寒轻便感到一阵迫人的气势,几乎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想要反驳,却发现声音都堵在了嗓子眼儿,竟连说话都着实艰难。
修行之间,哪怕差了一个位阶,都是天壤之别,越是往上,越是深不可测。
他今年才过开光,着实不足以与之抗衡。
但要让他退开,他是绝对不愿的。
近来在山门上下流传的那些闲言碎语,他听几句就一阵火上心头,若不是孟逢君告诫他此时招惹是非,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他早忍不住将那些家伙揪过来狠狠打一顿了!
接二连三有弟子失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分明都是冲着她来的,今日又纠集了各门各派的人聚于上清阁,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掌门能保云渺渺一次,还能次次都保得住吗?
真被关押起来,天晓得会受到怎样的审讯!
他咬紧了牙关,任那闻月道人如何怒视,他就是抵死不退一步,将云渺渺护在身后。
云渺渺倒是不曾想到这时候他会站在她这边,自是心存感念的,但看这四下纷纷投来的眼神,有狐疑,有鄙薄,有讶异,也有无奈。
谁能信呢,一个才开光的弟子,居然为了个极有可能私通魔族的女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前辈杠上了。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言寒轻……”云渺渺暗暗扯了扯他,“快回长琴长老身边去,别胡来。”
他肯信她,她不胜感激,但将他扯进这趟浑水中,却不是她乐见的。
言寒轻收紧了拳,仍旧不动分毫:“难道真要让这些人把你关起来吗?掌门能不能救你我不晓得,你自己也争一争啊!当初拿着匕首要割我舌头的胆量去哪里了?”
云渺渺一僵。
争……吗?
她环顾四周,诸多猜忌的目光,几乎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在场的人,怕是没几个会信她说的话吧。
一只手忽然按在了言寒轻肩上,霎时驱散了所有的压迫感,与平日无异。
云渺渺诧异地望着眼前一截荼白色的衣袖,再抬头,正撞上那双凤眸,沉在眼底的,是一片漆夜般的黑。
她不由得心头一咯噔,下意识地先松开了言寒轻的衣袖。
“去你师父那。”重黎平静地望着言寒轻,乍一看与平日的长潋并无分别,但似乎又多了一份凌厉。
仿佛他站在这,便无需任何人多加置喙。
被他这么注视着,言寒轻没来由地脊梁骨一阵发麻,回过神来,已经朝旁边退了一步。
云渺渺冲他使了个眼色:“去吧,我不妨事的。”
闻言,他只得心怀不甘地回到长琴身旁。
“臭小子,哪来的胆啊!……”孟逢君压低了声音,反手敲了他一记,“闻月道人的脾气最是难料,方才若是动起手来,你连一招都接不下!”
言寒轻吃痛地捂着脑袋:“师姐你下手轻点儿!我没被闻月道人打死,要被你打死了!……”
“还敢还嘴!”她作势扬起手,他这会儿倒是灵敏,眨眼就躲到另一边去了。
长琴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实些。”
闻言,孟逢君僵了僵,收起了拳,朝他瞪了一眼:“臭小子,回头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