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漫画之路
“早上好。感觉怎么样？”这时候，伊泉发觉自己睡在林悦成的大腿上。这和她在睡着之前换了个位置。两人还在阳台上。估计是林悦成醒来发觉自己睡在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伊泉的腿上，然后林悦成就反过来让她睡在自己的腿上吧。
伊泉一手撑着地面起来。周围听故事的学生们都已经不在阳台上了。好在今天是周日，林悦成不必上课，伊泉也不必上学。
“我的头……”
伊泉撑着墙壁，想走近客厅里面。然而她脚下一个踉跄，却提倒了好几个啤酒罐子。林悦成帮伊泉把阳台的落地窗打开，然后掀开里面的窗帘，说道：“你不看看自己喝了多少罐。一罐500毫升，你一晚上喝了几打。”
“几打是……？”
“一打是十二罐。”林悦成走进了客厅，发觉自己的家里变得杯盘狼藉。虽然大多数学生在昨晚还不是很晚的时候已经回去了，但现在依然能看到有好几个学生睡在客厅里。那其中就包括着林悦成的三个徒弟、陈恒依和安洁儿。至于嘲风，则是站在客厅的某个窗边陷入了深思。
“嘲风，你不睡么。”林悦成对于自己的家里变成这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既然有了在自己家里请人吃饭的打算，那么这种情况也早就在林悦成的意料之中了。嘲风回头，看到了落地窗边的林悦成和一手扶着自己额头、另一手抓着林悦成肩膀的伊泉。他回答道：“老师，我毕竟是条龙。睡眠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不知为何，林悦成感觉到嘲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着满满的羡慕之情。
“那你随意。”林悦成没有深究嘲风的眼神，他把伊泉的身体靠在沙发上，然后准备去打开冰箱给伊泉拿橙汁醒酒。
这时，嘲风向伊泉以满溢着尊敬之情的语气向伊泉说道：“伊泉同学，谢谢你了。”
“谢什么……”伊泉有气无力地回答。她现在头昏疼昏疼的，根本就难以思考。
“你昨晚谈论的经历对我受益匪浅。”嘲风貌似被伊泉和林悦成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给深深感动了。
“哦……你说那个啊……貌似我说了啥来着？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林悦成把冰冻的橙汁倒在一个圆筒状大容量的柯林杯里面，因为冰冻的缘故，那玻璃杯的表面凝结了许多水珠。
“伊泉，你昨晚喝醉了说了什么啊。可别把别人给教坏了。”林悦成把玻璃杯递给伊泉。
“没什么啊……他们问我们是怎么生活在一起的嘛……我就从我来到这边世界和你打了一架开始讲起呗……讲了这半年和你无聊生活。”伊泉依然是扶着额头，不过在她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冰冻果汁之后，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哦，是这样啊。”林悦成想了想，然后向嘲风笑道：“该不会是你问的吧？遗憾的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可能不能作为你追求安洁儿的参考。虽然从老师的立场上并不提倡学生谈恋爱，但想到你们俩根本就不是人类，好像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言吧。”
林悦成笑了。还在宿醉中的伊泉没有看到林悦成的笑容。而嘲风则是看不懂林悦成的笑容。除了林悦成自己，没人知道他昨晚做了个梦。那个梦的内容刚好是他第一次遇见伊泉的事情。那时，林悦成差点被向日葵杀掉，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最后还和伊泉打了一架。这个梦让他想起了那段春末夏初的和平时光，这让林悦成的心脏暖和了起来。
或许这个形容并不恰当。毕竟人类的心脏本来就是温热的。如果变冷了的话，那么人无疑会死掉吧。
有着温热心脏的林悦成摸了摸靠在沙发上低着头的伊泉的脑袋，然后却换来了伊泉无情的拍打：“唔……别动我的头发……待会还要洗个澡再去睡觉……”
尽管手被拍开了，但林悦成却依然保持着微笑。
嘲风无比羡慕地看着这一切。虽然林悦成和伊泉两人都说他们没有恋爱关系，但在嘲风眼中，他们俩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但这仅仅只是在嘲风眼中，林悦成和伊泉都不认为他们是那种关系。
“所以说呢？你们全部都来听故事熬夜了？”林悦成叉着腰扫视着自己的三个徒弟，其中一个还是徒弟兼养子：“唉，锻炼都要靠坚持啊。这样又浪费一早上的时间了。”
“不，老师，”嘲风否定了林悦成的话：“伊泉同学给我们分享的经历对我们每个人都肯定有着意义的。特别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出生在破碎、不和的家庭里面。甚至我本人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但伊泉同学讲述的这段经历，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哦？什么希望？”
“总有一天，我们也能遇上那么一个人，一起度过和平幸福生活的希望。”嘲风如此回答。
林悦成定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嘲风会给出这么一个回答。在那个时候，林悦成有点哑然失笑：“和平幸福？呃……我觉得我最近过得一点儿都不和平幸福吧。”
“但您单独和伊泉同学一起度过的那半年，的确是一段宝贵的时间吧。昨晚伊泉同学在讲述那段经历的时候，脸上全是幸福……”
“该闭嘴了臭小子。”
嘲风还没说完，伊泉就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
伊泉把手中喝空了的杯子轻放在茶几上，然后用恐吓的眼神瞪向嘲风：“凡事要适可而止。怎么我觉得白皮女不喜欢你完全是因为你的脑子不好啊？”
“……”嘲风受到了严重打击！
“喂喂，对自己的同学不能用这种带有侮辱性的称呼，安洁儿就要好好称呼为安洁儿。”林悦成说道：“你先去洗澡吧，待会我让这群小子们滚起来锻炼，你头疼就好好休息一下。”
伊泉摇摇晃晃地朝浴室走去。
然后林悦成补了一句：“嗯，毕竟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呢。”
伊泉差点摔倒。
“咱不去能行么？”伊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喝这么多。反正，明天就算是拖着，我也要把你拖到学校里去。”林悦成发出了愉悦的轻笑。
“……唔……”伊泉像幽灵一样晃进了浴室里面。貌似现在的她已经被头疼侵蚀到无法对林悦成作出有效反击了。
待伊泉关上浴室的门，客厅里只剩下清醒的雄性的时候，嘲风羡慕地说道：“老师，我真羡慕你。”
林悦成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口热气在和冬天的精灵接触后，形成了白色的烟气在空中飘散。
他看向窗外那阴霾的天空，说：
“嘲风。我只是个凡人而已。不要羡慕我这个落魄的凡人，去追求你自己的人生吧。安洁儿的问题应该由你自己来解决，朋友的经历只能起到参考作用。总之一句话，老师祝你成功。”
“谢谢老师！”
冬天的周日就这样过去了大半。林悦成把徒弟们赶起来在树林里锻炼，然后等下午伊泉醒来后让伊泉接手监督。林悦成不可能让自己的徒弟浪费宝贵的时间，既然他们错过清晨锻炼的黄金时间，那么接下来林悦成就要他们拼命弥补。
下午近黄昏之时，林悦成的三个徒弟在外面锻炼，陈恒依回楼下睡觉，其他的学生们也都回家了。然而这时候，林悦成在书房里面，准备和一个学生面对面谈话。
那名学生说自己有事要和林悦成谈一谈。因此他一直留在朱雀馆留到了现在。那名学生的名字是郑思川。昨晚那群学生一起聚会大闹的时候，只有他显得与众不同，他唯独对林悦成的书房感兴趣。在取得林悦成的同意之后，他两眼放光地进入了林悦成的书房里面。
林悦成的书房里基本上全部都是漫画和。一个个直通天花板的巨大木质书架就像是一堵堵墙壁一样摆在林悦成的书房里面。即使是说这里是个小型图书馆都不为过，而且还是那种漫画限定的图书馆。
郑思川和林悦成有着一张书桌之隔。这是林悦成在书房中安置着专门用来会客的书桌和座椅。郑思川和林悦成面对面坐着，他们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拘谨。理由很简单，他们对彼此之间都不是很熟。
郑思川戴着眼镜，一看就是那种偏内向的少年。
林悦成在等待着他开口说话，或者如果少年说不出来，他就应该引导郑思川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老师，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郑思川突然间低头道歉了：“昨晚我偷看了你抽屉里面的原稿！”
“哦。”林悦成无所谓地回答道：“没什么事啊，你想看我可以随时给你看。那只不过是我偶尔需要集中精神的时候会利用这个兴趣来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
所谓的“原稿”就是林悦成偶尔会在书房里面进行绘画所画出来的画稿。在这书房里的另一张位于边角处的大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画材和稿纸，林悦成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会依靠画画来集中精神。不过林悦成一般都会把画有内容的稿纸放进书桌的抽屉里面，平时他也不会锁上那个抽屉，因此这次就被郑思川给看到了林悦成的绘画作品。
“那个……是漫画吧？而且完成度和精细程度相当高……老师您是职业的漫画家吗？”郑思川看向林悦成的眼神中满载着尊敬。
“哎，你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会问这么傻的问题。我从和你们见面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说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怎么你还会觉得我是个漫画家呢？”
“但、但是那个作品的完成度相当高啊！虽然您只是画了几十页，但能够从画面和故事上感受到您的想法和热情。”
林悦成叹了口气。
虽然他并没有宿醉，但他感觉自己的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我说啊，漫画家这种人，并不是说自己画了漫画就是漫画家。”林悦成给郑思川予以了正确的解释：“而是说，这个人能够靠漫画吃饭，才能被称作为是漫画家。听懂了吗？”
“但是以老师您的作品……”
“哎，这是我的问题。我自己的兴趣，与你没有关系吧？”林悦成挺直了腰严肃地问：“说吧，你到底找我想要聊什么？别告诉我说你是出版商或者是编故事的，想找我出版漫画或者是想找个人合作画漫画的。”
林悦成显示出不耐烦的态度。他不喜欢别人谈论关于自己的这个绘画兴趣的问题。
“……呃，我想我出故事，然后您来帮我画……”
“那你给钱吧。一张画稿多少钱来算。至于画出来挣不挣钱、受不受欢迎不关我的事。”
“我们合作不行吗？组成工作室或者双人组合？现在不是有很多漫画公司都采用这种形式吗？”
“那我要看你编故事的能力。”林悦成冷淡地说：“现在是下午四点，你回家后想三个短篇故事大纲，一个大纲两千字明天黄昏的时候给我看。”
“……六千字……一天时间这个……”
“那你就放弃吧。”林悦成毫不退让。
“大人欺负小孩子这么有意思吗！”郑思川对林悦成的这种态度非常不满。
“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小孩子就给老子滚回去念书。这次期中考的成绩你在班上几乎垫底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林悦成掰了一下指关节，发出“咔”的响声：“如果你想当我的合作人的话，那就拿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我我国法律中，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如果能够自己赚取主要生活费用的，可以视作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机会我给你了。明天黄昏我看不到三个大纲六千字的话，你就不用跟我提这件事了。”
“……唔……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是了！”
“不准在课堂上被老师抓到你在写东西。”林悦成顺便补了一句：“如果有老师反映的话，你就别给我看了。”
郑思川气呼呼地瞪了林悦成一眼。而林悦成则是回以一个冷漠的眼神并说道：“所以我劝你现在赶紧回家，趁现在还有时间。”
林悦成话音刚落，郑思川快步走出了书房外面并“嘭”的一声关上了书房的房门。只留下林悦成一个人待在书房里面靠在椅子上坐着。
“哎，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讲礼貌。离开的时候和长辈道别都不会了么。”
林悦成讽刺地笑着。只不过这个笑容是在针对自己，还是针对郑思川，这就无人得知了。
“哼，”林悦成在书架中徘徊，找到了一套漫画，便把它从书架上搬下来放到书桌上，他嘴里念念有词：“漫画家啊……漫画家。”
那套漫画的名字是《梦之花》，前两天陈恒依看完刚刚放回林悦成的书架上的。林悦成没有开灯，而是就着黄昏那昏暗的天光翻看着那套漫画。
反正他的眼睛不是人类的眼睛，不存在什么近视、远视、老花等问题。
不一会儿，伊泉直接打开了林悦成的书房门。林悦成已经不会被这种情况给吓一跳了，毕竟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都习惯了伊泉这种进屋不敲门的习惯。
“他们有在好好修炼吗？”
“甚至有成果了都。”伊泉开心地笑道：“就在刚才，刘文君的手上闪过了一丝火花。他们自己可能觉得那都是幻觉，但我知道，刘文君已经开始掌握他所学习的法术了。”
“觉得是幻觉反而是好事。”林悦成笑道：“要是因为有小小的进步反而松懈了修炼那才是本末倒置。毕竟在古往今来的修道者中，有一天能够放出一个小法术的人，但这个人可能修炼到老死都只能放出一开始的那个小法术了。”
“不用对他们那么严格嘛。一切才刚开始。只不过刘文君比其他人的进度要早那么一点。”伊泉随意地坐在林悦成的书桌上，想要拿起他桌子上的一本漫画，结果伊泉的手却被林悦成拍开了。
“唔——你干嘛。”
“把手洗干净再来碰我的书。你八成八坐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了吧。我能允许你进来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不碰就不碰呗……”伊泉虽然有点不满，但她也早就知道了林悦成不喜欢其他人用脏手碰他的书的习惯，因此伊泉仅仅只是歪着脑袋在看那几本漫画的封面。
“梦——梦、之？花？”伊泉还不能确定这三个字的发音。嗯，再次强调，伊泉是个文盲。
“说对了。你也有点进步啊。”林悦成笑道。
“这套书看纸质的话挺旧了耶，不过你保养得还真不错。”
“我对每套书的保养工作都做得非常好。不仅仅是这套。”林悦成对此感到十分自豪。身为一个爱书之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必须要全方位地进行保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伊泉仔细观察着漫画表面的封面，遗憾的是她能看懂的字并不多，不过上面也有他能够看懂的文字。她指着封面上的右下角问道：“这个‘成’和‘梦’字中间有着一个交叉是什么意思？”
《梦之花》封面的右下角有着“成X梦”的标志。
“那指的是漫画的作者。就是说这本书的作者是由‘成’和‘梦’两个人一起合作完成的。”
“他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吗？”
“哈哈，当然不是这样，那是笔名啦笔名。”林悦成笑道：“在漫画封面上的交叉，就相当于是两人协作完成的意思，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你们世界的书还真复杂呢。我们世界的书只会写上主要著作者的名字哦。虽然这是我从教会那里的人听说的。”
“一点都不复杂。漫画毕竟是要画出来的嘛。比单纯的写作更花功夫哦。因此多人协作完成一部作品也不奇怪。”
“啊，这里的‘成’是你吗？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样耶。”
“……”本来一直在微笑着天花乱坠的林悦成突然间定住了。但转眼间他就恢复了正常，说道：“我一直跟着通天教主在工作啊，怎么可能会是我呢？”
林悦成给出了这个回答。然而，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嗯……”伊泉点点头。她是有留意到林悦成刚才那瞬间的变化的。但她并没有追问。伊泉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考虑。
毕竟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被人触碰的事情。
无论是林悦成，还是伊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