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侯世铭与刘文君
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林悦成和伊泉都是那种死都不肯早睡的夜猫子。伊泉平时会因为玩游戏而晚睡一点，因此一般情况下会由林悦成来叫伊泉起床。但今天，睡眼惺忪的林悦成进入伊泉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
“咋回事呢。”林悦成的大脑还没有彻底清醒，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不过他可一点都不担心那个女人的安危，毕竟那是个战斗能力超强的女人。
林悦成一点都不担心。
不担心。林悦成这样说服自己。
不到半分钟，他就来到了朱雀馆的楼下，正当他要到处找人的时候，却发现伊泉已经近在眼前了。伊泉站在一棵树下，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少年，是刘文君。此时伊泉正监督着刘文君绕着一小片树林跑步。
刘文君手上还戴着林悦成平时锻炼身体用的护腕。那对护腕看起来是普通的布料护腕，但实际上却有着一公斤的重量。如果林悦成没猜错的话，伊泉应该连他平时用的护腿都拿出来了，护腿的重量也有一公斤。
因此刘文君跑得比蜗牛还慢。他虽然长得不算矮，但是身子板却瘦瘦的，就是那种穿了大件衣服就整个镂空的感觉。
“跑快点啊，就那么一点重量而已。我都从仓库里翻出最轻的护腕了，怎么还是那么慢。”伊泉盘腿坐在草地上，即使是被枯草和泥土弄脏了屁股都还是维持着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
刘文君跑得满头大汗，基本上连腿都抬不起来了，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努力坚持着。不过说到底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十六岁高中生，再坚持了一会儿，他整个人倒了下来，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也就这样吧。基础体力还是太差了。这才跑了多少圈呢。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的体力都不会这么差。”伊泉站在躺着的刘文君身侧，看到了他那双仍然在睁大的眼睛：“嗯……虽然身体素质是差了点，不过精神可嘉吧。”
“你在锻炼他？”林悦成问伊泉。
伊泉回过头来：“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我对这个学生也非常欣赏。”林悦成被刘文君的那句“自己的痛苦，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深深感动到了。
“嗯，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我想把他培养成一个战士。你不会有意见吧？昨天空闲时间我就去找他聊了这件事情，而且他也同意了。”
“既然你们都说好了，那我还有什么意见呢？”林悦成下一句向刘文君说道：“既然决定了，你就先好好干着吧。一公斤的护腕还是太重了，我找时间帮你换个适合的。如果你对法术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教你。毕竟在龙塔的时候，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林悦成指的是刘文君身为骑士刺穿嘲风的那一剑。
刘文君没办法说话只能喘气，因此他点了点头。他点头的动作非常用力，仿佛这件事情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一样。
“那你们好好加油吧。还有点时间。到时间了我会叫你们吃早饭上学的。”
“悦成。”
“嗯？”
“你能不能帮他找一把武器。我手头上只有佛伦大剑，没有别的东西了。”
怪不得伊泉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看来她也开始感觉自己囊中羞涩了。可能她对于自己吃林悦成的白饭不怎么在意，但她自己想要送一把武器给别人还要找林悦成要，这就让她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林悦成觉得吃白饭和白要别人东西差别不大。但貌似对于伊泉而言，这两者有着一定的区别。
“可以啊。刘文君不仅是你的战士，现在也是我的徒弟了。我身为师傅当然要帮徒弟搞一把趁手的武器。”林悦成朝另外两人笑道：“我不反对锻炼。但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不要对成绩造成太大的影响，除非你决定了要走修道者这条路。自己到底要怎么前进，就在这三年间好好想想吧。”
“嗯。”刘文君终于能够发出微弱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微弱，但是坚定。
不过说实话，虽然林悦成欣赏刘文君的精神，但他对刘文君并不抱有太大期望。并不算健壮的身体，而且成绩也只是中下的水平，刘文君的基础水准就连中等都算不上。不过自己姑且还算是个教师，当学生在展现自己积极性的时候，还是不要打击比较好。
这时候，林悦成想起了侯世铭。那个虽然性格十分恶劣但却异常机灵的学生。
如果侯世铭有刘文君一半认真就好了。林悦成不由得这样想。
在林悦成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刘文君把林悦成脸上的表情变幻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有没有读到林悦成脸上那不抱期望的表情呢？这没人知道。只是当林悦成转身离开的时候，刘文君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强撑着站了起来，继续活动着自己那几乎快要到达极限的身体。
伊泉赞许地点点头。
而林悦成则只是留下了个黑色的背影。
今天又是一个好日子。凉风习习，正是学习运动的好日子。
昨晚的动员大会让很多的学生受到了冲击。不过他们并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而且他们也无法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所以他们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来上课了。
即使他们想要装病都不行。这个世界上都有了即使是生了病都要在教室里一边学习一边打点滴的学生，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学校呢？
对于普通学生而言，昨晚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
上午的课程一闪而过。任何一个有着学生的人都知道，如果胆子大的话，只要埋头一睡，一个上午就能轻松过去了。现在是午休时间，除了泰云楼之外的学生都必须回宿舍或者回家休息，但泰云楼的学生是例外的，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林悦成坐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面，一边准备着各式各样的资料，一边应付着来到办公室说是要找林悦成玩的侯世铭。这个仅有着十五岁的普通人类竟然缠着通天教主的直属下属团团转，如果是被了解修道者世界的人知道的话，估计会被吓个半死吧。
“老师老师，你说的修道者社会是什么东西啊。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会不会体验到昨晚那种刺激的事情？啊，或者黄金周那时候的冒险也行，毕竟我现在对守门也很有心得呢。”侯世铭毫不拘束地坐在林悦成的对面，他真的一点客气的想法都没有。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今晚我就会做一些安排。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带你去也不是不行。”林悦成的眼睛盯着资料看个不停：“但记住，要听从我的命令，不然你有几条小命都不够用。”
“哦——但我觉得发挥一下学生的自主性会不会更好一点呢？比如让我自由行动之类的？”
我就猜到是这样。林悦成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龙塔那个时候的你了。身为一个普通人类，应该懂得自己能力的极限。自不量力是最愚蠢的行为。”林悦成叹了口气：“虽然你年轻气盛不一定会听我的劝告，我在年轻的时候也犯过这种错误，但身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一下。”
自不量力。
当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林悦成好像有点黯然神伤。虽然现在林悦成也不过是21岁左右的年纪，但他刚才叹出的那口气有着经历了漫长人生的人特有的气息。
“自不量力……”侯世铭没有放过这个词，他从林悦成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于是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指黄金周的时候贸然挑战安洁儿的事情吗？我听安洁儿同学说，你好像被她杀掉了一次。不过我是不太相信啦，毕竟她自己坐在轮椅上说那番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说的是真的。嗯，没错，这件事也需要检讨。是我大意了。”
“哦？按照你的说法，你之前还做过什么自不量力的事情吗？”侯世铭讨人厌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闭嘴。”
“我好想听听老师年轻时候的经历呢。”
“闭嘴。”
“如果能成为我人生前进的参考就好了。”
“闭嘴。”林悦成不厌其烦地说道。不过侯世铭毫不在意，似乎他对捉弄林悦成这件事感到有趣。
“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走了。我要锁门。”林悦成收拾好了桌面上的资料，并走出了办公室。实际上离下节课的时间还有很长，但林悦成实在是受不了侯世铭了。于是他只能仓皇而逃。
然而，侯世铭围在林悦成身边团团转、紧追不舍。
“老师，聊聊你的过去嘛，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侯世铭，你知道你这样是侵犯别人隐私权的吗？我成为修道者之前只是个普通人，经历也不会精彩到哪里去。成为修道者之后我一直都在努力修炼、工作，哪有什么度过精彩时刻的时间。总之很抱歉，你想要听的故事我这里没有。”
“那么，会让老师说出‘自不量力’这四个字的事情是什么呢？老师都已经拥有了雷击这么强的力量，到底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呢？”
“大人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大人的世界才简单吧。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办到。只不过困难的是挣钱的方法而已。嗯？老师你手上拿的这个是什么？”跟在林悦成身边的侯世铭被林悦成拿在手中的一件东西吸引注意力。
“你眼睛没毛病的话，就能看出这是一把剑吧。”终于转换了话题，林悦成把手中的剑朝侯世铭递了过去。
剑插在剑鞘里面。剑鞘通体黑色，剑柄则是被层层的黑色麻布包裹着。
外表上平平无奇的一把剑。
到了侯世铭手中却突然间让他失去了平衡。原本侯世铭是想单手接住这把剑的，但他发现当林悦成一放手，一股沉重的力量便压在了他的手臂上。如果不是侯世铭用双手接得及时，可能那瞬间他的手臂就会被剑的重量给压坏掉。
“……好重……”侯世铭在恰当的时机放开双手，打算就这样把剑扔到地上。林悦成赶紧弯腰接住了自己的剑，没好气地说：“你接不住也别扔啊。我可是很喜欢这把剑的呢。”
侯世铭大量着林悦成的全身上下，诧异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肌肉发达的人。特别是上肢，与其说你的手适合拿剑，还不如说更适合拿笔。”
听到侯世铭的回答，林悦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这时，林悦成突然间感到寒毛直竖，他的眼睛金光闪烁，同时他拔剑出鞘。
看到林悦成这个阵仗，侯世铭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他马上翻滚着躲到了林悦成的背后。
“砰！”
林悦成的剑在半空中劈到了什么。两片金属残片应声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这时，远处的空中才传来一声响声。那声音两人在昨晚都听过类似的，那是枪响。
“在那里吗？”林悦成的瞳孔在疯狂转动，最后锁定了一公里外的一栋大楼的楼顶。没有丝毫犹豫，林悦成一抬手，他的雷击便劈在了他锁定的那个地方。
晴空霹雳。刺眼的雷霆劈在了那栋楼的楼顶。
林悦成用龙的眼睛看去，那里只有一把被雷击劈得通红的狙击步枪，却不见使用狙击步枪的人。他晃了晃发麻的手腕，知道了那并不是普通的狙击枪，那个威力肯定不是对人用的狙击枪。
该不会是对反坦克步枪吧？林悦成对枪械并不熟悉，因此他的猜测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林悦成无奈地摇了摇头。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又没有击杀敌人，这让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估计刚才扰乱了很多人午睡的好梦吧。林悦成不由得这样想。
而这时，侯世铭则是试图捡起那被林悦成用剑劈开的金属残片。但他却失败了，这是因为那残片上还带有能够刺痛皮肤的高温。
“狙击枪的子弹你也敢捡啊。那玩意的速度可是比音速还要快。”林悦成甩了甩剑锋：“单单是金属摩擦产生的高温就能够让普通人的皮肤烫伤。”
“我知道。如果不是超音速的话，枪响是不会比子弹来得慢的。”
“你从哪来的这种乱七八糟的知识。这是十五岁高中生该知道的常识吗？”
“是常识哦，老师。起码我觉得匕首的牌子、狙击枪的型号、手枪的分解和组合都应该归属于常识的范畴。”
“侯世铭同学，我不喜欢开玩笑。”
“但老师刚才就像是开玩笑一样用剑把子弹给劈开了啊。说实话真的吓了我一跳。”侯世铭的表情闪闪发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即将过生日的小孩子一样：“刚才真的是太帅了。啊，难道这就是老师今天带剑出门的理由吗？用冷兵器来对付子弹，这可是只有在电影里面才有的情节啊。不，现在甚至连电影都不会拍得这么扯了。”
“重点不应该在这里吧。”林悦成把剑收回到剑鞘：“我来这里执教不到一个月，就有好几个学生想要我的命。现在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也想要我的项上人头。真的是莫名其妙了。”
“说明老师你很受人欢迎啊。”侯世铭笑嘻嘻地一刀捅向林悦成的腹部：“就连我都蠢蠢欲动了呢。”
林悦成面无表情地用剑柄击飞侯世铭手中的折叠刀，然后拔剑把那小刀在空中斩成了好几截：“普通学生不准带危险物品入校。没收。”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普通的学生就可以咯？”
林悦成看了侯世铭一眼，直接走掉了。这时，下午的预备铃开始敲响，各个学生和教师都应该到相应的教室里就位了。
“老师？”侯世铭紧追不舍，然后他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了一把小刀，并一刀刺向林悦成的背后。对于这种普通人的攻击，林悦成连头都没回，便用剑鞘敲中了侯世铭的手腕，让他的小刀脱手飞向空中。
然后林悦成再次执行了刚才的那种行为，说道：“没收。哎，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吗？如果你有刘文君一半老实就好了。”
“那种人有什么好啊。自诩为正义，却被欺负得死死的。”侯世铭对刘文君嗤之以鼻：“喂，老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等今晚吧。不要让我再继续重复了。”林悦成回头说道：“请你耐心等到今晚。同时你也要明白，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是——”面对林悦成的黑脸，侯世铭毫无紧张感地笑着回答。他似乎从来就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他存在的意义好像就是在寻找刺激和乐子一样，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上课去吧。记住，老实点对你没有坏处。如果刚才你刺的是伊泉的话，估计你现在都成肉片了。”
“放心吧。我当然是看准了你不会对我动手啦。”侯世铭嗤笑道：“东云和铃鹿平安回来了，安洁儿虽然成了那个样子，但好歹也保住了性命。而更不用说毫发无伤的嘲风了。”
“你只是个普通人类。难道你就认为我会把你的性命与其他人对等吗？”
“我就是在赌而已。我们都是你的学生。我就赌你不会杀我。”
不知为何，林悦成的脑中突然间想起了刘文君的身影。
他那在早上拼命锻炼的样子。
他在龙塔拼命追杀小丑的样子。
他极度憎恨侯世铭的样子。
尽管林悦成能够理解刘文君的憎恨，但不得不说，林悦成对于侯世铭的那种癫狂气质有了一种奇妙的认同感。
刘文君就只是个努力而没有天赋的普通人。而对于侯世铭，林悦成觉得要是能把他的性格掰正了，更能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才。
无论是在人类社会中，还是在修道者的社会中，都非常优秀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