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环蛇镇
他们并不怕走错方向。因为从教堂大门出来，就一直有一些稀稀疏疏的栏杆在指引着道路。虽然周围都是枯树和野草丛的荒野，但是偶尔会有一些破烂的栏杆错落有致地插在地面上，所以让人不至于迷路。
林悦成看着着无垠的荒野，心境好像回到了以前刚毕业的时候。
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候，面对整个庞大的社会，想着如何谋生，大概和现在面对这片荒野的心情是差不多的吧。
不过现在有人陪在自己身边，而且这个人貌似对野外求生很有心得。
对于插在路上两边的栏杆，两人一致同意这是安洁儿留下来给他们引路的。不然在这片广阔的荒野中，还没有地图，怎么才能找到安洁儿的领地？即使这是陷阱也只能先走下去了。如果不走这条路的话，那就无路可走了。
有时候过度的自由就相当于没有自由。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在一路上斩杀了一些野兽之后，林悦成升到了3级，而伊泉则是5级。目前而言，只知道升级会让两人手臂上的血条变长一点，而且在升级的时候，他们的血条都会补满。这样他们就不用每次经历战斗都使用绿石了。毕竟绿石的数量是有限的，需要精打细算地使用。虽然击杀怪物的时候偶尔能获得绿石，但是两人的血量实在是太薄了，就算是被怪物摸几下都会失去一大截血量，这让他们的血量消耗有点入不敷出。
特别是林悦成。
本来林悦成的动作就不够伊泉敏捷，现在他还比伊泉少升两次级，也就是说他少了两次补满血量的机会，所以大部分绿石都是由林悦成捏碎使用了。
在经过了几天的前进，林悦成在种种近战的过程中锻炼了自己的技巧，现在他能用极少的血量换取一头野兽的性命了。而林悦成的等级也从3级变成了7级，与此同时，伊泉则是8级。
虽说林悦成在逐渐脱离累赘的行列，但是连续在荒野中休息睡觉，而且需要每晚给人守夜的情况下，两人的体力逐渐到达了极限。即使是两人轮流守夜，他们的体力也在逐渐消耗。毕竟他们睡的是荒地，吃的是没有味道、且带有膻味的兽肉。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们都逐渐走向了悬崖的边缘。好在他们是不用喝水的，这可能是安洁儿的游戏世界唯一的优待吧。
不过，在道路的尽头，在“悬崖”的前面，他们坚持了下来。
不知道是第几天，林悦成和伊泉到达了一个小村庄面前。
村庄有着木制的围栏，围栏上面有个牌子，上面是一条蛇咬着自己尾巴的环形图腾。
“我感觉……如果再过两天没走到这里就要没命了。”林悦成由衷地发出感慨。
“兄弟，虽然我很强嘲笑你……”伊泉也感慨万分：“但是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我感觉前面就是我们想要的食物和床铺了！”
两人兴冲冲地跑进村庄里面，但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人。伊泉是皱起了眉头，而林悦成则是目瞪口呆。
那个人站在村庄入口处的一间杂货铺面前，扶着眼镜并面无表情地说道：“啊——来自远方的屠龙者们，欢迎你们来到环蛇镇。”
那个人不仅戴着眼镜，在脑后还扎着马尾，而且还是一名女性。
“你在这里干嘛？”如果这是动画片的话，应该能够看到伊泉的头上、脸上满是问号。
而林悦成则是冷静得多了。
他走上前去。
他对对方说：“陈恒依，这里有盐卖吗？能提供食宿的旅馆在哪？”
“喂，现在问题的重点在这里吗？”
伊泉用剑柄敲了敲林悦成的侧腰。
林悦成头也不回地说道：“问题的重点就在这里。我真的想不到，没有盐的食物是那么的难吃。”
“呃……你说的也对。”
不知为何，伊泉被林悦成说服了。
“我的杂货铺里面什么都有。无论是回复的绿石，还是解除异常状态的药水，甚至是食物的调味料，你们想要的都应有尽有。”陈恒依用营业员的微笑说道：“按照安洁儿规则，你们甚至可以在我这里进行身体能力的强化提升哦！”
“但是我没有钱。所以说，陈恒依同学，能不能赊账？在回到现实那边我会给你钱的。”林悦成以严肃无比的表情说道。
“赊账是绝对不能允许的行为！当然这不是我说了算，这是安洁儿定下的规则。”在说到“赊账”两个字的时候，陈恒依的眼镜仿佛在那瞬间反射了下阳光：“你们在路上杀了不少怪物吧？你们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钱的，进来我的杂货铺吧，这样你们就知道你们财产有多少了。”
陈恒依走到外面把林悦成和伊泉推进了杂货店。
三人在杂货店里坐下，陈恒依给伊泉和林悦成倒了杯水。
“现在你们可以看看你们的右手手臂了。”陈恒依指示道。
自从两人进入了陈恒依的杂货铺里面，他们右手臂上有道黯淡的光闪了下，然后一个半透明的面板悬浮在手臂上出现了。面板上记录着两人的等级、血量数值、力量数值、敏捷数值、耐力数值以及所拥有的的金钱数量。
“你们每升一级都能有一次机会来选择一项能力值来进行提升。力量、敏捷、和耐力。提高力量能够让你们挥舞武器所产生的伤害变得更高。提高敏捷能够让你们的速度更快。提高耐力能够让你们的持续作战时间更长——简单来说就是不会那么容易变累，能够一直保持着精神奕奕的状态。老师你现在是7级，那么你有6次提升机会。伊泉现在是8级，那么她有7次提升机会。顺带一提，打开面板提升能力的机会只能在我的杂货店里面进行。”陈恒依开始对那个面板上的数字、符号进行说明：“至于金钱，那是你们杀掉怪物自动得到的。在野外杀掉野兽能够自动获得金钱，这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不过你们获得的金钱一般只能在有人居住的小镇里面使用。”
“说明太长了。身为你的语文老师，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使用更加简练的语言。”虽然林悦成听懂了，但他貌似对陈恒依的说明方式并不满意。
“老师别要求太高了。我只是被安洁儿同学请过来打工的。这些说明是她让我告诉你们的。”陈恒依摆出了一副便利店员工卖东西的时候的表情：“如果不是雇主要求，我可不会浪费口舌。”
“哎——每次业余时间都见到你在打工，如果你能够把打工的心思放在学习上那该有多好。”林悦成提出了作为一名教师的正论。
陈恒依扶了下眼镜。
不知为何，林悦成从陈恒依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这我可就不敢苟同了。现在努力学习不也是为了考上好的学校然后找份有钱又清闲的工作么？我只是把赚钱的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而且也不是任何价格能够让我牺牲黄金周的时间过来打工的哦？因为结界巡察司那边的值班费也挺高的。但安洁儿同学的出价更高，所以我就过来了。”
“她给了你多少？”
“商业机密。”
“我以四方工作室玖号的名义命令你说出来。”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现在我的雇主是安洁儿同学。”陈恒依的语气十分坚定：“那么，两位客人，你们需要买东西或者是提高自己的身体能力吗？如果不需要的话，请往环蛇镇的西边走，那里有着包食宿的旅馆，你们可以在那里稍事休息。”
陈恒依的态度很明显了。她不会再透露任何一点关于与安洁儿之间的交易。
“1000点。”林悦成开始开价了。
“哦呵？”
“5000。”
“我的信誉就这么廉价吗？”陈恒依非常坚决。
“50000。”林悦成提高了十倍的价格。
“真的吗？”陈恒依两眼放光。
“开玩笑的。”
林悦成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而陈恒依则“啧”了一声。
“好了好了，两位，你们快点完事吧。不要给我添太多麻烦了。”虽然陈恒依让然保持着营业员的专用表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不高兴了。
“哼哈哈。”伊泉在一旁吹了个标准的口哨。
陈恒依生气了，然而她却无可奈何。
“我说真的。如果你能好好学习的话，那以后就能挣更多的钱了。”
“结界巡察司的工资不低。我好好干几年就能攒够在这个城市里买房的首付了。我干嘛这么认真念书，反正在工作上也没什么用处。”
“你……”虽然林悦成想反驳陈恒依，但是按照林悦成自己的人生经验，好像也没办法进行反驳。
因为林悦成本人也没有念到大学，他只有高中学历。现在21岁就在四方工作室里干活了。
“总而言之，你们就在这里提升身体能力，然后买足物资继续上路吧！我会去下一个地点的杂货铺等着你们的哦。”
“难道这个世界里的杂货铺店员只有你一个？”
“用自动假人代替也可以啦。但安洁儿同学是个很认真而且很舍得花钱的人。所以我就来担任这个店员角色了。”
“喂，你知道那个拿走我的剑的那个少年在哪么。”伊泉插嘴进来：“就是那个跟着安洁儿的少年。”
“你是说朝风吗？这就要你们去探索了哦。顺带一提，安洁儿同学也让我不告诉你们她的所在地，这都需要你们把路上的一个个怪物击败，然后获得线索，最后去到最终舞台哦。”
伊泉表情冷冰冰地握紧拳头，然后用威胁的语气说道：“你信不信我会把你打个半死，然后她在的地方就会从你的嘴里吐出来？”
“你信不信安洁儿同学在这个世界里把我设为了无敌单位，然后无论你怎么攻击我都是无效的？”陈恒依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说实话，一直戴着眼镜并面无表情的陈恒依少有地表现出了嚣张的情绪。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林悦成夹在自己的两个学生中间，他朝陈恒依问道：“总之，我们按照安洁儿的游戏规则来前进，总能在某个地方碰到他的吧？”
“对的。只要你们认真在这四处寻找线索，屠龙的道路将会为屠龙者敞开。”
陈恒依说了一句好像是游戏角色才会说的话语。
言尽于此。
该说的都说完了。
林悦成和伊泉在杂货铺里购买了必要的物资，然后提升了下自己的能力就离开了。
伊泉主要把能力提升的机会放在了力量方面，而林悦成则是选择的敏捷的流派。原因很简单，伊泉自己本来就动作灵敏，需要提升一下攻击的伤害。而林悦成则是需要提升下自己的速度，以在战斗中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血量。
刚才在杂货铺里面已经和陈恒依确认过了。
如果在这个世界里血量归零的话，等同于现实世界中的死亡。
所以一定不能让自己的血量归零。
按照安洁儿的说法，这仅仅只是个游戏，但对于林悦成两人而言，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不过伊泉好像比起自己的性命，她更关心自己的大剑被抢走了。
两人在环蛇镇的西边旅馆吃了一顿有味道的晚餐，然后分开房间美美地睡了一觉。
清晨，林悦成和伊泉在旅馆二楼的阳台上见面了。他们都刚从房间里面出来，从这里望向望向整个环蛇镇。
昨天刚到达这个小镇的时候正是黄昏，那时候血红色的斜阳染红了整片大地，林悦成两人在体力、精神上都已经到达了极限，无暇顾及其他。而现在到了清晨，他们终于能够有闲暇好好看下这个被称为“环蛇镇”的地方了。
环蛇镇整个的布局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圆环。所有的建筑物都围成一个圈，而这个圈的正中央是几棵干枯的老树，以及一块块古旧的墓碑。
整个镇子基本上没有除了灰色之外的任何颜色。
全部都灰蒙蒙的。
建筑是用灰砖建成的，墓碑也是用灰色的岩石竖立的，干枯的古树也被灰色的树皮所覆盖着。病态，这个城镇可以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基本上只有死气的这个城镇是不会有什么未来的，伊泉和林悦成一致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这也是安洁儿制作的游戏世界，这和他们无关也就是了。
“这些墓碑。”从旅馆里走出来，伊泉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并用手抚摸了一下墓碑，墓碑上落下了很多细碎的烟尘。
“很古旧了。”林悦成替伊泉做了个补充。
“嗯。你过来看看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喂喂，这上面全都是英文，我的英语不是很好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林悦成还是凑上前去看着那些手工雕刻的英文：“我看看……‘dragon’龙、‘kill’杀、‘warrior’勇士……就这几个词了，其他我基本上都不怎么看得懂。”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看不懂你们世界的语言么？”伊泉嘲讽着林悦成。
“没办法啊，谁叫我的英语只有高中水平呢……”
这时候，在墓碑群中旁边的一座小木屋旁边出现了一个身材壮实的老人。老人的头发花白，身上倒是还有着棱角分明的肌肉。
老人是从那木屋里面开门出来的。清晨从那里走出来，很明显老人晚上住在那里。住在坟墓旁边，不难猜出他是个守墓人。
那守墓人看了林悦成和伊泉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绝望的深渊。
大概可以用这五个字来形容守墓人的表情。本来这个环蛇镇就只有一片死沉沉的灰色，再加上这个老人的出现，更增添了几分死气。
“怎么这家伙就和死了没啥两样。”伊泉悄悄地在林悦成耳边征求意见。
“我怎么知道，有事问安洁儿去。”
林悦成对这个城镇以及守墓人的出现感到万分不解。他搞不清楚安洁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安洁儿只是想和林悦成他们两个打一场，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守墓人走到林悦成跟前。
他如丧考妣地说道：“啊，又是屠龙者来送死了吗？看来我今天又要多做两个墓碑了。”
“你说什么啊？我们又不一定会死。”伊泉单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呈爪型对老人进行了反驳。
“好好珍惜自己仅有的生命不好吗。被荣耀和使命所盅惑的年轻人们。”守墓人没有理会伊泉，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那就说明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去屠杀那条恶龙吧。恶龙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该怎么去了。你们就先到镇子北方的黑塔找恶龙的手下打听恶龙的所在吧。”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守墓人依然没有理会伊泉，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面，搬出了一块灰色的岩石进行敲凿——他的这个行为就像是真的要为林悦成两人制作墓碑一样。
“喂——你……”伊泉站到守墓人跟前，用手在他眼睛前面来回摇晃。然而守墓人的动作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一下一下地凿刻着岩石。
“看来他只会说固定的话。和陈恒依那个杂货店店主不一样。”伊泉无奈摊了摊手。
“嗯。跟游戏里的一样嘛，有些角色只会说固定的话，依此来给玩家一定的提示。”林悦成说道：“那么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就确定了？北边的黑塔。”
“当然，我听得一清二楚。”伊泉干劲十足地撸起了衣袖，好像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怎么感觉你开始有点乐在其中了……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死的‘游戏’啊。”
“哼，我们不是整天与死亡为邻么？你可别说忘了前几天差点被东云和铃鹿干掉的事。”
“你可真是个怪人。”
“放心，你也是。”
“哼。”
林悦成举起了右手，而伊泉则是默契十足地拍了上去。两位屠龙勇者结伴而行，无论是多么令人绝望的情况都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