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晚与明天
在那耀眼的光芒消失之后，林悦成的眼前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上穿着甲胄而且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少女朝他的怀里扑了过来。
当然这名少女手上还握着一把银色的西洋大剑。
“悦成，久等了！”伊泉抱住林悦成，笑嘻嘻地说。
“啊啊，果然，我是拥有电影主角潜质的男人啊。”
“你在说什么啊？”
“在危机关头，总有关键人物出现救驾。”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的。”伊泉放开林悦成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毕竟我的吃喝玩乐都靠你供着呢。”
“你的回答没有灵魂啊。如果你是女主角的话，你应该说‘这是为了爱’。”
“我觉得白日梦还是不要在晚上做的好。”伊泉抬起手肘撞了一下林悦成的腹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伊泉身上的火焰和铠甲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平时拿在手中的大剑。
在那蓝光消失之后，原来那无人阴沉的老城区消失了。说不上人来人往，也有人在这小街小巷中来来回回。说不上灯火通明，也足够照亮这不大的街巷了。周围房屋的窗户里面也透出了人烟的灯光，那照亮这昏暗夜晚的光让下班回家的人感到了一丝丝温馨的感觉。不远处还有个关东煮的小档子，只有两三张小桌子，店主周围有着两三个客人。这才是人间的世界，属于社会世界的领域。
“你的剑还是收起来的比较好。难道之前给你订做的剑鞘又弄丢了？”
“啊哈？”
伊泉露出一副装傻表情，那样子好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啊……”林悦成摆出了教师教训学生的面孔，表情严厉地正准备说教一番。只见伊泉持剑的右手随意一甩，那把剑刃长度接近一米的大剑已经消失不见了。看到林悦成疑问的眼神，伊泉笑嘻嘻地张开右手，那里有一把就像是钥匙扣一样的小剑躺在她的手心里面。那正是原来那把大剑的缩小版。
“还会变小这么方便的吗？”林悦成想起了之前伊泉通过地铁安检的时候，原来那时是用这个方法把剑带在身上通过安检的啊。
伊泉得意地抬起头挺起胸来，尽管她的胸脯一马平川平到不能再平。
“然后我们今晚的目的是……”林悦成及时地返回了自己今晚的主题。他今晚是来对铃鹿以及东云两人进行家庭调查的。这时手机有了信号，导航指示林悦成已经到达了目标地点的附近。他重新审视周围，原来的那座阴阴森森的砖瓦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两层的平房公寓。估计这才是那两个学生住处的真面目吧。原来的那栋砖瓦房只是欺眼障目玩意而已。
“要上去看看吗？不过我觉得他们已经跑掉了哦。刚才我破除那个法术的时候让那个少年趁机跑掉了。”
“少年？”林悦成“哈？”了一声：“你是说铃鹿吗？你见到了铃鹿？但他在我这边啊。”
“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伊泉两手一摊，摇摇头：“反正，要去看看吗？”
“当然。我的目的就是如此。”虽然现在已经接近九点了，但依然无法阻止林悦成的教师之魂在熊熊燃烧。
他一定要好好搞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并让他的学生们好好地、健康地成长。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是目前他最重要的目标。
然而正如伊泉所说，公寓那里已经没人了。虽然家具和行李都还在，但很明显人都走掉。按照林悦成查到的地址，铃鹿和东云应该是分别住在公寓二层的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有个破破烂烂的沙盘，以及一个高高的书架，还留下了四片木门的残骸。依照房间里面留下来的衣服，这应该是身为男生——铃鹿的房间。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林悦成看了一眼地上的木门残骸，再用严峻的眼神盯着伊泉的脸。然而伊泉看向别的地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而隔壁的房间就应该是东云的房间了。敲敲门，没有人应答，估计也是没人在里面。
今晚，林悦成在铃鹿房间的书架上留下了木门的修理费用，就这样铩羽而归了。
“我说，你费这事干嘛呢，今晚还不如陪我打游戏呢。”
“……”
“喂。我说。”
“……”
“……你的表情……能不能别那么恐怖啊。”
“……”
“……抱歉。”伊泉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明天，你要记得过来上课。无论今晚你熬到多少点，我都会让你六点钟准时起床的。”
伊泉与林悦成今晚两人共同的冒险结束了。
深夜，属于林悦成独自一人的冒险再次开始了。
“吱轧——”头顶上来回摇晃的灯泡发出了金属链相互摩擦的声音。脚下是潮湿的红黑色液体。墙上是恶鬼和人类相互吞噬的鬼图。地面上的是木地板，门是推拉的纸门。这里是处于一栋宽阔的日式建筑里面。这里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即使是在这里建四个羽毛球场也绰绰有余。
林悦成抬起自己的左腕，那里的左腕已经消失了，留下一个不会流血的断面。看来昨晚被女鬼扯掉的手腕已经回不来了。
而现在女鬼已经不再偷偷摸摸地藏在墙上，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房间正中间，咧嘴对着林悦成笑了起来。女鬼的嘴唇上还滴着红色的血液，那正是她刚才还在吃人的证据。
林悦成无奈地耸耸肩膀，一边叹气一边说道：“难道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和你这样周旋下去吗？这样我会没有精神讲课的啊。如果你是东云给我下的诅咒，那你能不能给我带个话给她让她帮我解开诅咒呢？”
女鬼笑了，龇牙咧嘴地笑了。她缓缓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林悦成这边走了过来，就像是一点儿都不怕林悦成逃跑一样。而林悦成也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他盯着女鬼的脸，单凭她一步又一步地靠近自己的身旁。最后，林悦成不得不仰视着女鬼的脸。
女鬼的额头正中央长着单角，白若银丝的头发垂到腰间。她的身躯健壮如牛，接近两米五的身高只能让林悦成抬头仰视。相比于女鬼那健美的身躯而言，她身上穿的衣服倒是应该适合用衣衫褴褛来形容。女鬼浑身上下穿的衣饰都没有几块干净完整的布料，几乎全都是由补丁和到处都是毛边的布料组成。
不过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女鬼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饰品。那是一块青色的勾玉。虽然雕刻的手法十分粗糙，但是一眼就能从那晶莹剔透的光芒中看出那是难得一见的灵性之物。
“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林悦成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指着那勾玉说道：“能在梦里看见这么一件宝物，也算是回本了。尽管我本愿上是不想做这种有害精神健康的梦。”
女鬼没有理会林悦成在说什么，她抬起自己那粗大的臂膀，朝林悦成的头颅一巴掌拍了下来。
林悦成往后一跳，躲过了女鬼的这一下，然而女鬼的另一只手已经封住了林悦成的后路，她打算在今晚就在这里把林悦成捏成肉饼。
“嘶——”液体喷射出来的声音。林悦成并没有如女鬼想象的那般是任人宰割的小猪仔，反倒是有着爪牙的豺狼。女鬼那只封住林悦成后路的手臂一阵吃痛，一道正在喷出血流的口子已经拉在了她的手臂上。女鬼警觉地后退一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悦成。
一道漂亮的银光从他的右手腕流泻出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隐藏在他背后的右手提出了一把欧式大剑，而那把大剑上正沾上了些许女鬼的鲜血。
林悦成把失去左腕的手臂背在身后，单手持剑，剑指女鬼：“我永远都是个有准备的人。同样的困境我不会陷入第二次。虽然我的剑术不够同居人的那么精纯，但是——”
林悦成摆好了架势。
“请指教。”
女鬼一声长吼，她似乎已经被林悦成所激怒了。
两人的身影在这梦境中相互交叉而过，这场没有观众的战斗开始了。
清晨。
林悦成醒了过来。正当他打算起床洗漱叫醒伊泉的时候，他发现伊泉已经坐在他房间的电脑椅上了。她和昨晚睡前林悦成叮嘱过的一样，头发好好梳理了一番，衣服也换成了老阳高中的高中制服，这好歹让她有点学生的样子了。
本来伊泉的样子就属于比较成熟的那一种，如果不穿着校服的话，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女高中生。刚才她还在摆弄着手中的手机，待到林悦成从床上弯腰起来的时候就立马把视线转移了过来。
这时候，林悦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照顾了伊泉半年以来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同时这个问题因为伊泉的身份证明和入学证件都是由自己上司的人办理的，所以林悦成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说啊，伊泉。虽然我的上司帮你办理了高中的入学手续，但你现在多少岁？”
“嗯？你们这边在学校上学还有年龄限制吗？”
“不是这个问题，我……”林悦成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说，于是就单刀直入地问了：“我单纯只想知道你的年龄而已。”
“我想想……来这里已经半年多了，我现在估计有二十岁了吧。”
“原来你不是天生长得比较成熟啊！”直到今天，林悦成才知道自己同居人的确切年龄，虽然这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无关紧要，但直到现在才知道对方的年龄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还是让林悦成发出了一声惨叫。
以前林悦成都是把伊泉当做十几岁的小妹妹来看待的，现在他感觉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个同居人了。如果伊泉还只是个小孩子，那么林悦成还可以用“照顾”的感觉去对待，然而在知道了伊泉是成年人的现在，林悦成觉得自己需要对伊泉的态度改变一下了。
“以后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晾啊，别叫我。”
“哈？怎么突然间和这个扯上关系了。不要，好麻烦，不就是几件衣服，和往常一样不就得了。”伊泉一脸无所谓地盘腿坐在电脑椅上，而且说话的时候还用小指掏着耳朵：“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借给你的东西好用吗？”
“不错，相当不错，是把好剑。”
林悦成起床面对伊泉，顺带把从昨晚睡前就一直握在手中的西洋大剑提了起来。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洋洋洒洒地飘进林悦成的房间，那把银色的大剑在林悦成手中就像是传说中只有天使才能使用的宝剑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能够消灭一切黑暗的光芒。这把西洋大剑正是伊泉整天带在身边的那一把。
“没想到这把剑还真的能带到梦中。伊泉，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难道是欧洲的驱魔师吗？”
“哼哼，猜不到吧。我以前可厉害了。毕竟我曾经被过万人的骑士称作为‘圣女大人’呢。”伊泉稍稍低下了头，虽然语气上很自豪，但她貌似并没有底气。
“我觉得白日梦在白天做也不好哦。”
“我真的当过圣女！”
“圣女？”林悦成上下打量了伊泉一番：“看你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如果说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我就信了。”
特别是胸部的发育。林悦成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是啊……啊哈哈……被你看穿了。我怎么可能会是圣女呢……”伊泉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快低到胸口那里了。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很沮丧，起码现在看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变得沮丧起来了。
“喂喂，怎么了，一大早就精神点啊，待会还要跟我去上课呢。”林悦成走到伊泉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嗯？挺直腰杆，笑一笑好吗？”
“嗯——”盘腿坐在椅子上的伊泉抬起头瞪了林悦成一眼，然后朝林悦成伸出手。
“怎么了？要零花钱吗？”
“滚！我的剑还我。”还未等林悦成回答，伊泉就把林悦成手中的剑抢了回去：“我告诉你，这把剑我可从来没有出借过，你是唯一的例外，就当做是我们这半年来友谊的证明。”
“是是是，好啦，你先去客厅等着，我换了衣服待会就出门。”
“给我看看你的身体。”
“哇，我今天才知道你好我这一口耶。”
“别说了，快把衣服给我脱了！”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伊泉强制性地脱掉了林悦成的睡衣。林悦成无奈地说道：“我感觉我没办法出去嫁人了耶。”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吗？”伊泉斜眼看着林悦成的眼睛，然后再次看着林悦成裸露的上半身：“昨晚在梦里又遇到什么了吧。又是那只女鬼吗？”
林悦成的上半身增加了一些紫黑色的淤痕。那些淤痕和林悦成的左手一样，都有一种膨胀发黑的感觉。如果这些痕迹只是单纯的纹身的话那还挺帅的，然而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伊泉朝侧腹部的某条不大的淤痕稍微用力地戳了一下，林悦成便发出了“嘶——”的一声。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有点疼。
“很疼吗？”
“你说呢！喂，别动了，别搞！我错了，别搞了！”面对伊泉接二连三的手指攻势，林悦成不得不在房间里面跳来跳去左躲右闪。然而伊泉的运动能力明显比林悦成高上一个档次，林悦成面对伊泉的攻击完全不能招架。戳完之后，伊泉表情认真地问道：“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你这些伤痕估计和左手的一样，都是来自于梦中的诅咒。”
“嗯，我会和你说的。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在上学路上边走边说吧。”林悦成无奈地开始穿上自己的衣服。虽然说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但伊泉好歹是个女性，怎么可以怎么没矜持呢？林悦成不由得这样在心中埋怨着。
上学路上。林悦成向伊泉说了昨晚梦中的事情。
与女鬼相见不再是在学校的走廊上，而是在一个很大的日式房间里面。在攻击力上虽然女鬼还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林悦成手中有了武器，好歹也能和那女鬼周旋。不过也仅仅是周旋和躲闪而已。在女鬼警觉之后，林悦成基本上无法对女鬼造成致命伤，最多也就是在她身上、脸上、腿上、手上留下些划痕而已。而且理所当然的，面对攻击力远远比自己要高的对手，而且对方的身材也比自己高大不少，林悦成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他的身上也被女鬼手指上的爪子勾掉了不少血肉，而那些被勾出来的伤口就在今天早上成为了林悦成身上那些紫黑色的淤痕。
“那你的梦是怎么结束的？”伊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剑术还是有点水平的。那个女鬼看拿我没什么办法，就拉开一道纸门转身走了。”林悦成当然不会说出他在女鬼转身的时候试图刺穿女鬼的后心，没想到反而被女鬼闪了过去，结果中了女鬼一巴掌。好在林悦成有做好护身准备，不然肯定会造成重伤的了。
那女鬼最终还是跑掉了。尽管是在梦中，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悦成感觉到自己随着战斗的进行会感到疲惫。当然这种疲惫感留到了今天，让他感觉到脑袋有点晕晕沉沉的，就好像睡觉没睡够一样。
伊泉一边听着林悦成的讲述，一边点头，她似乎已经掌握了林悦成的现状，然后做出了总结：“总之，从今晚开始，我每晚都会把剑借给你。我对解除诅咒这种事情并不擅长，所以只有靠你自己了。注意小心不要留下致命伤，不然可能就会像你那只手一样，整个人都会变成尸体的哦。”
“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嗯？态度不要这么随意！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命的问题！”
“是！我明白了圣女大人！”
“嗙！”的一声，林悦成的脑袋被伊泉使劲敲了一下，发出了金属打击的声音。
在九月底的凉凉晨风当中，一对师生在路上优哉游哉地走着。虽然他们一路上都是吵吵闹闹的，但能够在他们两人之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普通朋友之间所没有的亲密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