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归途
“小孩儿日后可要参军?继承父业?又或者做个文臣,名扬四海?”司徒祥的声音如同七八月的知了,从未间歇地传入贾赦耳中,令贾赦第一千零一次反省自悔,为何偏偏要与这么一个噪音制造器同行,同行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就与他同车,可气可恨,中午换车时就不该答应他同车。
“回四少,小子姓贾名赦,四少可唤小子贾赦。再则,不管文臣武将,不过是护一方水土,效力于一代君王,小子不求能如父亲先生那般,为天下百姓筹谋,只求能护家人平安,力所能及之处,定当守护一方百姓平安。”贾赦回答的不卑不亢,不愿过多透露与司徒祥。
然而贾赦中规中矩的回答却并未令司徒祥满意,贾赦三岁稚龄,说出的话却令兄长如此重视,可见其有特别之处,那日书房的侃侃而谈足见其见识不凡,虽说有名师相辅,可这小孩身上又总是透着些许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司徒祥轻轻抚着下巴,眼睛盯着贾赦,“我知你叫贾赦,不过你也才三岁,叫你小孩儿是为显示亲切,我可不是谁家小孩都叫小孩儿的。”
贾赦无语,并未感觉到某人所说的亲切,轻蔑倒是满满的,“那先谢过四公子的另眼相待,不过小子到底有名有姓,若是四少嫌叫小子贾赦过于疏离,也可唤小子乳名安哥儿。”
“安哥儿,平平安安,小贾元帅定是很疼你吧。想来你以后定是走文臣的路子了,不会如贾将军般打打杀杀。”司徒祥慢悠悠地道。
贾赦轻笑一声,“四少也不差,吉祥如意,万事顺遂,可见定山王对四少的疼爱。”
听贾赦如此这般不分大小的调侃,司徒祥也没着恼,佯怒道:“小子胆儿挺肥,竟敢这般猜测本少名讳,说吧,想要怎么死?”
贾赦听到司徒祥治罪的话,也不急,慢悠悠道:“温柔乡,英雄冢。四少帮我找到我的温柔乡,便是我命归处。”
司徒祥顿时茶喷了整个车厢,咳嗽连连,“咳咳,咳,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温柔乡,英雄冢,四少帮我找到我的温柔乡,便是我命归处。”
“咳咳,咳咳咳!”司徒祥顿时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连随车护卫的陈颇都被惊动,“四少,可是进程太快,身体不适?”
良久,司徒祥平息了气息,狠狠瞪了一眼四头身的贾赦,才扬声道:“无碍,继续前进。”
当车晃晃悠悠地继续前进时,司徒祥才又出声:“小小年纪,懂什么温柔乡,英雄冢的,他日见到兄长,我倒要请教一番,军师先生就是这般授业的吗?”
贾赦笑笑,“不过玩笑罢了,四少何必当真?师兄拜师与师父时已束发,早已通晓人事,想必先生是有教授的。再则,四少问我怎么死,即给了我选择的权利,若我不好好思考回答,岂不无视四少,对四少不敬?”
司徒祥看着身旁坐着的巧言善辩的小孩,不得不承认他有足够的资本令人对他另眼相待,看来,是不能像哄自家的傻孩子般哄他了。
“既然我大哥是你师兄,那咱就是一家人,我比你大十几岁,就唤你一声安哥儿,何如?”司徒祥认真的看着贾赦,等到贾赦点头,方才继续道:“安哥儿可知我为何前来安城?”
贾赦看看司徒祥,知道他不再将自己当作小毛头,便开口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手里有点儿人头的就占山为王,有些野心的就敢自立为皇,而定山军却是诸多起义军中势力最大,实力最强,自安城一役,定山王更是拿下半壁江山,入主皇都指日可待。想来,四少此次前来,就是为定山王传令与大公子继续北征,早定乾坤。而四少此次回乡,可是为筹集粮草军辎?”
司徒祥眯眼看着贾赦,心下更是感叹兄长给自己出下这般难题:“安哥儿果然是神童,他日定比甘罗出色三分。只是,其中,却有一变数,安哥儿可知是何变数?”
“想来,那个变数除了我,也无其他了。”贾赦毫不犹豫地回道:“小子千里拜师,不为其他,不过是仰慕张家惊世之才,故前来拜师。至于无字天书,不过是奉师命,为其选个有缘人罢了。”
“可你既有不世出的世外高人师父,又何苦再拜军师先生为师?再则,你师傅赠你无字天书,难道你就不是有缘人?若论缘分,你的缘分可不浅,可你偏偏选择大张旗鼓的送与你父亲,这又是为何?”司徒祥索性开门见山,贾赦能力不俗,其师又无从查证,虽目前并无敌意,可终究令人心中难安。
贾赦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方正眼道:“四少爷说了,我师父乃不世出的世外高人。既不世出,定然不会理会世间事。可小子却活在尘世间,所以,为了更好的生活,定是要拜一个世间高人。张先生惊世之才,家风纯正,多有贤臣名士,赦仰慕已久,故前来拜师。至于无字天书,呵,不瞒四少,赦也早已通读多遍,铭记于心,然则不同的缘份就有不同的缘法,故而,赦将其赠予家父,只愿能为定山军献出绵薄之力罢了。”
司徒祥看着贾赦,点点头,“我相信,世外高人向来不理俗世,避世隐居,只是不知安哥儿又是如何拜得高人为师?”
“说来倒也是机缘巧合,去年,我曾偷偷溜出家门,巧遇一乞儿,给了他一个馒头,谁曾想那乞儿竟是一位避世高人,也就是我师父。当日,师父与友人打赌,在清晨假装乞丐,若是收到一馒头,便赠那人一本无字天书。我起初是不信的,不过随手而为的善事,且一本无字的书,我要来何用?可奇就奇在这书开始是无字的,当我翻的时候,却有了字。师父观我资质上佳,爱才之心顿起,遂收了我为徒。”贾赦见司徒祥听的认真,也不怕他查证,去年本是算到清清来到此界,自己偷偷溜出,想要先下手寻到清清魂魄,结果又被那乞丐饕餮打扰,可恨至极,如今拿他来做挡箭牌,倒是便宜了他。
“哈哈,如今想来,真是庆幸。还好,我没将那书随手扔了,方才得以拜师。”贾赦认真的表情令司徒祥暂时相信了他所言。
“不知师父的名讳可否告知?仙居何处?可在金陵?”司徒祥紧盯贾赦的眼眸,却不想,贾赦的回答终是令他失望:“令四少失望了,家师并未告知赦他的名讳,只是让赦磕了头,拜了师,此后仅称师父。师父云游四海,居无定所,金陵也不过是客游一时罢了。如今,师父早已离开金陵,离开前也只是告诫小子不可胡作非为,做有违天和之事。”
司徒祥一脸失望,看着贾赦道:“难道师父就未曾告诉你他的下落?”
“并未。”
司徒祥彻底失望,又抬头看着贾赦问道:“那么,师父的收徒标准又是何?”
“有缘人。”贾赦随口答道,看着司徒祥绝望的表情,方才回过神来,看来打探无字天书的来历是任务,而打探师父行踪……怕是这小子动了心思。贾赦眼睛一转,给司徒祥画了个大饼子。
“其实,想入师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贾赦话还未说完便被司徒祥截了过去。
“只是?只是什么?若是不拜师,又怎么入师门?”
“只是不可肖想九五之位。九五之尊乃是天定,若是方外之人强夺,会遭天谴。师父行前允我收徒。”贾赦看着司徒祥认真说道。
“那若是皇家子嗣,却无当皇帝的想法呢?”司徒祥转头看着窗外,小心试探着,却错过了贾赦眼中一划而过的笑意。
“若是皇子想要拜师,必立心魔誓。”贾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偏司徒祥老实的上钩问道:“何为心魔誓?”
“心魔誓,即心中之魔,若违此誓,心中必生妄念,求而不得,日日夜夜受此誓折麽,轻者疯魔,重者自毁身亡。”贾赦用一种阴冷蛊惑人心的语调述说着,好似司徒祥已下此誓,违背誓言,疯癫成魔。
司徒祥抖了抖周身的寒意,方才想到自己被贾赦套了话,不禁气恼起来,抬手拍了贾赦额头一下。“本少就不信就没有那既坐了江山之位,又学了那般本领的。”
“自是有,只要自费功力,不施展所学,即可。”贾赦耸耸肩回道。
“贾赦,明人不说暗话,本少想要拜师,你可愿为本少引荐?”司徒祥直视贾赦双眸问道。
贾赦沉默半晌,抬头看着四少,“四少,若是三年之后,你还想要拜师,我自是愿为你引荐的。”
“为何要三年之后?”司徒祥疑惑道。
“因为明年,天下可定,那时,四少的身份,就不是今日这般,定山王府四少爷。”贾赦锐利的眼神刺破司徒祥心中的激动。
如今天下的局势,作为最接近中心的局中人,司徒祥自是比贾赦更加清楚自家是下一个皇家,一直以来,司徒祥都尽力压抑着自家将要开一国安泰的豪气与激动,如今,却被一个三岁小儿戳破,果然,还是定力不够。
“那又如何?我的家,我自是清楚会有何变化,我更加清楚,我想要什么,所以,不管是此时,还是三年后,我一定会拜师。”
贾赦看着司徒祥坚定地回答,心中轻笑,“那就拭目以待,未来的师弟,不对,师傅不在,我收徒,那么,你就是徒弟。”看着司徒祥瞬间龟裂的脸庞,贾赦大笑出声。
正当司徒祥想要起身抓破贾赦可恨的笑声时,却听陈颇停在马车旁问道:“四少爷,营地驻扎好了,四少爷可要下车休息?”
顿时,贾赦笑得更加放肆,一马当先跳下马车,“谢谢陈叔照顾,小子先回帐了。”
因贾赦的药,自家小子身体逐渐强壮,陈颇对贾赦甚是感激,故而一路都对贾赦颇为照顾:“好,若是有何不适之处,切莫见外,尽管来找陈叔。”
“谢陈叔,小子告辞。”
当司徒祥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收拾好一地鸡毛的心情,又恢复成原来那一脸侠气的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