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南苏家
张潜进屋内行礼道:“请太□□。近日多有打扰,承蒙太太照顾,特来请安。”张潜恭敬有礼的态度令老太太很是开心,忙拉了张潜起来坐在一边,叙些家常,多是问了些家里人,并未涉及其他。
张潜在贾园住了三五日,虽平日总与下人嬉笑玩闹,但也有所收获,心中渐渐有了些许希望,但为了长远计,到底忍耐了这几日。眼见返期将至,心中忐忑不已,终是来见了这位或是曾经的姨母现在的贾老太太徐氏。而今日的谈话,心中隐隐肯定。一个金陵的秀才的女儿,怎么可能对郑地个世家如数家珍?
张潜看了看老太太身边的安哥儿,遂道:“说起来,安哥儿看起来,除了与代善有几分相似外,却更像曾经名动天下的苏相爷。记得当年的苏相爷也是一双灼灼其华的桃花眼,谈笑文雅,举止风流,其风采令天下学士心驰神往。”
老太太一听,搂过安哥儿笑道,“张小子谬赞了。他小小一人儿,那又苏相爷的风采。不过一副皮囊罢了。世间相似之人十有八九,不过凑巧了罢。况老婆子祖上似与江南苏家有过姻亲,或与那位祖上有关也未可知。再者,安哥儿这双眼睛,却是十足像极了老婆子我了,哈哈哈。”
张潜一听,又道:“老太太果真底蕴深厚,竟与苏家有如此渊源,想必对江南苏家也定有所了解。不知老太太可知道旧年苏相爷有一女儿,才能过人,常令相爷感叹不为男儿身,令武王多次求娶而不得,只可惜,红颜薄命。”
老太太听了,轻暼一眼,并未接话。倒是安哥儿听了,皱眉道:“张二叔,武王时,顶多与我一般大小,又怎知那苏家才女的?”
张潜这才正看了面前的贾小侄儿,听代善说这孩子不过三岁,竟有如此眼见,他日必鲤跃龙门锐不可当。“没错,我当日虽年幼,不过我母亲曾是苏家小姐闺中密友,自幼多听闻母亲对这闺阁密友多有赞赏,心中敬佩。况,自苏家小姐之后,令有一位孙小姐,亦如她姑母那般聪明伶俐,苏相爷对这孙女多有怜惜,自幼便与潜定下婚约。”
贾老太太一听,手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听了这么长时间,竟累得手都端不住茶盏了。”
张潜知是老太太在下谴客令,几番思量,终是恭身退下。
这边,张潜刚一离开,那边,老太太便掐起了安哥儿的耳朵。疼得安哥儿直讨饶。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揉了揉安哥儿耳朵,便道,“祖母知你心疼梅姨娘,但这事儿,你不能掺和,也掺和不了。这不是你往日同敷哥儿玩闹!这可关系到你梅姨娘的名声。对于女人来说,名声,就是命!所以,安哥儿,今日,你可得把祖母的话听进耳里,听进心里去。莫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直到安哥儿应下,老太太才放他离开。
安哥儿走出老太太的如院,便直往梅姨娘的梅院。梅姨娘正在读金刚经,看着安哥儿来往无声的,笑道,“你这小猫又打哪儿来?瞧你这灰扑扑的脸,可是被老太太罚了?”又一瞧那一对红红的招风耳,笑了,“看来罚的还不轻。文嬷嬷,快拿点儿润雪膏来,给这小爷抹上,别破了皮,这时节,伤风了就不好了!”
安哥儿头一歪,嘟囔道:“哪儿那么娇贵!就是看着红了点儿,老太太哪舍得伤到我?府里谁人不知,我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安哥儿又看了梅姨娘手中的金刚经,一把夺过来,“少看这种破书,最是容易移了人的性情。不过是一群不思进取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用另一种方法正大光明的或颓废,或勾心斗角罢了。”
梅姨娘听了,点头成事。“也是,读了这么久的佛书经文,不是让忍,就是让超脱世俗,说到底还是忍。唉,佛家总说俗世红尘,又岂知佛家又是另一种的红尘万丈?不过,你小子竟能读懂这个,着实不易!”
安哥儿抓抓头,竟露出鲜少有的腼腆,“我也是怕姑姑你移了性情,真无欲无求了,又哪里会是我的梅姑姑?我梅姑姑就是不认命敢与天争的巾帼英雄!”梅姨娘听了,乐不可支的,却又听安哥儿说:“不过,佛教既能兴盛,自有他的道理。不过就是一个愿罢了。世人总愿事事随心,总愿求着可能不可能。佛祖只收信仰,和尚却要香火钱。他们的俗不可耐实是虚伪的我想吐!”
梅姑姑听了,点着安哥儿的头道,“那你说说,你的愿,你的高洁。让梅姑姑见识见识!”
安哥儿忙摇头:“不瞒姑姑,侄儿俗的很。只求与一人相伴,护她开心周全,陪她走过所有她想去的,过她想过的人生。”
梅姨娘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儿,不由自主道,“是挺俗的。只是安哥儿,你今年不过三岁,即使你长的再怎么像七岁,也不能掩盖你只有两周岁的事实。所以,那个她到底是谁?你身边的丫鬟婆子可从不曾贴身伺候过你!”
安哥儿笑嘻嘻的,“我的暂且保密。她,是个不可说之人,时机到了,自然告诉您。我可靠您帮我把她娶回家呢!之前,我从老太太出过来,来之前,有一大叔张口闭口的江南苏家。怕是知道了什么,等不及了。只是,梅姑姑您的意思呢?”
梅姨娘轻敲案桌,上好的黄梨木发出清脆的声音,眼内流光溢彩,召开安哥儿,一番耳语。安哥儿听了,不禁感叹女人心思,不管在哪个世间,哪个时代,都是那么的不可捉摸。
安哥儿离了梅院,又来到母亲的院子。安哥儿其实不太愿意跟贾史氏多接触,源于前世,清儿初读红楼梦时的众多怨愤,为人母却一碗水端不平,将其子女视为稳固她在贾家权势的棋子,任由他人欺辱没有了价值的林黛玉,种种,实在令人对这个母亲无法亲近。可偏偏,安哥儿来时的贾史氏并未彻底黑化,此时的她,至少,是贤妻良母,虽然偶尔脑子不够使的犯抽抽。
比如,她那异心的陪嫁丫头,比如,她的目下无尘不识恶人,比如……可到底,她是这世自己的母亲,清儿以后要相处的婆婆。所以,自己总要和她多多相处,能扳回一点儿是一点儿,实在不行,就留给清儿玩儿玩儿,免得日后无聊。
安哥儿随大丫鬟鸳鸯进了房内请安,与贾史氏闲聊了会儿,因说起梅姨娘今日在看金刚经等佛家经文,常叹时也命也,女儿家有时不认命却又不得不认命,引得善大奶奶不禁好奇。善大奶奶经那次徐嫲嫲提点,防止婆母出身显赫,梅姨娘尴尬的处境,常闻苏家女子多与天争,从不信命,绝地也要走出路来,如自家婆母,多次被武帝逼嫁亦能逃出生天,令贾家从小小乡绅挤入新贵之家,又如梅姨娘,订婚又被文帝夺婚,也依然安然脱身,偏安一隅。如今,她竟认命?认什么命?妾的命?不,不可,绝不可以。
安哥儿知已起作用,想着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总要稳妥些,莫要铸成大错,便是自己的不是了。又无意间将今早张潜像老太太请安一事说了,尤其着重与苏家定亲一事。
善大奶奶反复琢磨,又轻拍了安哥儿的头,“小没良心的,就会向着你梅姑姑。枉我当日咬牙拼命的将你生下来,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安哥儿捂着大脑袋直讨饶,“娘亲唉,我何时向着梅姨娘了,说到底,儿子还不是为您好,您想想,若梅姑姑真成了梅姨娘,那您可怎么办?梅姑姑到底心有所属,若是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您可是父亲唯一的妻子,老太太会因着梅姑姑看顾您的。娘亲是不知,儿子为了您是操碎了心(就为了不让您乱惹麻烦,费了我多少心神!)!”
善大奶奶看着儿子这卖宝样,终是笑了,又叮嘱道,“这事儿,为娘心中有数,你可别瞎掺和,女儿家的事儿你不懂!”看着安哥儿满口应承着跑了,一面摇头笑着,一面又不禁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的不合格,竟让儿子事事操心,自己也该成长起来了。是以,贾史氏不在是个直知权势的母亲,而成为为母则刚的母亲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