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章 永别

  禅房内，气温很低，没有一丝热气。
  普度大师盘腿坐着，一颗苍老而又睿智的头颅微微低垂，似已沉睡。
  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袈裟。
  踏入禅房的一刹那，储栋梁突然释然了。心头的千般悲痛，在见到师父遗体时，消散在虚空之中。
  师父远行，是到他想去的地方。师父是得道高僧，早已参透生死。自己何必又哀哀痛哭，死死拽着不放。
  广能念过一段经文，和荣鸿涛、安若柳等人到院内准备柴堆。
  禅房内，只剩下储栋梁和唐以青两人。
  “青青，谢谢你陪伴师父走完他人生最后一程。”
  “梁哥，是师父不让我通知你和若柳姐的。”唐以青解释道。
  “师父圆寂，我梦见他老人家与我道别了。”
  “看来师父都已安排好。”唐以青并未诧异。
  “师父可有话留给我？”
  “有一封信。”唐以青从袋内掏出一只自制的信封递给储栋梁。
  储栋梁接过信封，并未打开，小心地折叠好，放入外套内袋中。
  “万宗门与蟒怒族签订了停战协约，他们承诺断绝与月亮门来往。我与众人商议过，趁次机会，除掉万明诚，助你重登月亮门门主之位。”
  “梁哥，为何要与妖族达成停战协约？”
  唐以青早先已获得消息，蟒怒族活跃在浩海内。不过，她还不知道蟒怒族并非真正妖族，其实是千年前那支神秘力量分支，与月亮门颇有渊源。
  “蟒怒族不是妖族，据说他们也和千年前那支抗击妖族的神秘力量有关。”
  唐以青愣住了，多少年来，不仅是月亮门，甚至无常府都认为屠戮六眼镇的这支力量就是传说中的妖族，一个想统治人类的异族。
  “他们不是妖族可有证据？”
  “据悉真正妖族已占据鬼域。以石在沙金城时帮我翻译了几张羊皮卷，其中的对妖族的描述与我们所见大有不同。当时我还曾怀疑羊皮卷内的记载是否有误，一直未与大家多说。”
  储栋梁那几张羊皮卷是令冷玉送给他的。
  令冷玉是寒山无常府前任府主女儿，那个铁匣子据令冷玉说只有府主才有资格打开看。
  几张羊皮卷，一张与无常令牌有关。
  另外两张，一张是画有方形物体的地图，一张是有关妖族的文字叙述。
  与无常令牌有关的译文，普度大师也仔细看过，提出了自己看法。
  另外两张译文，普度大师拒绝浏览。说是事关重大，他已垂垂老矣，不想因为看了此等机密而心中无法释然。
  唐以石虽能根据古文字译出，但毕竟年岁小，对里面的内容毫无兴趣，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果然如普度大师预料，不看译文也罢，看了后成了一个心事。
  好在储栋梁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看了译文后心中虽疑惑不定，却没有压在他心中。
  唐以青对这些并不知情，听储栋梁一说才明白还有这么多故事在其中。
  “梁哥，这么说来已有证据显示梅如风一族也和我们一样？”
  “青青，我父母也能从侧面证实蟒怒族不是妖族。”
  “你父母？”唐以青惊讶地问道：“梁哥，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我与广能装扮成士兵进入浩海……”
  储栋梁长话短说，把如何救出父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梁哥，你真是一个福缘深厚的人。”唐以青连连赞叹。
  储栋梁跪在普度大师前，磕了三头：“师父，我已知你心意，一定全力协助青青妹子夺回月亮门门主之位。”
  ……
  ……
  院内，架起一个柴堆。
  柴堆上，安放着一个铜缸，铜缸内有一寸多深的蛟油。
  几人从禅房恭迎出普度大师遗体，稳稳地安置在铜缸内。
  铜缸、蛟油，是普度大师多年前准备的。
  “阿弥陀佛，方丈前往极乐世界，令小僧羡慕不已。”广能合掌施礼，话虽这番说，眼泪却流了下来。
  “和尚，你哭什么，我这个俗人都释怀了。”储栋梁鼻子一酸，眼泪在眼圈内转了转，又收了回去。
  “对对对，小僧不该流泪。”广能呵呵一笑：“方丈一辈子叱咤风云，他的威名，令无数宵小之辈心惊胆战。登往极乐世界，是个喜事。”
  普度大师一生，嫉恶如仇。
  山贼马寇，淫贼凶途，恶吏贪官，死在他手上的无数。
  四十年前，他突然消失。
  江湖之上各种传闻不断，有人说他遇到对头不幸遇难了，有的说他闭关修炼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荒郊野岭之处的一座小庙内，当年的豪侠已悄然出家为僧。
  普度大师究竟多大年纪，也没人说得清。
  “方丈，鸿涛感恩你当年教诲。”荣鸿涛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头。
  荣鸿涛与普度大师什么关系，储栋梁等人并不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普度大师对荣鸿涛有恩。
  “徒儿恭送师父前往极乐世界。”储栋梁和唐以石一人拿着一个火把，沿柴堆点着。
  烈焰腾起，铜缸烧的通红。
  异香弥漫在禅音寺四周空气之中，突然，铜缸内，一股红光冲天而起。
  “师父成佛了。”储栋梁惊喜地叫道。
  所有的人，跪在一边，心中充满喜悦。
  广能闭着眼诵念不止。
  二个小时后，铜缸渐渐冷却。
  唐以石从禅房内捧出一只木匣子。
  木匣子是普度生前用山神木所制，外侧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木质细腻，犹如青玉，捧在手上沉甸甸的。
  广能和储栋梁从灰烬中抬出铜缸。
  缸内，覆盖着一层白色的骨灰，一颗颗五彩的珠子散落其中。
  “阿弥陀佛，五彩舍利，小僧要请几颗供奉在南北寺和普林寺。”
  “师父，徒儿也要请一颗供奉。”储栋梁知道舍利子只会出现在得道高僧身体之中，五彩舍利，更是罕见。
  ……
  ……
  一日后，几人下山，挤进越野车，前往飞岭镇。
  唐以青已证实，月亮门从未对飞岭镇下过手。
  百年前那种公案，月亮门典籍中确有记载，只是从旁观者的身份描述，内容不多：失踪数万，余者尽屠，非人力而为。
  既然不是月亮门所为，那事情就越发迷离了。
  飞岭镇距离月亮门不远，百年前月亮门势力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袭击飞岭镇，悄无声息掳走数万人，完全不给月亮门半点面子。
  更奇怪的是，月亮门并未对此事深究，短短数语记载，没有任何下文。
  唐以青看到这段记载时，也是非常奇怪。
  一座府镇，近在月亮门眼前，发生如此大事，竟然毫无说法。
  看来，飞岭镇隐藏着重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