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祭
初尘僵硬地微微转过身，看向身后握着刀柄的初影，初影的眼神之中不仅有着平日里的漠然和冰冷，更深的还是那种刻骨的仇恨。
“影儿，你，”初尘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梗住了，他看着初影的样子，居然觉得很无力，那种仇恨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尤其是，现在，他的心脏上，还穿着另外一把刀子。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初影眼中有眼泪不停地滚落，“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一家人，我到底哪儿对不住你了？！”
初尘嗫嚅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眼中的红色渐渐退去，伴随着的，眼神也渐渐无神，眸光暗淡，眼睛慢慢地闭上了。初尘的身体并没有像其他人死的时候一样，直接倒在地上，因为修炼邪功的原因，他的身体直接在空气之中消散了。
初影松了口气，正想去帮帝卿他们，没想到，初尘的声音居然再次响起，如同黑云压顶，绝望而又疯狂：“初影，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没想到，到头来，你还是只在乎帝曜！既然如此，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的心脏长在右边的位置，你没能杀死我，是你自己运气不好。接下来，就让我成为，你们的末日吧！”
初影大惊，下一刻，初尘的元神突然出现在曼珠沙华下方的半空之中，只听见他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晦涩难懂的话语，曼珠沙华红光大放，等到念完之后，初尘看向下方，在茫茫人海之中，目光直接锁定初影，凄凉地笑道：“初影，既然你这么恨我，这么想让我死，那我就如了你的意，只是，有些事情，我是不会放弃的。这次，我生祭曼珠沙华，用自己做养料，助它突破最后一个阶段，我会让所有人都为我陪葬！”
话落，初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曼珠沙华的红光之中，曼珠沙华的红光不稳定地动荡了片刻，然后竟然渐渐转为浓重的黑色，横扫这个世界。
哀鸿遍野。
帝卿看着明显已经变成神级的曼珠沙华，还是邪神级别的大杀器，焦急地对容祈道：“容祈，神级的曼珠沙华，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容祈看着上空已经不受控制的曼珠沙华，眼中只剩下无奈：“我也不知道，尽我们所能，其他的，也只能依靠天意了。”
远在风林关的欧阳毅远远地看到了曼珠沙华的黑色光芒，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看来，这最后一个祭品，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啊。哎哟，这样级别的大恶人，还能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让曼珠沙华直接越过最后一个阶段到达神级的，让我想想，啊，大概也就只有初尘了吧。初尘，聪明一世，却被一个女人耽误了，可真是不值得。”
欧阳毅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他看向一旁已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的小凝，语重心长道：“小凝啊，作为我的女儿，你可不能够做一个痴情种子，看看人家初尘，好好的一个天才，为了一个心还不在他身上的女人，落到了这个地步。前车之鉴，你可不能步他后尘。”
说着，欧阳毅轻蔑了看了一眼容宣，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小凝啊，不如父亲先替你除了这个祸端，你以后也好没有顾虑，不会走上初尘的那条路啊。”
小凝身形微微一顿，正想说不用，但是，她突然感觉到欧阳毅似乎正在打量着她，看她是什么反应，她一时间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冷漠地回答道：“随意，小凝没有任何意见。”
“哦？”
欧阳毅看看默不作声的容宣，又看看镇定自若的小凝，眼中闪过怀疑的光：“真的没有任何意见？哪怕，我杀了容宣？”
小凝手心冷汗直冒，她不敢多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就这么僵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父亲开心就好。”
容宣猛地抬起头，看向小凝，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儿看不透小凝了。这些日子，他被欧阳毅当成货物一样拎来拎去的，一天到晚被绑着，身子都已经僵硬了，是小凝，她记得每天晚上给他送吃的，也记得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身上施一个温暖身子的小术法，他这才得以熬过了这么多天。
容宣这些天一直在想，小凝是不是有一些苦衷，不方便说出来。他已经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相信小凝真的知道这个计谋的可能，他在心中将罪名都推给了欧阳毅，小凝依旧是之前那个没有做过恶事的，纯白的小凝，她应该只是被她父亲欺骗的吧。
他看着小凝在欧阳毅面前冰冷的脸色，又想起他初遇小凝时小凝的样子，神色有些复杂，他心中不由得更加痛恨欧阳毅了。
“很好。”欧阳毅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两个人心中在想什么，满意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很有天分。”
继而，欧阳毅转向容宣，冷冷道：“小子，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我今天就暂且不动你，以后，你若是敢对我女儿造成什么影响，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容宣冷哼一声，不作回应，待欧阳毅不再盯着他看时，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小凝。小凝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干净美丽，却显得明显冰冷，感觉到容宣在看她，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并没有转过头来。
驻扎在风行关的圣界军队早就被欧阳毅虐杀干净，如今，初尘死了，他梦寐以求的魔界第一把手的位置就这么到手了，自然要去主战场那儿看看。而且，初尘一死，也就意味着曼珠沙华就归他了，他当然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欧阳毅带着小凝和容宣来到主战场，主战场因为曼珠沙华的加入而显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垂死挣扎的人，整片战场甚至战场以外更远的地方，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可是，吸收着大量能量的曼珠沙华还在不断扩大范围。这是一个死循环，它吸收的能量越多，杀戮范围也就越大，而杀戮范围越大，也就意味着，曼珠沙华吸收的能量越多。
欧阳毅看到这一切并不害怕，反而兴奋起来，他凝神，在指尖结下一个复杂的印，然后对准曼珠沙华，使出了这个招数。若说初尘是邪术方面的创造性人才，那么欧阳毅就称得上是邪术方面的学习型人才。
初尘可以自己创造出许多杀伤力强大的邪术招式，而欧阳毅在创造招式方面明显不行，但在模仿和学习别人的招式这方面，就连初尘都有点儿及不上他的学习能力。因此，欧阳毅自然是有着强大的信心收服曼珠沙华的。
他想着，只要他收服了曼珠沙华，那么初尘那个伟大的目标——统治上三界，就可以被他继承和完成，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胆敢看不起他，他可以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而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也都属于他！
欧阳毅想着美好的未来，心中更是激动，手上的灵力输出又加大了不少。可是，他也不想想，曼珠沙华如今已经进化成为神级的大杀器，它还有着自己的灵智，怎么会愿意让欧阳毅摆布呢？
感应到欧阳毅施展的熟悉的咒术，曼珠沙华缓缓地旋转起来，红色隐隐地又有些漫了上来，看上去似乎有些愤怒。它已经被上一任主子用这个咒术控制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它利用初尘内心深处的念想和弱点击败了他，结果，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妄想控制自己的蠢货，它如果不给他点儿教训的话，它就枉为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抖抖花瓣，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朝欧阳毅投去轻蔑的一瞥。然后，它停止旋转，迎着欧阳毅灵力凝聚而成的细线，猛地挥出一阵红色灵力劲风，像是挥出了一个巴掌一般，不但轻而易举地打散了欧阳毅的灵力招式，将他挥倒在地，还打散了欧阳毅心中的对于利用曼珠沙华统一上三界的痴心妄想。
欧阳毅见似乎没有希望控制曼珠沙华，他整个人瞬间都陷入了疯狂之中，再次使出了能够控制曼珠沙华的咒术。曼珠沙华似乎觉得逗他挺有意思的，一边继续吸食着能量，一边不厌其烦地朝欧阳毅挥出“红色的巴掌”。
帝卿和容祈在底下尽着自己的绵薄之力，将有限的几个人带离战场，脱离曼珠沙华的控制，然后又再次来到战场上，继续救人。对他们而言，欧阳毅先急着对付目前还没有动魔界军队的“盟友”曼珠沙华，没有对他们出手，干扰他们救人，反而是一件好事。
欧阳毅在经历了十几次的失败之后，终于脱力地被挥倒在地上，想再爬起来，可是灵力已经透支了，暂时没法爬起来。他看着高空绚丽的曼珠沙华，显然不死心，抬眸看向一旁沉默地站着的小凝，大声叱道：“还不快去，这个咒术我曾经教过你，用它可以控制曼珠沙华，统一上三界！”
小凝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她深深地看着欧阳毅，右手轻轻一动，一把剑出现在她的手中，雪亮干净，看起来是一把好剑。
欧阳毅惊恐地看着小凝道：“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的父亲！”
小凝沉默不语，就这么在欧阳毅惊恐而又无力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向他，然后挥起短剑，鲜血四溅。
容宣看着脸上神色不变的小凝，心中闪过一抹悲哀，她终究不是以前那个小凝了，再也不会天真烂漫、毫无防备地对别人笑了。
小凝将短剑插入欧阳毅的心脏之中，就这么沉默着看他断了气息，然后维持了这个握着短剑刺的姿势许久。其实，如果没有这一次离开失落之地来到容界遇见容宣的事情的话，她大概还会在自己的象牙塔之中呆着，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父亲，没有阴谋诡计，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小凝想微笑，然而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喂！”容宣的声音打破了她维持着僵硬姿势的状态，“还不快来给我松绑，我这么多天可真是受罪，还不都是因为你！”
容宣有意让小凝从凄凉的气氛之中走出来，故作欠扁又纨绔的样子，朝小凝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观察着小凝的神色。小凝沉默着起身，擦干了眼泪，来给容宣松了绑，就要离开。容宣连忙叫住她。
“别走呀，我为了你被关起来吃了这么多苦，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呀？”见小凝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容宣得寸进尺道，“这样吧，你就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几天吧。你也知道，我的院子里没有侍女，只有我一个人的，我被关了这么多天，身子有些不舒服，自己一个人，这几天可能不太方便。”
小凝闻言，走到容宣身旁，站着不动了，继续沉默着，但是看样子，应该是答应照顾容宣了。
容宣大喜，正要再说什么时，高空之上，失去了欧阳毅这个玩具的曼珠沙华有些暴躁起来，显得极为不耐烦。
曼珠沙华的异动显然影响到了容祈和帝卿等人救人，初影感觉到异常，从初尘的那些话中惊醒，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位，大概是女婿，两个人携手拯救着弱者，这样的感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帝曜，知道恢复记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想念帝曜。可是，灵力刚刚被解开封印的她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初影茫然地站在主战场一角，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