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魇
“两位少安毋躁，听我说完！”林豹伸手按住我和黑鱼的肩膀。
“我知道两位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自身冤屈无法摆脱，将来遭到朝廷追杀——”
“纠正一下，是白鱼的冤屈。”
我：“……”你这关系倒是脱的干净！
“好吧，白鱼的冤屈，”林豹继续说：“待我完成自己的使命后，我便会回到吴海，届时徐大人再无可制我之事，我回到军中便可消除对白鱼兄弟的缉捕令，替白鱼兄弟平冤！”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黑鱼听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看着他的模样内心吐槽不能，明明受冤的是我，怎么现在好像成了他的事一样。
不过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林豹不愿做的事我们也没法强迫他，毕竟我们打不过林豹，而如果我们打的过林豹……那还要林豹干嘛？
“林豹。”黑鱼叫了林豹一声。
“嗯？”
“你为何要这么做，徐道与你是老部下，这我们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你要放过徐大人？”
黑鱼问出了我也觉得疑惑的事，徐大人这样陷害林豹，说是陷他于死地都不为过，为什么林豹就这样放下了？看他性子也不像啊。
“这，不瞒你们说，徐大人虽与我有过节，但徐道却和我情同手足，况且徐道本人也是东军的教头，在军中贡献颇大。徐大人此次昏了头，把注意打到献给圣上的寿礼上，就怕圣上一怒之下株连九族。徐大人死了固然可恨，东军失了一个好教头才得不偿失！”林豹饱含感情地说，就像事先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一般。
然而林豹话语一转又检讨了起来：“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告徐大人的状，先前那样说也有想征得二位相助的想法，林某人在这先给二位陪不是了。”
好一个老狐狸！我在心里暗骂一声，林豹这是用一句话就凭白套了两个帮手，果然能混到如此地位的绝对不是蠢人，蠢人都死在半道上了。
不过林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跳出来又哭又闹地说什么你骗我之类的，何况，小爷我宽宏大量，就原谅你骗我一次好了。
于是我紧接着说：“前辈言重了，我们本来在裴阳的悦来客栈时，就被卷入这件事，如果没有前辈你的帮助，我和黑鱼现在可能还在吴海城里没出来呢！”
“说的也是，从我们接受送火玉的请求开始，就注定了我们没法和这事脱干净。”黑鱼也跟着我附合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同意我的观点。
“多谢二位，林豹来日必有重谢！”说着，林豹冲我和黑鱼拱了拱手。
我觉得古人这点很好，遇事拱拱手，不像现代人总喜欢说***。林豹都说到这份上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这场对话就这么结束。
林豹提了油灯到里屋去，一片漆黑中，黑鱼塞给我了我一个布包：“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林豹不惧这点雨水，你可做不到。”
“嗯？”我疑惑地接过布包，手伸进去摸了摸，凭手感我可以肯定，这衣服是新的。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黑鱼。
“没什么意思，本公子见你衣衫褴褛，又穷困潦倒，特意替你也定做了一套衣服。”黑暗里传来黑鱼的声音。
我顿觉一阵不爽，什么叫衣衫褴褛？我衣服虽说挺旧的，但也没有补丁好么！
“你快换了吧，我先去休息了。”黑鱼的声音再次传来，听声音的方向，已然是在里屋的门口了。
黑暗中只剩下我一人，我将手里的衣服展开，内心中百感交集——黑鱼啊黑鱼，该说你少根筋还是缺心眼呢，我是全身都湿了，但你给我的只有外衣啊！
……
好不容易在林豹的帮助下，我升了一个火盆，然后在林豹和黑鱼都休息后，独自在火盆边烤衣服。
黑鱼穿着蓑衣，全身除了鞋以外都是干的，而林豹在这里则备有衣服，所以最后需要烘干衣服的，就只要我。我可不愿意穿林豹的衣服，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皮肤病……
内衬的衣服烘干后，我直接把黑鱼给我的外衣穿上身，然后借着火光自我欣赏了一番。
衣服是黑色的，布料当然不会有多好。一条暗红色的鱼纹从后背延伸到左腹部，煞是好看。衣服的样式有点像锦衣卫的飞鱼服，在这个简直是中国历史大杂烩的世界里，出现飞鱼服我也不觉得奇怪。
我用布条把袖口束好，然后试着活动了下身子。
唔，真是出奇地合身！就是这裙摆实在不讨我喜欢。
我开始觉得黑鱼是个不错的朋友了。
我重新坐下，给火盆又添了几颗碳，继续烘干湿透的外衣。
时间一久，我被火烘得难受了，便将凳子搬到墙边，盘膝坐在凳子上，背靠墙壁，注视着屋内唯一的光源，顿觉一阵困意来袭。
我上前查看了一遍衣服的状况，给衣服翻一面后，又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支起一点保证通风。做完这些，我就再次坐回到凳子上，靠着墙缓缓睡去。
一整天的疲劳在这一刻得到缓解，我感觉我的灵魂在远离这个世界。
朦胧间，我感到周围的温度在升高，不一会儿我的额头就沁满了汗珠。然而这温度还在持续升高，我心里一急，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往四周看了一圈，周围已是一片火海，但是这个地方却不是林豹的小屋。
此时的我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上半身趴在一张桌子边缘。
然后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他先是撑住桌子边缘让自己坐正，然后跳下椅子，一路歪歪扭扭地跑到门边，奋力将着火的门推开一条缝，对着门外大声叫唤。
我却没法听到他在叫什么。
意料之中的，门外并没有人回应他，我的身体又不甘心地去推门。然而门轴已经烧的不成样，这极大的增加了摩擦力，他推了好一会儿也不过推开一点。
突然，我的身体像是听到了门外的什么声音，在呆愣一秒钟后，发了疯似的开始撞门。
一连撞了十几下，撞到额头破损也没有停。终于，门被撞开……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偌大的园林被包裹在火里，就连从园林外飞流直下的瀑布，都被这火映的通红。
我没有经历过火灾，对大火的最直观感受还只有村民们烧桔梗的火。而园林里的这火，甚至能算上森林大火级别了，放二十几一世纪是能上央视的。
除了大火以外，还有遍地尸体，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
比我两世加起来见到的死人都要多，在地上交叉横陈地形成一个另类的地毯。
我的身体在尸体上前行，每走一步便停下寻找什么。终于，他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个小女孩。
他欣喜地想要跑过去，却发现小女孩的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不，是一个鬼。黑色扭曲的身子，青面獠牙的脸，那分明是个恶鬼。
恶鬼讥笑着向坐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举起巨大的爪子，我的身体向着小女孩扑去。
恶鬼的利爪在我眼里不断放大，直到完全占据我的视野。
然后所有的一切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树林。我的身体也摆脱了小孩的样子，变成我现在的模样。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以前，一个拳头在我眼前迅速放大，我在最后的一瞬间看清了拳头后面，林豹阴沉的脸。
所有东西再次消失，天空中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我用手撑着地面站起，等我一抬头，一把长枪自上而下迎面刺向我的面门。我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骑在马上一脸不屑的徐道。
一转眼，徐道消失，我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听到身后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我回头望去，直接林豹和徐道两人在雨中交手，长枪迸出一片火花。画面一转，我突然出现在了两人中间，徐道收枪蓄力刺出，林豹反身一枪，枪尖对着枪尖刺去，而我就在拦在两枪的中间。
两柄长枪分别刺穿了我的前后，然后所有的一切再次消失，我又站在了那个大火的园林里，不远处就是坐倒在地的小女孩。
我想向着小女孩走过去，然而双脚却仿佛生根一般让我动弹不得。
我竭力想要看清小女孩的脸，然而却只看到一片迷雾一般的朦胧，我越急，那种朦胧便越深。
蓦地，小女孩的脸上多了两条红线，那是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