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挪威深林的故事

  高君行看着欧阳欲晓,看着她现在出落的棱角分明的脸蛋,看起来确实成熟了很多,只不过两双眼睛子一瞧,还是有着一股贼溜溜的气质。想着小时候的种种事情,不免笑了。待到唱歌的小姑娘离开了,高君行端着酒杯和欧阳碰杯,“你啊!”喝完了杯中的酒,就笑着说,“也是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个男朋友?”
  欧阳欲晓翻了一下白眼,瞪了高君行一眼,“你现在未老先衰吗?怎么跟我爸妈一样啊,一见面就说这着不利于社会和谐的话题!要是遇到好的,你以为我不想啊!”
  “说真的,遇到一个不错的,你就嫁了吧!我觉得上官策、张仲淹都挺不错的!”高君行斟酌着说,他不确定自己这样说,对方会有什么感觉,他说这个话合适不合适。说完了,就看着欧阳欲晓,揣度着她脸上的神态。
  欧阳欲晓倒是没有生气,低头看到了那本《挪威的森林》,吃口菜,笑着说,“你忘了,当初在图书馆,你是怎么给我说的吗?”
  高君行抬起头,看着欧阳欲晓,用筷子点着她的脑门,“你小子,到现在还记仇呢!”
  “这算是什么记仇啊!”欧阳欲晓摇摇头,也用筷子打掉了他点在自己脑门上的“威胁”,“我是觉得那时候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吗,这才记得的!”
  身后的月色被街灯照射的热热闹闹,点点的灯光,闪烁着在欧阳欲晓的身后,那一年的陈年往事也就略上心头了。
  没有人知道,在大学期间,欧阳欲晓曾经找到过高君行。那时候,除了上官策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和余潇潇在一起了。可是说真的,虽然没有得到消息但是大家猜也可以猜测的到。当时欧阳欲晓在天津医学院念书,准备来北京之前,先是联系了张仲淹。
  到了北京站,张仲淹来接欧阳,看到她来了,就笑嘻嘻的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您嘛来啦!”这口气明显就是在学天津人说话。
  欧阳欲晓听到他这样说话,捂着嘴笑了,狠狠推了张仲淹一下,“你啊,都大学生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仲淹拎过欧阳的包,笑着问,“来北京了,我请你吃炸酱面,背景特产小吃!”
  欧阳欲晓狠狠白了张仲淹一眼,“全聚德烤鸭也是北京小吃!你真是扣!”
  “说真的,你来做什么呢?”张仲淹问。
  欧阳欲晓回头看着他,打量了半天,看的张仲淹心里的都发毛了,好久她才说,“你在北京经常和余潇潇见面吗?”
  张仲淹笑了,在欧阳欲晓的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你心里打得什么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不问我找没找上官策?高君行?”说着,斜着眼睛一直看着她,嘴上笑着。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你是希望我竹子和余潇潇死缠烂打?然后你就趁虚而入?”张仲淹单刀直入的说,一点都不避讳。
  “你说什么呢?我没听懂!”欧阳欲晓故意把脸别向另一边,不看张仲淹。
  张仲淹伸手,带着慈父般的慈祥,眯着眼睛说,“丫头啊,大哥不得不提醒你,这次来北京你要是来玩儿的,那就好好玩玩!我帮你把大家伙儿,都叫到一起,只要窗户纸不点破,咱们都是好朋友!但是”
  欧阳欲晓回头看了张仲淹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但是,你要是想干点别的,比如找个什么人,说个什么话,那”张仲淹摇摇头,笑了笑,“我不赞同!这明显就是没影儿的事,你没看出来,人家是你有情我有意,咱们”张仲淹摊开手,耸耸肩,撇撇嘴。那意思很明显,相信就算自己不说破欧阳欲晓也应该明白自己话里面的意思。
  尽管张仲淹口苦婆心的劝说欧阳,但是她并没有往心里面去。她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比较倔强的小女子。
  到了北京的第二天,她就和张仲淹告辞,来到了高君行的学校。在去之前,一个短信发了过去,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我来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后,才收到了高君行的回复: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两个人是在肯德基见面的,“你想吃点什么?”大学时候的高君行脱去了高中时期少年的稚气,看起来更加阳光、爽朗了。
  欧阳欲晓随口说着,“帮我点个薯条吧,其余的我就不吃了,我怕发胖。”
  对面的高君行冷笑了一下,“算了吧!薯条也发胖!”说着,就起身去点餐了。
  如果你在少年时代,暗恋过一个什么人,请务必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既然爱一个人就一定要让他知道,否则你的那点小情小绪在你的心里面是万丈波涛,但是到了人家那里连一点小波澜都掀不起来。
  一个全家桶摆在眼前,欧阳欲晓一点吃的情绪都没有,她看着高君行,看他大口大口的吃汉堡,好半天才说,“你知道我这次来,没有联系上官策,只是联系你,是为什么?”
  咽下了一大口汉堡包,高高君行喝了一口饮料,那时候他和上官策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想起来觉得心里面怪不舒服的,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因为一个女人分开了,老实说,他心里觉得不是滋味。“说真的,你这次来了,我很高兴的!”高君行说,“我想着,晚上叫上张仲淹和,”他叹口气顿了一下,“上官策咱们几个可以聚一聚,好久没见了,挺想的。”
  欧阳欲晓看着他的脸色,好像感觉到了对方那点不对劲的地方,她注意到是提到上官策的时候,高君行的脸色才开始有点难看的。仔细想了想,好像能猜出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微表情了,她吃了根薯条,微笑一下,“我这次来,没有打算见他们!”她很认真的看着地面的高君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你,不管结局怎么样,我都必须告诉你。”
  “什么?”他抬头看着她。
  “我喜欢你。”她说。
  这四个字一出口,高君行感觉到浑身都不是很自在,脸一下子就红了,浑身就好像是有很多蚂蚁在爬,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欧阳欲晓必须要一鼓作气将心里话全部都说出来,否则的话,她觉得这一次自己就白来了,“不过我想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原因是什么。”
  窗外的阳光带着树叶的青绿扫射进来,有星星点点的光斑,裹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绚烂,照射了进来。那是青春的阳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阳光。
  “你看过《挪威的森林》吗?”好半天,高君行才说,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沉重。
  欧阳欲晓看到他那个样子,也希望能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就半开玩笑的说,“呦,你还看这么文艺的书呢?你不是应该看霍金的《时间简史》吗?这才符合你的高智商高规格啊!”
  高君行知道欧阳欲晓是在开玩笑,就笑着说,“看《时间简史》的是上官策不是我!”接着他说
  二十年后,在青岛的夜市上,当年带着彩虹色光斑的阳光已经离我们很远了,甚至是一点点的尾巴都抓不到了。此时只有如洗的月光,和喧闹的人声鼎沸。
  “那时候你说,”欧阳欲晓的脸蛋因为喝了酒显得有点微红,眼睛里面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有着兴奋的神情,就像是讲着什么有趣的往事一样,“当时你问我木月和直子为什么自杀。”说着,带着戏谑的目光挑衅了高君行一下,“现在你说说,木月和直子为什么自杀?”
  高君行笑了,用筷子头点着欧阳,“你真是记仇啊!”
  “我是小女子啊!”欧阳欲晓笑着说,“我就是记仇的小女子啊,当时你说,木月和直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互相了解,互相取暖看起来很合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但是,他们有默契,有感情却不相爱!”欧阳欲晓说到这里,又笑了,“当时我还问你,直子为什么会不爱木月?他们怎么就不相爱了!结果你说——”
  “因为直子很干——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两个人异口同声,也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所以啊,”欧阳欲晓接着说,“你告诉我说,《挪威的森林》告诉我们,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会自杀!你说,有感情有默契,并不一定代表有爱情啊,我还不想自杀”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欧阳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她看着高君行,“余潇潇也看过《挪威的森林》这本书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高君行觉得有点猝不及防,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中好半天都没有动了。他沉默,此时只能沉默。
  欧阳欲晓到没有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反而紧追不舍的接着问,“你知道她是自杀的吗?”
  看着对面的欧阳直愣愣盯着自己的眼睛,高君行脸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是死了一样,半天都不动,最后才缓缓的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他的眼圈有点红了,鼻子也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感觉半天都不舒服,“其实,我也想找个人好好说说。”
  欧阳看着他,“你的心也够狠的,最后一面也不来见见。”
  “其实看《挪威的森林》的是她,不是我。我是在她的影响下才看这本书的。”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盘子里面拨弄着菜肴,高君行像是丢了魂一样。
  “我知道!”欧阳欲晓喝了一口啤酒,“那次你给我说了这本书以后,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是在一起了。所以,那次我很爽快的就离开了。不管怎么说吧,我觉得自己的青春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你觉得自己有遗憾吗?”她看着他,然后又笑了,“你还说我呢,不是还是一个人!我真的不懂你们了”
  没等欧阳说完,高君行提前说,“其实我们也不理解自己,和她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其实自己并不是很明白、很懂得她!她跳舞,她看书,她种花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高君行叹口气说,“等她自杀以后,我又突然觉得其实我是真的了解她,明白她的选择。”
  欧阳欲晓笑了笑,摇摇头,“你们男人都是这么渣的吗?你们看看,当初你、上官策、张仲淹一起追求余潇潇,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上官策就不说了,我真的不是不明白你和张仲淹怎么回事。”说完,摇摇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未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我想见见赵东城。”高君行说,“等忙完了这一段时间,倒是很见见这个人。”
  欧阳欲晓点点头,“余潇潇大概就是一张拼图,我们看到的都不完整。”
  “我现在看到的你,是完整的吗?”高君行问,没等欧阳欲晓回答呢,他的手机就响了。抬起头看着欧阳欲晓,笑着回话,“我爸!”说完,接通了电话,“喂,爸!哦,我现在正忙着呢,你有什么事?哎呀,我不是催你!我真的忙呢!嗯,回去,等我忙完了就回去,您还有事吗?我不是说了吗?等我忙完了,就回去,放假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放假”
  欧阳欲晓觉得肚子很胀,看着杯里面的啤酒感觉实在是喝不下去了,感觉头有点昏。因为当医生,她其实也很少喝酒的。听了半天,欧阳也听出来了,给高君行打电话的,应该是高伯父。看着他挂下了电话,“是高伯父吗?”
  高君行点点头,“是啊!不知道怎么了?老头子总是打电话催我回去。”
  欧阳欲晓揉着自己的百会穴,慢慢的说,“你知道吗,王谦的妈妈自己在家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死在家里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估计啊,咱们院里面会有很多老人都共情了。”
  “我说呢,我爸刚才一口咬定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我回去看看。”
  “还是回去看看吧,毕竟老人们年纪都大了,你们一个人在外,难保说他们有个什么不舒服的,身边没有人照顾。”
  “我爸不会,我爸身边还有个小保姆呢!”高君行说。
  “你可真行!”欧阳欲晓笑着说,“你还不如给你爸找个老伴儿呢!”
  “叔叔!”小阿姨站在高君行老爸的身后,一脸关切的问着,“叔叔,您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您”
  高君行老爸的脸色此时确实有点难看,此时他的脑门上全都是冷汗,几乎湿透了身上的秋衣。看到小阿姨关切的问自己,老爷子摆摆手,摇摇头,好半天才说,“算了,休息,休息吧!”
  “叔叔!”小阿姨扶住了高君行的老爸,“叔叔,要不然我再给大哥打个电话吧!”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爷子走进了屋子里面。
  老爷子被小阿姨搀扶着坐在了床上,深深叹口气,又摆摆手,“算了,离这么老远,指望不上啊!”
  月亮在树梢上面,悄悄的露着脸。欧阳欲晓的老妈和老爸躺在床上,都刚刚盖好被子,准备晚上躺下睡觉。
  “你说,”欧阳欲晓的老妈瞪着眼睛,感慨的说,“今天老张家那小子也来了,你怎么看?”她捅了捅身边准备昏昏欲睡的老伴儿,“别睡觉啊,你倒是怎么想的,和我说说啊!”
  欧阳欲晓的老爸,深深叹着气,“哎!甭管是谁,咱闺女只要结婚了就行了啊!你看看,老王家的就这么急匆匆的就去了,你说说,要是咱们两个要是突然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可不是啊,”欧阳欲晓的老妈摇摇头,“就是担心咱们去了以后,这个傻丫头啊,多孤单!”
  “咱们这一辈人啊,”欧阳欲晓的老爸叹息着说,“从来就没有省心过,年轻的时候啊,想着父母兄弟姐妹,到了老了还得给儿女操心!”
  “就那古话还说呢,养儿为防老!”欧阳欲晓的老妈也叹息着。
  “我看,咱们这一代人是养儿为防老的最后一代了!”摇着头,老爷子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来了兴致,笑呵呵的转头看着,“老婆子,你还记得咱们年轻的时候”
  “咱们年轻的时候,你们家两个联合国似的,一大家子人,还有亲戚,别提了”
  “那时候你的脸蛋像是刚剥了皮的鸡蛋一样,”说着顺手抹了一把,欧阳欲晓老妈的脸,笑着说,“现在啊”
  啪——一声响在已经关了灯的,黑乎乎的屋子里面,这是有人挨打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欧阳欲晓父母的笑声,“你还说我,你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