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挪威的森林 2
“嘿，上官主任，您帮我看看，这个试压记录这样做可以吗？”
“上官主任，我想找您核对一下，发货日期。”
“上官主任”
现在上官策歪着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眯着眼睛，此时此刻他觉得三天之后的股东大会他都可以轻松的搞定，但是这个张依然真是比任何麻烦都麻烦的麻烦。
正这样想着，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了，呲溜一下张依然呲眉带笑的进来了，像只快乐的小白兔一样窜到了上官策的跟前，笑眯眯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暗拿出了一块椰子糖来，“给你！”说着，脸上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容，“我只知道，张仲淹喜欢吃大白兔，高君行不喜欢吃糖，你喜欢吃椰子糖。”说完了，伸开手掌，白皙而红润的手掌上面放着一块白色的画着红色椰子树的椰子糖，“给你！是你们小时候的味道。”
上官策看着张依然手里面的糖，抬头再看看这个女娃子忽闪着的大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给推开了，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说，“好了，你拿回去吧！你以为我是小孩吗？”说到这里，他好像觉得自己的说的话还是不够狠，紧接着就站起身来，“你不要在这样下去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说这么意思？”张依然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慢慢的还有点难过。
“我说，”上官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咱们两个不可能，我不喜欢你，我想，”说到这里，上官策的口气放松了一些，“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喜欢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下班铃声响起来了。车间里面的下班铃声和原来厂里面下班的信号是完全不一样的。原来厂里面每到下班的时候，大喇叭里面都会播放时下流行的歌曲。而这里，则是简单的规则的铃声。
听到铃声想起来，上官策好像是听到了大赦天下的招呼一样，迫不及待的收好桌面上的东西，一眼都没看桌子对面的张依然一眼，“下班了，我晚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不和你说话了。你先忙。对了，小谢应该给你安排好住宿的地方了吧？这里不比咱们厂，晚上会加班，辛苦了，不过，”说到这儿了，他好像自己也觉得一眼不看对方也太不像话了，于是就看了看张依然。
张依然像是泥塑的一般，直直的站着，脸上有一种强忍着哭的忍耐。看到上官策的目光，她没有回应，反而是把目光转移开了，将手中的椰子糖放在桌子上，“好了，我打扰了！先回去了。”
看着张依然孑然离去的背影，上官策感觉自己的心里莫名的也不是滋味儿，“那个晚上加班会给加班费”
看看手机，拍了一下脑门，上官策现在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咂摸着这里面的滋味了，他今天晚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拿着手机，给蔡部长回复了一条信息：我准备出发了。
车间和集团的行政大楼离得很远很远，行政大楼在市中心，而车间则在鸟不拉屎的郊区。说到大城市的郊区那可真是郊区，偏远、破旧、落后，和县城差不多。这个区域工厂连着工厂，所有的商业区都是为了工厂里面的工人们服务的，以为消费的群体都是普通的工人，所以这儿的消费水平也不是很高。
上官策他们所谓的老地方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摊位而已，卖得的吃食也都是三鲜面、小馄饨之类的。
上官策坐在凳子上，穿着工装，看起来就和周围大众普通的工人没什么两样。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一辆车驶向这边来，看看车牌儿正是蔡部长的。这个老蔡可是集团内部人事部部长，是最早一批和高君行一起做公司的，算是元老了，但是不敢说是心腹。
上官策点了几碟小菜，叫了一瓶二锅头，吹着小风儿，正襟危坐的等着蔡部停好了车，开了车门笑着走向自己。
“离老远就看见你了！”老蔡笑嘻嘻的坐在了上官策的对面，打眼一看，看到上官策这身打扮，摇摇头笑着说，“你啊，是不是故意的！”说着，就冲着他笑。
“故意什么？”上官策递给老蔡一双筷子，自己夹了一口花生米，放在嘴里满，环顾一下四周，乐呵呵的说，“忙了这一天了，现在真是惬意啊！”
“得了吧，”老蔡摇摇头，“你是虎落平阳了，要我说，你是人才啊，我要是你”
上官策眯着眼睛，但是每一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对方，观察着。表面上却是摇头晃脑的，毫不正经的样子，心里面倒是有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计算个不停，“你要是我，准备怎么办？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惨！”
老蔡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掏心掏肺的样子，靠近了上官策，“你啊，你现在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需要我帮忙吗？”老蔡的脸此时贴得上官策很近，两只眼睛投射出一种真诚的光。
上官策看着他笑了笑，“你想怎么帮我？”
“我啊，可以给你换个地儿”老蔡吃了口菜，端着酒杯和上官策碰了一下，目光一点不错的盯着上官策，一点都不离开。
“换到哪里？”上官策喝下了杯中酒，嘴角咧出一个笑容来，“不如说，是安排我到公司外面还是内部咋调动一次！”
老蔡摇摇头，一脸为难的说，“你也知道，老高这次”说到这里，又浮夸的摇摇头，“我觉得有点悬了一次回到解放前了，哎——这也没什么，谁都走窄了的时候！但是，”说到这里，老蔡再次展露那副我会为你好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说，“但是咱们的前途可不能毁了啊！你是没办法了，和他走得太近了，”说着就连连摇头咂嘴，“想在公司里面在混出个头来，恐怕很难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那你说的但是”
“但是我能给你介绍到别的公司啊，凭你的能力”
老蔡后面再说什么，上官策都没有注意听了。遥想当初自己、高君行、老蔡还有向厂长，在这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慢慢的一步步的把公司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还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今天。
老蔡好像是没有注意到上官策脸上的表情变化，依旧自顾自说着，“所以，我就说你傻啊！你说说吧，你以后的方向”
上官策笑了笑，一边吃菜一边说，“先别管我以后的方向了，过两天就要开股东大会了，我希望你能帮个忙！”如果现在在含蓄的给老蔡说他的要求和目的，对方肯定是装糊涂，所以索性就一次说个明白了。
老蔡迟疑了，好半天才说，“股东大会？我觉得大势已定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别管我怎么样，我就问你，到了那天，站在我们这边，你干不干？”上官策没有再拐外抹角了，直接说。
低着头吃了半天的鸭脖，好半天，老蔡才笑了，然后抬起头看着上官策，也很直接的说，“那个，不好办！我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立场能站在你们这边！”
完全都在意料之中，上官策笑了笑，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看周围吃饭的人们，看着头顶上的蓝天和月亮，“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这儿喝酒的情形吗？”
听上官策这么说，老蔡倒是笑了，一点也不含糊，单刀直入的说，“哼，你现在是要给我打感情牌吗？”那副表情完全就是，这招敌我没用，“你不会”
“我不会这么天真的！”上官策赶紧说，并且从兜里面拿出了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夹，找出了一个音频文件。
老蔡看着他一连贯的动作，很好奇，稍微有点不安，但还是努力的故作镇定着，“你这是干什么？”
“你需要我给你留点面子吗？”上官策笑着问。
“你这是干什么？”老蔡又问了一遍。
喝上一口小酒，吃点花生米，上官策又从兜里面拿出了一个耳机，插上街头，递给老蔡，“我放给你听听，精彩极了！”
老蔡很想拒绝听，但是内心有点不敢完全拒绝，他小心谨慎的接过了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面，不到一分钟，他的脸色就已经变了，甚至可以看到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滚落了下来。这一系列的微表情，足以说明他此时内心的紧张。
“怎么样，想好好谈谈吗？”上官策从容的问。
初秋的夜，有微风吹过
“来，进来吧！”小谢带着王佳琪来到了职工宿舍，笑着说，“不算是简陋了，这个城市的房子太火爆了，如果你到外面和人合租，就很可能是一个三居室就有四五个人和你合租别提多挤了！”
王佳琪打量了一下这间女生宿舍，与其说是女生宿舍，不如说这是一个改良的过的宿舍，原来应该是个办公室什么的。铺着木质地板，一溜烟的小低柜子，两间房子，还有独立的卫生间，一块儿大的镜子，算是穿衣镜了。
“这里面就我一个让你住吗？”王佳琪问。
“你想得美！”小谢笑着说，“其实咱们公司有正规的女生宿舍，但是呢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有独立卫生间的就咱们这间，”说着小谢眨眨眼睛，笑着说，“我这是看你投缘！才让你和我们住在一起的。”
张依然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点点头，并没有把小谢所说的，看自己特别投缘这样的话放在心上，“另外一个女孩子是”
“她啊，是行政部的，叫王佳琪原来牛的很是董事长助理，现在嘛现在，偶尔回来会住，不经常回来的。”小谢笑着轻轻搂着张依然的肩膀，“所以呢，大多数时候这里面就咱们两个！”
明天就要离开青岛了，高君行一下午就泡在书店里，随便看看书，又喝了喝咖啡。现在是晚上，在饭点儿的时候，他没什么胃口，也就错过去了。走在海边、街道，感受着海风的微凉，想着心事，任时间这样流过。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逛了多久了，看看手机，还没看到时间呢，手机就响起来了，看看屏幕，上面写着上官策的名字。
“你这个家伙，这几天也不知道忙什么呢，也没给我来电话！你现在在车间还适应吗？”刚接通了电话，高君行就连珠炮一样问个不停，可以感觉得到他接到上官策的电话是很高兴的，“你说什么？”天上的月亮轻柔的抚摸着人间。
“你说什么？”高君行听到电话里面上官策告诉自己的事情，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没过多久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兴奋的神色，“你说你把他们给嘿，你小子行啊！掌握这么多，也从来没有给我透漏过啊！”
“臣不密则失身，君不密则失事。”电话那边的上官策乐呵呵的说，“我打蛇肯定得挑关键的时刻，打他们七寸啊！下一个就是老向了，那个老小子，精得很呢！”
“策儿，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很可惜，上官策此时看不见高君行脸上的赞赏、敬佩的神色，“你这次是大功一件啊！你说，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奖励？”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上官策的笑意，“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你啊，今天还没吃饭呢吧！赶紧吧，现在就能吃个好饭了！”
“你别说，我肚子还真饿了！明天回去，我和你一起会会老向！”抬头看看清冷的月亮，高君行兴冲冲地说。
挂下电话，还真别说，高君行真的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坏了。青岛的美食也是非常有名的，不过在高君行的心目中还是觉得自己的老家的美食是全世界第一等。
找了酒店附近的一个夜市，要了点海鲜顺便还弄了点青岛啤酒，心想着：真是的，美食美酒，要是再有几个好朋友一起喝上两杯那就太完美了。
端起啤酒杯，高君行刚想喝点儿，听到远处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点歌，行啊！反正我现在一个人没事！”
这个生意——好像是——带着自己的猜测，高君行回身，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笑眯眯的调戏人家背着吉他唱歌的小姑娘。
只看见那个人几乎是厚颜无耻的笑着说，“一首歌50？行啊！我要听《青藏高原》！你唱无遍吧！”
高君行嘴里面的啤酒，差点没有一口喷出来，心想：这真是狗改不了吃x啊！又在捉弄人！笑完了，他端着酒杯站起身，心里想：看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我得去英雄救美去！
很快就来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一桌，高君行也不打招呼，直径来到了卖唱的小姑娘的跟前，大声说，“我给你一首歌80，到我那里唱！”
刚才点歌的那位听到有人来搅局，立刻就不高兴了，也站了起来，“你谁啊！”话音刚落，欧阳欲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到了高君行！“怎么是你!”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高君行坐在欧阳欲晓的身边，“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干坏事啊！你真是三岁看到老，性格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啊！到了外地了，还不忘了耍流氓！”
“天啊！”欧阳欲晓扶着胸口说，“我耍流氓！你有没有搞错啊！”她放下了手里面的酒杯，乐呵呵的转头看着那个小姑娘，“你说我调戏你了吗？”
小姑娘笑着摇摇头，“没有，没有啦！”
“没关系的，小姑娘，我是青天大老爷，我给你做主！”高君行在一边插话说。
欧阳欲晓笑着对卖唱的小姑娘说，“小美女，你可是要想好了啊！他——”她指着高君行，“你看他那个衣冠禽兽的样子，那你可别上当啊！”
拿着筷子照着欧阳欲晓的脑门上就狠狠敲了一下，转头用温柔可亲的口气对小姑娘说，“你可别听她的！我是真的要点歌，我要点那个”伸着一根手指，想了半天，张口结舌的想不出来自己想点的歌，最后还是求助于欧阳欲晓，“你说，咱们点个什么歌！”
“《青藏高原》，三遍！”欧阳欲晓一本正经的说。
背着吉他的小姑娘，面有难色，看着高君行。
高君行乐呵呵的瞪了欧阳欲晓一眼，“你啊，现在全社会都和谐了，怎么就你不和谐啊！”说着转头对小姑娘说，“《真心英雄》会唱吗？”
“会！”小姑娘倒是一点都没有耽误时间，拨着琴弦就开唱了，“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哈哈！”欧阳欲晓在一边笑着对高君行说，“你可是暴露年龄啊！”
酒过三巡之后，高君行心满意足的放下了酒杯，看着欧阳欲晓，笑着问，“你怎么也在青岛！来干什么？”
“学习，培训啊！”欧阳欲晓笑着说，“我中午就到了，还逛了书店没了一本书呢！”
“书店？什么书？”
“《挪威的森林》啊！”欧阳欲晓刚说完书名，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头咕嘟咕嘟的狠狠喝了一口啤酒，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本来想说今天自己也逛书店来着呢，但是听到她说自己买了《挪威的森林》，高君行的想到了曾经一段往事，一时间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好了。
“你看你的表情。”欧阳欲晓笑呵呵的，“你这是什么表情。”借着点酒意，欧阳欲晓伸手捏了捏高君行的脸，“你还记的那一年吗？”说着从都兜里面拿出了那本刚买的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你说什么！”高君行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了笑，接着摇摇头，“你说什么啊！我好像没看过真本书！”
啪——欧阳欲晓拿着书照着高君行的脸，狠狠的扫了一下，“姓高的，你再给我装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