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南春
欧阳欲晓不等张家宁说完，笑呵呵的拉着他说，“我爱高君行，一直都爱，一直都爱。”
张家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高君行行啊？谁啊？”
说完这些话，欧阳欲晓就真的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张家宁的怀里面。
看着怀里面姑娘浓黑的睫毛，紧闭的嘴唇，张家宁悄悄俯下身去，想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印记，但是嘴唇刚刚触碰的那一瞬间，他有止住了动作，只能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一声：你知道吗？我爱你！
虽然是在夜幕中，但是也能感受到梧桐树的叶子不像往常那样茂盛，与风擦肩而过后，更是能感受到一阵阵的凉意。
“明天是会下雨的吧？”看着窗外，上官策的妈妈自言自语。
张依然看到现在上官策的情况已经好一些了，就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因为时间已经是太晚了，上官策的妈妈感激着说，“多亏了你啊，姑娘！有机会来玩啊，今天就不虚留你了。”
关上家门，老爷子感觉到外面的风一阵阵的刮着，有点冷了，站起身来想关窗户，看到马路对面的厂宾馆这几天正在进行改装，平时的时候也没有在意，毕竟想着厂子已经改制了嘛，宾馆也是需要换个招牌的。可是今天一阵风吹过树叶凋零，再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老婆子，你过来！”
“干什么啊！”正在厨房做水的上官策妈妈，不耐烦的走过来，“天天都是让我过来，我过来，就好像是你生活不能自理一样！”说话间，就来到了上官策老爸的身边，“我过来了，干什么啊！”
“那你快看，对面那个招牌上写得什么？”上官策的老爸就好像是侦察兵发现了什么危险敌情一样，紧张兮兮的说。
顺着老爷子的目光，上官策的妈妈，瞪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嘴巴也是突然长大了，然后一边摇头一般感叹，“这个厂子真是要完蛋了，这可怎么办？这么多人”
“哎！”老爷子叹息着，转身看着沙发上的相册，拿起来随手翻上几页，看着从童年到少年时代的合影，每张合影背后都是厂里面、家属院、厂子弟小学里面的标志性背景。一滴眼泪滴出来，抬头再看看自己的老婆子，故作轻松的说着：“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唱完这句《江南春》里面的诗词，又是一阵心痛。
上官策一把拿下来脸上的热毛巾，坐直了身体，摇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张开眼睛，看着爸妈，张嘴便问，“你们说什么呢？”
还在窗口边感慨的上官策老妈，回头招手叫着儿子，“你自己过来看看啊！”
喝口温水，上官策慢吞吞来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打开窗户，一阵的凉风，“我去，这是要下雨吧！一阵秋雨一阵凉，天冷了。”
“什么啊，不是这个啊！”老妈在一边说，老爸在一边沉默着不说话。
上官策揉揉眼睛冲着对面马路认真的看过去，开始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但是仔细瞧瞧就发现招牌已经换掉了，居然换成了——怡心养老院。上官策内心受到的冲击不小，赶紧回头看着老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爸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能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如果我们能轻松点假设那就是当年祖宗打下的江山就这么轻易的丧失了。今天是一个小宾馆，明天就会不会是个小车间，，慢慢的就是整个厂子。
“爸。”上官策坐到了老爸的身边，他是充分理解老爸现在的心情，“爸”
“听说，董世宽现在要工人们都从外面回来，不回来就要一刀切等于自动和厂里断绝关系了。”上官老爷子，叹息着，“这个厂子真是要完了吗？策儿？”
印象中的老爸一向是高高在上的，从来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过话，看来父亲真的是老了，想到这里，上官策的鼻子一酸，只能勉强安慰着说，“爸，你要知道厂里面现在要改制，很多东西不但要开源还是要节流了。有些不必要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自觉的看着窗外的，接着又说，“开支，必然是要剩下来的。”
上官老爷子看着儿子，冷笑了一下，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你看看啊，”来到窗户边，气哼哼的说，“是的，一个宾馆无足轻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每个月给工人开得和低保一样多的工资，还要那些在外面打工的回来，回来喝西北风吗？不回来了，就是要和厂子脱离关系”
“爸！”上官策说。
“你这个老头子，我看你是该睡觉了！”上官策的老妈说，“你都退休了，还操那么多的心干什么！”说着拉着拉老爷子就要往卧室走，嘴里面絮絮叨叨说现在是大势所趋，很多厂子都是这样，并不是这一家是这样的。
“哎呀你放手！”临进卧室前，上官老爷子问儿子，“高君行呢？不是当初他信誓旦旦的说要收购吗？要给大家伙儿希望吗？现在呢？”
“对啊，”老妈也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你说高儿也是的，不是很喜欢余潇潇吗？怎么现在就一声不吭了，也不回来看看，真是”
“这群孩子，还是孩子，”上官老爷子气哼哼的说，“我的给他爸说说，真是的，不地道！”
“哎呀，爸啊！”上官策有点不耐烦了，皱着眉头，“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吧！”
“你——”上官老爷子本来想说，你怎么老是跟老高家那儿子的狗腿子一样，一点都不像我儿子。但是考虑到儿子的心理承受力，也就忍住了，没说什么，进了卧室，和老婆子关门准备睡了。
人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上官策看着父母已经安心睡了，他知道今天大家都在抱怨高君行，觉得他很冷漠。可是只有他明白高君行不肯回来的苦衷。想到这里，他拿起沙发上的相册，看着相册里面的余潇潇，深深的叹息着，最后用很小声的说：“你是爱他的，你能理解他吗？我是理解的，如果我不理解他，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人理解他。”
他这边话音刚落，本以为已经睡着的老爷子突然在客厅里面出现了，穿着小背心儿看着儿子。
“爸——”上官策有点尴尬的说。
大概老爷子是听到了刚才儿子的自言自语，接着说，“那个孩子啊，就是心性太高了！”讲完了从茶几上拿走了烟和打火机，摇着头就离开了。
有阳光照在欧阳欲晓沉睡的脸上，紧闭的眼皮随着眼球的转动微微的颤动着，好容易承受不住阳光的刺激，欧阳欲晓睁开了眼睛。看到窗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一个激灵，她赶紧起身了，先是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还在，再看看时间还好，还好，才清晨六点，还有时间。再看看四周，发现是躺在的一个陌生的地方。
仔细打量着，墙上挂着NBA的球星照片，书架上摆着慢慢的医学类专业书籍，衣架上挂着各种男士衬衫，从厨房里面还传来一阵阵锅碗瓢盆协奏曲。所有的陈列都告诉欧阳欲晓，这是一个男生住的房间。
从床上下来，欧阳欲晓看看子的衣衫还算是整齐，心里放心了一半儿，也不顾光着脚就来到了厨房，一眼看到张家宁正在厨房里面下面条。香油的味道一阵阵扑面而来，她咽了一下口水，瞬间觉得自己很饿了。倚在门框上，她笑着说，“原来是你啊！”
“哎呀妈呀，”正在专心致志的做早饭的张家宁下了一跳，“你吓死我了，我正在创造奇迹呢！”说着挥舞着铲子对着欧阳欲晓咧嘴一笑。
“创造？你创造什么呢？”欧阳欲晓好奇的问。
“做饭就是创造类的活动啊！”张家宁在雪白的面条锅里面放上点碧绿的青菜、橘黄色的鸡蛋，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样子。
“我昨天晚上怎么在你这里？”欧阳欲晓趴着脑门，“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盛好的面条，端在欧阳欲晓的跟前，因为太烫了，张家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耳垂，再回头看着欧阳欲晓，“姐姐，你好好想想昨天你是和我一起喝得酒吗？不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怎么了！”欧阳欲晓也顾不上刷牙洗脸了，宿醉后她觉得非常饿，吃上一大口面条从胃部到心里全都是舒畅，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她就说，“你说啊！”
“你可真行，没见过喝多了还能像你这样理直气壮的！”张家宁说在，端着自己的那碗坐在了欧阳欲晓的身边，好像是漫不经心的说，“那个我想知道高君行是谁。”
欧阳欲晓愣住了，看着张家宁，“你认识他？”
张家宁笑了，“昨天晚上，你一直在说，你爱他！”
噗——欧阳欲晓一口热面条吃在嘴里面，烫得咽不下去，也不好意思吐出来，但是这样的尴尬远远及不上现在的尴尬程度，好半天把嘴里面的面条解决下去了，“你说什么？”
“欧阳医生，如果你真的爱，那就应该去追！”张家宁很认真的说。
欧阳欲晓喝着面条汤不吭声。
“要不然，咱们两个在一起试试看？”
欧阳欲晓看着张家宁，冷笑了一下，“怎么样趁虚而入啊！”
“试试看啊！”
“你让我好好想想吧！”欧阳欲晓放下碗，很认真的看着张家宁，“锅里还有面条吗？”
青岛某集团公司，高君行和王佳琪来到了公司帅气的写字楼，站在大门边，玻璃大门慢慢打开，两个人直径上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拐了一个弯儿，他们就看到一个玻璃门，里面齐刷刷的坐满了人，看样子正在开会。前排坐得人都坐得笔直，一看就是领导，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样子，桌子上放着一水儿的矿泉水，有人一边喝着水，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的PPT。
站在外面的王佳琪看着高君行想说点什么话，只是刚刚张开嘴，高君行的手就走出了禁声的手势。两个人继续往会议室里间看，主席台前端的PPT上面显示着各个竞标公司的产品介绍，讲台上也有各公司的销售代表在讲解。
高君行和王佳佳在在门口占了一会儿，“咱们怎么进去？”王佳琪在一边小声的问。
“要不然我试试看。”说着，高君行来到门边就想开门进去，却被门口的工作人员给拦截住了。
“不好意思，内部开会，闲人免进，请出示您的证件。”工作人员礼貌的说。
王佳琪很害怕看到这样的场景，有时候她宁愿被拒绝的，冷落的、被围攻的那个人是自己，也不愿意是高君行。站在他的身后，王佳琪为难的看着高君行，“怎么办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说话声音说
高君行好像明白了她内心的活动，笑着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有我呢！”眼睛却扫视着前面坐着的那一排人，最终眼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坐在前排的最中间，看起来有点面熟，但也只是面熟而已。带着一个金边眼镜，手里面一直握着一个保温杯，脸上带着礼貌、亲切的微笑，认真的听着前面各家销售代表的介绍。
“这个一定是领导吧！”王佳琪说。
高君行没有说话，两个人这样站着，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主持人宣布中间休息的的时候，“现在产品介绍会就告一段落，相信大家都累了，休息十五分钟后咱们接着进行。”
主持人笑容可掬的说完话，在坐的各公司的销售代表都跃跃欲试，似乎想从集团的各负责人的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虽然距离主持人宣布散会已经有一两分钟了，但是整个会议大厅也极少有人起来走动。
各个销售代表，看到集团内部的一些负责人都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大家都摩拳擦掌想和自己熟识的负责人打招呼，聊天。
王佳琪站在门外，下意识紧张的拉着高君行的衣袖。，嘴唇咬得很紧。
高君行此时全神贯注的看着里面那个金丝眼镜的一举一动，那个人在和身边的人聊天，不太确定在聊些什么，看起来目前为止他们聊的话题还没结束。
高君行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人看，身后的王佳琪也在一眼不差的看着高君行。
终于金丝眼镜站起身来，迈着四方步子，跺着步子慢慢走到门外，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年轻的文质彬彬的男子。两个人出来迎面就看见高君行的笑脸，金丝眼镜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调整出来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说完，就差点和高君行擦肩而过。
还好高君行的反应很快，一个健步就追了上去，也好顾不上身后的王佳琪。
王佳佳看着高君行一路小跑的背影，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感觉自己胳膊酸痛，才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她的右手拎着，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点也没有发觉，就慢慢放下来，放在了地上。
穿过长长的走廊，只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高君行费力保持着快速的脚步，看到在拐角处，金丝眼镜和年轻男子分开了。
“小赵啊，午休过以后，咱们在办公室再讨论这个问题啊！”远远的只能听见，金丝眼镜再给年轻的赵姓男子交代着什么。
高君行躲在拐角的地方，就像是电视剧里演得特工一样，看着金丝眼镜端着保温杯，上了楼。年轻赵姓男子，继续往前面走，每走几步就拐进了——厕所。
停在了离洗手间不远的处，等待着，心想：这是和电视觉演得一模一样，在厕所门口等机会。就这样想着，刚才那个在金丝眼镜身边的赵姓年轻男子从里面出来了。
高君行赶紧凑上去，一脸堆笑，“您好！”刚想伸手去握手，可是看到赵姓男子正在拿手帕纸擦手，他也觉得很不合适，笑着又把手缩了回去。
赵姓男子愣住了，看着高君行问他，“你是谁，什么事情。”
高君行一脸堆笑，热络的打招呼，“赵秘书，您可能不认识我了，但是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说着，拿出自己公司的简页，恳切的看着赵姓男子，甚至他也不确定他的身份是不是秘书，只能赌上这一把了。接着说，“这是我们公司的简介，请您给我们公司一个机会。”
赵秘书礼貌的接过了公司简介，笑了笑，客气的说，“这不合规矩，况且我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您了。”说完侧身就要去往前面走。
高君行钉在原地，冲着赵秘书的背影说，“您确定不给我们一个机会吗？也许这对于大家来说这都是很好的机会，希望都可以把握住。”
这么饶舌的一句话，本来是高君行的垂死挣扎，没有想到还真的起了作用。赵秘书回头上下打量一下高君行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高君行看看手腕上的表，看看时间也到了。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会议室门边。
王佳琪看着刚才确定身份的赵秘书走进会议室继续开会，坐在了早已经到位置的金丝眼镜的身边。
高君行从容但是紧张的来到自己身边，一句话不说，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会议室里面。
王佳琪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死死盯着里面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最后一个代表讲完了，关闭了PPT，众人鼓掌，主持人开始站在里面总结。
门外的高君行长长出了一口气，瞅准了赵秘书，想找机会在上前去打招呼。
王佳琪好像是看明白了高君行的心思，她拉着他指了指那个金丝眼镜，看着他拿着水杯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王佳琪的司仪很明显，让高君行赶紧去找金丝眼镜。
可是高君行不为所动，等到看到赵秘书紧跟其后也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再次跟了上去。这次跟随和上次不一样，刚才会议没有结束各个销售代表还在会议室里面做准备或者拉家常，联络感情。这一次都结束了，他们才注意到了高君行了。
“他这么来了？”有人问。都是一个行业的，谁还能不认识谁啊，后面众人都交头接耳。
“难道他们没有被张工”有人的话说到了一半儿，但是脸色很不好看。
“哎呀，内部调查，你有真凭实据吗？”也有这样说。
别人怎么说，高君行现在是真的顾不上了，他紧紧的跟随着赵姓年轻男子。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还是把赵秘书给跟丢了。就在走廊上，高君行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没戏的时候。一个回头，就看见董事长办公室，那个金丝眼镜坐在里间低着头看文件。
咬了咬嘴唇，高君行心一横，直接走了进去，“王工，您好！”说完，把自己的名姓报了上去，并且略带恭敬的金丝眼镜说，“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希望您能看看我们公司的简介和产品介绍。我们高盛集团和贵公司一直有着很友好的合作关系，只不过是有一些笑笑的误会，导致这次合作遇到一些阻碍。可是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最起码是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高君行陈恳的看着眼前的气质长者。
办公室门打开，赵秘书走进来，看到高君行在这里也是愣住了。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从现在开始认真的打量起高君行。
看到赵秘书进来了，王工点点头，接过了赵秘书递过来的文件。
临走前，赵秘书再次深深看了高君行一眼，高君行也笑着对他点头示意。
看到赵秘书离开了，王工看着高君行，微笑着点点头，接过名片，放在了桌子上，接着就像是赵秘书一样，他也开始打量着高君行。
“王工”高君行想说什么。
“我现在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听你好好介绍一下。”
管道阀门厂家属院的地上在大自然的巧妙安排下，铺满了大大小小的落叶。一叶知秋，秋天马上就要到了，进过一场大雨后，温度骤凉了很多。
“策儿，你干什么呢？”
“今天早饭后，会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