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游在水里的鱼

  李莹莹站在自己的窗户前,一夜未睡的她,眼睛下面是明显的黑眼圈,她颤抖着从窗台上拿出香烟,很失态的点火、吸烟,咳嗽。
  低头的瞬间,她看见桌子上面的玫瑰花,想笑?还是想哭?迟疑了半天,伸手一把抓住了玫瑰花的花朵,揉碎了
  夜幕中的青岛太平角,温柔的晚风轻轻的吹拂着,走在蜿蜒曲折的观景台,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的风景,身后的万家灯火就像是点点的星光。高君行的耳边是海浪拍打着礁岸的声音,一波一波,节奏各不相同。他停下了你脚步,闭着眼睛仔细聆听着海浪的演奏,不由得真心的感叹,大自然给予我们的都是最美好的。
  “嘿,老板!”就在他欣赏美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极小声的女孩的声音,“老板,您要的啤酒!”
  高君行转过脸,看见王佳琪明亮的眼睛,额头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手里面还拎着一大提青岛啤酒。笑着接过她手里面的啤酒,高君行说,“很沉吧!我说了自己去买的!”
  王佳琪摇摇头,也拿了啤酒深深的吸上一口,“您今天去谈判,累了一天了,我应该为你服务的!”这话她是由衷而说的。
  虽然在夜幕中,但是还是可以感受到她单纯而清澈的目光。高君行笑了,“那就盛情难却了,谢谢!”说着,两个人象征性的碰了一下,开始喝酒。
  “老板,希望咱们这次可以马到成功!”王佳琪很真诚的说,笑眯眯的眼睛,会让人觉得年轻、单纯真好。
  高君行看着王佳琪,笑了笑,转身看着海平面,深深地吸一口清晰的美好的海边空气,好半天没有说话。因为他沉默,王佳琪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才好了。谈工作吗?好像不是很妥当。
  酒过三巡之后,王佳琪觉得自己的脸蛋开始发红,发热,原本紧绷的心情现在也慢慢的开始放松了,她突然咯咯笑了两声,然后对高君行说,“老板,咱们现在能随便聊两句吗?”
  “好啊!”他看着这个小女孩,笑着问,“你说聊点什么呢?我随便啊!”
  “真的可以随便聊吗?”王佳琪好像有点喝多了,但是自我感觉思维还是很清晰的,其实清晰不清晰谁知道呢?
  “你想聊什么?”高君行一下子来兴趣了,笑着问,“行啊,咱今天晚上没大没小,你别把我当老板。我也难得有这样的时候,能无所顾忌的和人随便聊聊。”
  “那好啊!说好了!”说到这里,王佳琪低头笑了笑,然后才抬脸看着高君行说,“老板,其实你挺帅的!不过别人都说,你这次去老家收购是为了泡妞!”
  “你说什么?”海风很大,一时间他好像没有听清楚,高君行又问了一遍。
  “泡妞,收购是为了泡妞!”王佳琪在酒精的作用下,毫无顾忌的大笑着说。
  “原来你们都是这样以为的。”高君行抬头看着点点星空和弯弯的月亮,深深的叹口气,“你们都了解我吗?”喝上一口啤酒,不无惆怅的说,“谁能知道我呢。”
  刚刚大学毕业,高君行被家里人介绍来到远房表哥的阀门公司做销售,因为工作努力、上进,再加上超强的沟通能力,很快就升为销售主管、经理。那段时光,现在想想其实也挺风光的,身边既有美女在怀,工作上也很顺利。
  如果没有那一年回老家,可能他的生活就会一直这样下去,简单平凡美好吧。
  那是清明节放假,他回到老家给爷爷扫墓。工作不大到两年就买了车,开车回家,感觉还是挺风光的。在他的心里面一直有个坎儿,那就是自己的出身。从小虽然他的人缘很好,但是出身上一直都不如上官策、欧阳欲晓、张仲淹。为此他一直努力上进,不肯落人后。
  那年回到家,开着一向大众碾压着满地的梧桐树影,听着音乐哼着小曲,心情无比愉快。当车开进了家属院的大门,突然间他产生了一种感觉。这里面怎么这么破败?不但破败一切看起来都很低矮,路边一边摘菜一边聊天的老太太们也都显得老了很多岁。原本很愉悦的心情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些些的不适应,楼房显得低矮大概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可是别的那些不适应的变化呢?
  下车以后,迎面就遇到好久不见的王谦。从幼儿园到高中,他们一直都是同学,人生轨迹前十九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现在再次相遇,高君行看着他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蓬头垢面的在小区门口买馒头。他们目光对视了,想打招呼,好像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最后只好点头笑笑。
  还没到家,半路上就遇到了李小光的爸爸,正在自家的小花园里面浇水。
  “叔叔!”高君行上去热情的招呼,“您好有雅兴啊!现在退休了?”
  看到高君行,老人家显得很兴奋,“你回来了!难怪这几天你妈脸上喜气洋洋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我家小光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一会儿我就给他说!”
  “小光现在做什么呢?”
  “他啊!没有你有出息,在厂里面上了半年班,觉得不行就出来了,学了点做饭的手艺,准备开个小餐馆!”李小光的父亲原来在厂里也算是中层领导,现在说起儿子的情况,总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有点嫌弃儿子没出息的样子。
  “不在厂里了?为什么?”高君行有点疑惑不解。
  “为什么?你这话”李小光的父亲笑了,“你怎么不会厂里上班?”
  一句话问得高君行哑口无言了。想起刚毕业那会儿,别人都很迷茫可是他好像觉得还行啊!大不了回到厂里上班啊,虽然现在铁饭碗已经消失了,可是凭实力他也是可以有一席之地吧!自信的这样想着。后来家里给他介绍了到上海表哥那里工作,想着到大城市见见世面也很好的,于是就去了。其余的他真的是并没有多想。
  “看看,你没话说了吧!”李小光的爸爸收起了浇水的管子,“船要沉了,我们一伙儿人都还要一起淹死啊!”他自以为隐晦的表述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这是高君行第一次知道,厂里面效益不好,很多人都离开了这里,另谋生路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高君行推开窗户,看着对面的家属楼显得很灰暗,在夜幕下就像是沉重的背影,一定生气都没有。看看时间,现在不过才八点半而已。
  “爸?”他转回身问,“咱们在这里的人现在生活很健康的啊,都出去散步了,等都不亮!”
  一边看电视的老爸,深深叹口气,说,“哪是去散步啊!都搬出去了!”
  “搬出去?”
  “是啊!树倒猢狲散!”高君行的爸爸无可奈何的发出了这样一声感叹。
  树倒猢狲散,将这几个字念了出来,回头再看看墙上挂着的爷爷的遗照,当年老人家掷地有声的说,组织让我们来了,我们能不来么?这个厂子是我们两代人的心血,以后就靠你们了!
  言犹在耳,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看着窗外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光,高君行感到心里很不舒服。
  古代先哲曾经发过这样一问:认识你自己。有人曾经这样回复过,只要你告诉我,你来自哪里,我就能告诉你,你是谁!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高君行这样一遍一遍的询问着自己。
  回到家的第二天,全家要早起去墓地给爷爷扫墓。早上六点,高君行就准时起床了,并不是因为失眠,而是因为——美食!
  外出打工的人是不是都要这样的执念?问世间哪里的饭菜最好吃?那肯定是我妈妈的饭菜啊!如果是吃小吃,那肯定是家乡的小吃最好吃!更何况,本市的小吃确实也是比较出名的。对于高君行来说,比起夜市来说,本市的早市也是非常诱人的。豪不夸张的说,如果你在我们这里吃早点,两周以内每天吃不同的,肯定不会重样。
  想到好吃的,高君行咽了一下口水,麻溜的起床暂时抛却了昨天回来以后的感伤,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我要吃什么呢?热乎乎的四味汤?还是胡辣汤配鸡蛋袋儿?还是豆沫配油馍头?还是越想越饿,赶在去扫墓之前,先大快朵颐一顿再说!
  “高儿,起来这么早?”妈妈在厕所,听到有动静就大喊着,“你早上想吃点什么啊!”
  “他啊!”在卧室起床穿衣服的高君行老爸,睡眼惺忪的,可还是说,“你啊,别忙了,孩子刚回来,肯定是想吃点小吃啊!”
  “得嘞,爸妈你们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带点?”临出门前,高君行问。
  “我们不吃,昨天晚上剩的白米饭,炒炒就行了。”
  来到楼下呼吸着清爽的空气,稍微还是感觉有点冷。高君行拉上了外套的拉链,从小区大门走出去,稍微一拐歪儿,就能看见路边门面房一排都是买早点的,玫瑰粥、豆腐脑、热腾腾的大包子,当然了还有当地名吃灌汤小笼包。
  远远瞧见这些好吃的,高君行心里别提多兴奋了,加快了脚步过去,“老板,要笼小笼包!再要一碗豆沫。”说着,再看看旁边的闪味胡辣汤和葱油饼,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如果胃口够大的话,真想每样都来上一点。
  “好勒!”背对着高君行的小吃摊儿的老板是一个背有点罗锅的老人,从后面可以看到明显的地中海发型。
  当老板转身的一瞬间,高君行愣住了,“马叔叔”想当年高君行、张仲淹、上官策是一个小团伙,另外一个小团伙便是陈小军、马强、王谦。虽然隶属于不同的小团伙小时候还是经常在一起淘气的。印象中的马强爸爸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每次见到马叔叔的时候他都是穿着工装骑着自行车神采奕奕的,尽管工装上面会有一些油渍,可是那样的油渍仿佛也是一天工作后的光荣。现在看着动作缓慢步履蹒跚的老人,高君行心里有点怪怪的。
  “高儿!”马强的爸爸,把早点递给高君行,“回来了,今天起来这么早?”
  “叔叔”
  “今天阿姨生病了,店里就我一个,动作有点慢,你别见怪啊!”
  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早点,高君行有点难以下咽了,“阿姨什么病?”眼前的马叔叔年纪和爸爸差不多大,可是看起来比爸爸老多了。
  还没等老人回答,早点店大门口来了几个穿着保安服的人,进来以后大大咧咧的开始嚷嚷,“门口的凳子,能不能收一收!说了多少遍了!自觉点!”几个人一边将门口的板凳踢进来。
  高君行在一边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几个嘴上没毛的毛头小子,看着就觉得面生。他刚想站起来说话。
  马强的老爸已经是很有经验的给这几个人打包了小笼包子,好言好语的给劝走了。
  看着几个人背影远去了,高君行忍不住问,“这几个人哪家的?”
  “哪家的?外面聘来的呗!”马强的爸爸摇着头,“过去保卫处哎,哪像现在啊,天天来找事,吃了饭还不给钱”
  过去的保卫处?想当年,保安还不在保安队,还归保卫处管理的时候,哪有这么嚣张跋扈?高君行现在一点饭也吃不下去了,“真是物是人非。”想到这里,他又问,“马强呢?”
  “他啊!他去上班了,在外面找了个活儿,厂里裁人”讲到这里,马强爸爸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们一家都裁掉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再去扫墓的路上,高君行开着车和父母闲聊,“现在厂里面裁人很厉害吗?”
  “厉害啊!有本事的都不在这里呆了,没本事被裁掉了,剩下的”
  “剩下的都是什么?”
  “剩下都是会来事的,有门路的,不上不下的”老高的脸上有点沉重的表情,“你说,都说我们那个时候吃大锅饭,吃大锅饭,不好。现在好了,不吃大锅饭了,可是呢,来了一群对这个厂子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人能好!说到马强,你是不知道啊。那孩子从小个子高,反应有点迟钝”
  听到这里,高君行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恶意。
  “人家就笨点你,你也不能说迟钝啊!”一边高君行的妈妈打岔。
  “笨和迟钝有啥区别!”高君行老爸的就像是炮仗一样,点火就着了。
  “好了,你们继续话题,不要找茬吵架!马强现在怎么了?”每次老爸老妈吵架,他就觉得头疼,可是自己的性格却不自觉的受到这样家庭的影响。受到父亲的影响。
  “瞒着爸妈在郊区的一个什么厂里面抬预制板,夏天的时候有一次看见他,被晒得浑身都出盐了,一层层掉皮,别提多惨了。”高君行的老妈咋着嘴,满腔的于心不忍就要溢出来了。
  后视镜里面,高君行的眼睛里面有着很深的内容,或者说是一种情感更为准确,那样的感情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就像是把这样一个成长的环境当是自己的故乡,你希望故乡里面的人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故乡这片土地应该活成一个什么样子?
  风从海面上吹拂着,脸上有种湿润的凉爽,很惬意。依旧是十年前的那双眼睛,里面的感情丝毫没有改变,想掏出烟来点燃,因为海风很大,半天都打不着火。最后还是王佳琪帮着高君行当着风,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弄着了火儿。
  “你要来一支吗?”他问。
  王佳琪理了理自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笑了笑,摇摇头。
  “也许吧,”高君行回忆完了往事,“我说这些,你会觉得,嘿,这不还是为了那点情怀吗?”
  王佳琪在一边连连点头,最后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理解。”
  “理解?说一句我理解你,其实很简单,还不到十个字,可是其中深情是谁能理解的?从那以后,我回到公司上班,心态就不对了。看着公司里面的产品质量远远不如我们原来的老厂子,技术工人也不及老工人专业。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变新、那么一点点你看,”高君行看着王佳琪,“从那时候到现在很多私营的公司为了在市场立足,使出了各种手段,来抢夺市场这块大饼。但是所有的项目、产品,利润都在那里面,最后如何去平衡?”
  “您是说以次充好?”王佳琪小心的说。
  “难道那些买小公司产品的企业不知道这些产品的质量不行吗?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对于很多在利益链中的人来说,质量好了倒不如质量不好。”瞧着王佳琪迷茫的眼神,高君行笑了,“小丫头,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虽然王佳琪没有说话,但是高君行的话匣子被打开了,就收不住了,依旧自顾自说着,“似乎使用寿命断了,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这样不是浪费吗?”王佳琪仔细想了一想,似乎明白了高君行的说意思了。
  “何止是浪费!”丢掉手中的香烟,高君行喝上一口啤酒,“那时候我回到公司以后每天晚上都在失眠,想得问题似乎也很可笑。我到底是谁?我是什么样的人?在追求利益的那个环节里面,我起到的作用是什么?甚至,我还想到了爷爷,他们那一辈人奋斗的目标就是可笑的吗?”
  王佳琪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在黑暗中辗转反侧的高君行,她了解,这个世界上追逐利益的人已经太多了,可是情怀这个东西,真的就是那么的可笑吗?当资本运作的齿轮越转越快,这样的快速,似乎也很血腥,也会很变态。她看着眼前这个陷入回忆中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喝上一口啤酒,“然后呢?”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些人能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打通销售渠道,最后订单多到根本就没办法完成,只能更加昧着良心的找小作坊来完成这些零件甚至是产品的加工,挂上吊牌,就出厂了。每到这时候,我就会想到我的父辈,我的祖辈,他们没有说出口的信念是什么?”说着,高君行弯下腰,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零配件——浮球,“你瞧,浮球阀上的浮球,这么一个小东西,每个地方做出来的外表看,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它决定着一个阀门的使用寿命,小作坊的工艺能赶得上正规厂家吗?赶不上会怎么样?”
  “就是,就是您刚才说的使用寿命的问题”
  “使用寿命短了,”说到这里高君行笑了,笑得很夸张,还很兴奋,“短了是好事啊,使用寿命短了会刺激再次购买,然后呢,就会在产生巨大的利益。利益、利益、利益,这些人的利润和发财渠道,是在践踏踏踏实实做事的那些人的血汗的基础上!难道,这不是一个问题吗??”
  听着海浪的乐曲,感受着虽然很激荡但是却能给人带来静谧感觉到的风,看着天上的星星和眼前的人,王佳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世道不可能永远都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王佳琪只有默默点头的份儿。
  “后来我在原来的公司宣扬这样的思想,因为损害了公司利益,最后”
  “您待不住辞职了?”
  “是被开除了,没办法,只好自己出来单干”
  “原来如此,我听到的版本是,您意气风发,觉得自己要创出一片天地来,所以才辞职。”
  “辞职?呵呵,那是给我脸上抹金呢!我记得”他接着说,“当我的想法第一次提出来,技术部的、质检部的都觉得我说得很对,私人场合都夸我真性情,敢说敢做。其实我心里知道,背着我,他们都在计算着我,”高君行指着自己的鼻尖,“什么时候被公司开了。”
  听到这里,王佳琪心里面有点难过,“现在的人都是见利忘义为本,趋炎附势为强。”
  “记得离开公司那天,我也要面子啊,在办公室里面我就宣布,自己要走了!要单干了,创业了,谁愿意跟着我一起走。”
  “有和您一起走的吗?”
  “有啊!”高君行笑了,“办公室里养得两条鱼和我一起走了。哈哈。”好像这样的笑话真的是很好笑一样,高君行大笑起来
  成王败寇,这是中国自古不变的定律。就像是高君行当初被开除了,后来创业成功,大家都会觉得当初是他主动辞职;如果换个结局呢?他万一失败了呢?可能真相就永远都是真相了。冰心说,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艳它现时的明艳;然后当初它的芽儿,浸透的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被开除以后,带着两条活生生的鱼儿,高君行开始了自己的创业生涯。
  刚刚被辞退的第一天,回到家,他将金鱼放进鱼缸里面,看着两条鱼儿在水里面自由自在在的嬉戏,高君行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是什么感觉,无论是什么感觉,这样的时候他都要面带微笑,哪怕是在自己的家里面,也要坚强。
  “鱼啊鱼啊,还是你们有眼光,跟着我来了!放心吧,将来我会给你们换一个更豪华的鱼缸,更高端的地方呆着!”
  啪——门开了,余潇潇从外面回来,看到高君行在和鱼缸里面的两条鱼对峙着,随手换下鞋子,挂上外套,来到他的身边,“你新买的?”
  “不是买的!”
  “那是别人送的?”余潇潇的眼里,这是两条很普通的鱼,于是也就没有多在意。转身看到客厅里面堆着很多办公杂物,不满的皱着眉头,“平时加班没有加班过瘾,怎么了?回家了还要工作吗?”
  高君行回头看看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在收拾东西,一句话没说。
  余潇潇一边收拾东西,连看都没看他,自顾自说,“别看鱼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姜太公钓来的”
  “姜太公?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人家不是钓鱼,钓的是周文王。”
  “如果姜太公只钓来这些鱼呢?”
  “你是在假设姜太公是个失败者吗?”余潇潇无意识的说。
  “好吧,我就是那个LOSER。”高君行认真严肃的说。
  余潇潇这才看了看高君行,笑了,“你怎么回事loser?你是最会沟通的,不是已经当经理了吗?”
  “如果我就是一个loser呢?”他转回头,看着鱼缸里面快乐游玩的鱼儿,自言自语。他好像没有办法去给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说,是的,我被开除了,因为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但是却是我想说的话,我被辞退了,我失去工作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余潇潇一边穿围裙,笑眯眯的看着他,“今天我接到老家的电话,我妈问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定下来。”从毕业以后两个人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想到结婚其实是很自然而然的。
  “我有个事情想和商量。”他避而不谈余潇潇抛来的关于结婚的问题,“我想买了咱们的房子,还有我的车。”
  “你说什么?”余潇潇脸上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貌的笑容,可是脸上的每根神经都已经僵直住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卖了房子、车子,我现在需要钱。”高君行冷冰冰的说。
  “我在和你说结婚,你再说什么?”
  “我现在需要钱,一大笔钱。”
  “你一定要这样吗?”
  “是的,一定。”
  余潇潇呆若木鸡,立在那里无言了好久,取下了身上的围裙,丢在沙发上,“好吧,都是你买的,你随意处置好了!需要我现在就搬走吗?”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不离不弃,相濡以沫是生活的真相;喜新厌旧,见利忘义是生活的真相;还有一种生活真相就是,我们相爱,但是又不能完全的彼此敞开心扉
  天空越来越黑,站在深夜的海边,看到的是漫天星光映落在海面上,是美丽的;同时看着喜怒无常的大海,风卷着海浪,好像随时我袭击我们,会侵吞我们。大自然的魅力就是既美好又残酷。就好像是生活的魅力一样。
  “你还听说过什么?”高君行的眼睛在深夜中瞪得圆圆的,现在他有点感谢上官策给自己安排的这个单纯的甚至有点笨傻的小助理,可能他也是知道自己身边的聪明人,能办好事情的人太多了,反而是单纯并且富有感情是更难得的。
  “我听说,您最开始创业的时候是背着阀门一家家去销售,然后就打天下了。”王佳琪此时也放开自己,脸上的笑笑梨涡若隐若现。
  “还有呢”
  “公司里面有这样一个传言,说您到温州去推销,因为不会说温州话,和客户没哟办法沟通,回到宾馆以后狠狠地扇自己的脸,苦练一周就能用温州话给客户介绍自己的产品了。”说到这里,王佳琪就像是被海风吹得有点飘摇不定的海草一样,歪着身体,还伸着手给高君行比一个大拇哥,“真是厉害啊!”
  “你知道真是真的假的,你就说厉害啊!”
  “那,这个传言是真的吗?”
  高君行笑笑没说话。
  “还有一个传言,”王佳琪笑着蹦到了高君行的身边,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甚至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听说,您曾经身上没有一分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就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到饭馆里面吃了一顿好的,然后留下了女朋友在饭馆里面打工,自己接着去谈合作,拿到余款以后才去接女朋友。”这是一段传奇,在公司里面传播的沸沸扬扬。
  “哎!”高君行深深叹口气,“你有点脑子好吗?从你来到我身边第一天开始,我就有点怀疑上官策给我找了一个没脑子的,果然”
  “我怎么没脑子了!”
  “首先,我要澄清,这个事情是有的!可是完全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高君行认真的说,就差指天发誓了!
  “那是谁!”
  “那是你们,向厂长!来到上海打工,带着老婆孩子,好几天没有找到工作,没地方住,没钱吃饭。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到一间小饭馆里面吃了一顿溜肥肠,接着向老板坦白说:没有钱。把老婆留在这里洗碗,自己接着找工作。”
  “哈哈!”王佳琪笑了,“向厂长好精明啊!吃个饭,连老婆的工作都解决了!真是厉害!”
  “所以啊,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