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心事总是诗

  站在自家门口,高君行长吸一口气,现在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吧,可是每到回家的时候都会像是很多年前一样,产生一种很恐慌的感觉。那种恐慌,关于回家的恐慌将会伴随他的一生吧——他曾经这样想过。
  刚才选择和张依然走着回到家,就很像是小时候每次放了学都会拉着大家打会儿球再回家或者吃个小吃再回家再或者乱逛一下再回家
  时间可以拖,但是总是要面对的,好容易,高君行敲敲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味儿。
  开门的是保姆小李,这是高君行在母亲去世以后,不管父亲如何反对都坚持给老爸请来的。
  女孩子是山东人和老妈是一个地方的,据说这样的话做饭的口味也是一样的。
  看到是高君行,小李立刻露出了一种非常的热情,“老板回来啊!”
  高君行看看小李,说是叫她小李那是随着父亲这样叫的。其实小李应四十多岁了,看起来像是五十多的,应该是被岁月摧残了,所以看起来是比较显老的。说起来请这个保姆,上官策还给他开过玩笑,小心请出来一个后妈来!从那以后,高君行看到小李都会莫名想笑,“叫我老弟就行了!”高君行还没进门,打量一下家里面的地板是不是干净,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冲着小李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做卤煮了?”
  “对啊,今天老爷子说想吃,还有疙瘩汤。”说完,转身就赶紧回厨房了。冒着热气的锅里面是提前就卤好的猪脚,汤汁上面还飘着几个红辣椒;雪白的面粉在水的作用下像是浆糊一样在青花瓷样式的碗里面,摆在盘子里面备用;另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切得好好的碧色的葱花、菠菜,锅里面的油渣已经呈现出金黄色了,小李手脚麻利的将葱花放了进去,冒出香味来。
  看到小李回到厨房了,高君行站在这里随便张望了一下,脸上有一种很尬的神态。从客厅里间传来国际新闻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老爸就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等着自己进去。
  走进客厅看到来叶子坐在沙发上,身板挺得很直,一眼望去就像是《白鹿原》中的白嘉轩,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很像是一个革命老干部,但其实自己的老爸一辈子连车间主任都没有当过,“爸,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高老爷子脸都没回过一下,但就算是没有回头,也是可以看出来那是一张包公脸,黑着。
  “嗯”虽然高君行本人并不是很热情的说那句爸我回来了,但是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有一种被泼冷水的感觉。他没有回答老爸的问话,坐在了老爸的下手,父子两个的姿势是神同步,身体同样笔直的僵硬着,谁也不看谁,也不说话。
  客厅里面只有电视机上的新闻在响着,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厨房门打开,小李开始在饭桌上摆上碗筷,然后再摆上两盘菜盛上热乎乎的疙瘩汤,白玉与碧绿的色彩让人忍不住咽口水,“老板、老爷子,来吃饭了!”
  “嗯,”高君行的老爸黑着脸,扫了儿子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脸对小李说,“家里,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们家没有这一套。”
  自从进家门以后,高君行就觉得空气中好像流窜着一种很凝重的物质,让自己呼吸都感觉到很困难,感受到老爸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三十多年以来这样的态度是一贯始终的,可是每当感受到这样的气压他还是觉得很难适应。看到小李尴尬的看着自己,高君行摆摆手,表示自己无所谓,然后起身落座。
  饭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冒出烟火气来,和餐桌上冷冰冰的气氛形成了对比。小李努力调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给这个夹菜,并且自作主张的拿出一瓶酒来,“今天难得团圆啊!喝点不?”她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内心也有点忐忑,她看看老子,再看看儿子,总觉得气氛很噎人。
  老爷子看着小李手里面的酒,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让小李把酒放在桌子上。
  高君行赶紧站起来接过小李手中的酒,恭恭敬敬的打开,并且给老爸倒上一杯酒,紧接着拿出另一个酒杯,倒满,看着老爸桌子上的酒杯,轻轻端着。
  “老爷子”小李看着这父子两个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她脸上热情的笑容也开始慢慢的开始变得不自然了,她看着高君行的爸爸,心里也不明白这个老爷子平时很和蔼的,怎么见到自己儿子就变成一张希特勒的脸了?
  高老爷子,低眼看着桌子上的酒杯,再看看站着端着酒杯的儿子,很想缓和一下自己的脸色,可是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于是他只能抬脸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说点温暖的话,可是张开口却说,“谁让你来收购的?”
  此话一出,高君行好像也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冲着老爸黑脸了。他坐了下来,把酒杯放下来,端起饭碗,扒拉两口疙瘩汤,吃上两口,和记忆中老妈做得味道是大相径庭的,于是抬起头对旁边的小李,“小李,坐下来一起吃吧!”
  “好,好!”小李给自己盛上一碗饭,小心翼翼的把疙瘩汤往自己的嘴里面送。
  “小李,我爸比较喜欢吃包菜,”说完,往疙瘩汤里面倒上一点卤煮的汤汁,随口又说,“是不是放点酱油会更好吃?”
  “好嘞,我记下来了。”小李很谨慎、郑重的说。
  老爷子听到两个人这样的对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端着酒杯将酒一饮而下,回头对老李说,“这个不够劲儿,给我拿个大杯来!”
  “我也要大杯!”多年的商海浮沉,高君行一点也不怯喝酒,赶紧跟上了。
  看着儿子端着酒杯仰脖子喝完了,高老爷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点笑意,“你小子。”他加了点小菜赛进嘴里面。
  爷两个就这样推杯换盏,你一杯我一杯,已经开始有点脸红脖子粗了,但是两个人喝得都是闷酒,没有说话。在旁边的小李看着酒瓶里面的酒已经只剩下半瓶了,她抹了抹嘴,站起来再拿来一个杯子,笑着倒上一杯,“你看,你们两个干喝酒不说话,我也”
  话没说话,高君行点点头,吃上一口菜,眼神开始有点迷蒙、空洞。
  小李给自己倒上酒以后,先给老爷子碰上一杯,然后笑眯眯的端着酒杯看着高君行,“老板,我不会说什么话,但是在这里祝你这次生意谈成啊!”
  砰——高老爷子的酒杯一下子就摔在了桌子上,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声喊起来,“这个厂子,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讲完这句话,高君行看到自己老爸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爆出来了
  上官策冲了一个热水澡,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信步踱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脏乱。好像在这个时空里面,时间是停住了,一切的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满墙各种NBA的海报,乔丹飞起来投篮;一排排的漫画书《乱马》、《犬夜叉》、《名侦探柯南》整齐的摆在那里;写字台上摆着各种小玩意,有沙漏、有乐高坦克、车。拉开凳子,上官策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带着潮红的微笑,随手打开书桌下面的小柜子拿出一个影碟机,影碟机上面贴着一张陈浩南哥几个光着膀子,背着砍刀对着镜头露出似有似无的笑
  二十年前,《友情岁月》的音乐在房间里面响起,也在大街小巷各种角落充斥着。此时在上官策的家里面,电视上陈浩南带着兄弟们拿着大砍刀在屏幕里面嚎叫着奔跑。高君行、张仲淹、欧阳欲晓、上官策在电视前面津津有味的看着电影,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零食,地上七零八落的摆着小浣熊、浪味仙和麦丽素。
  “哇塞,小结巴好漂亮!”将麦丽素塞进嘴里面,欧阳欲晓一脸花痴的向往,“当大哥的女人啊,好爽啊!将来”在吃上一口,“我也要当!”
  “哈哈。”上官策带头笑了起来,“就你,你就凑合当大哥吧!”紧接着,高君行和张仲淹都跟着笑起来了,上官策看到欧阳欲晓的脸色不对,立刻站起来就准备逃跑。
  “妈的,你把话说清楚,你几个意思?”二话不说追着他在屋里面乱转。
  “欲晓,当大哥更吊!”张仲淹想拉着欧阳欲晓,低头看着他们的脚转来转去,总是差点就要踩上零食的样子。
  “喂喂,你们小心点,小心点,往那边跑,对对对,去卧室,你们想干嘛干嘛,请让我们安安静静的看会儿电影,吃点东西。”
  高君行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一边,抱着双肩,脸上带着笑。
  就在这儿小小的房间里面,电影里面的厮打声,上官策和欧阳欲晓制造出来的吵闹声,还有张仲淹貌似沉着的劝阻声,就在大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等一下!嘘!”突然在一边高君行表情严肃起来,“别动,都别动!”
  大家立刻就像是木胎泥塑一样站立在那里,一个二个竖着耳朵都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咚咚咚——有人上楼梯的声音好像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了,着脚步声伴随着大家的心跳,慢慢的马上就要临近了。
  “快点!”张仲淹一声令下,上官策嗖的一下跳到客厅中间把那些零食一股脑收起来,最后塞进小柜子里面;高君行离电视最近赶紧拔掉电视机电源,迅速收好;欧阳欲晓等人赶紧在十秒钟之内,迅速坐好了该看书的看书、该装模作样讨论题目的讨论题目,虽然都没有说话,可是一双双耳朵都竖着听外面的动静。很快,脚步声远去了,传来开门声,是隔壁。大家松了一口气。
  高君行看看表,“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张仲淹站起来,抬过电风扇对着电视后面的散风口使劲得扇着,“一会儿别忘了把它归位啊!”
  “死沉死沉的,我不管!”欧阳欲晓说。
  “你都当大哥的人了,总得尽点义务吧?你不管谁管?”张仲淹斜着眼看着欧阳欲晓,随后说,“嘿,我的代数马上就要完事了啊!你们那边呢?”
  “英语马上就要写完了!”上官策一边写一边说,随后还用手比出了一个OK的姿势,“你那边呢?”回过头看着高君行。
  “放心吧,物理已经写完了,化学最后一道题!”
  众人拾柴火焰高,对于上官策来说这个词语带给自己最深切的体会就是那一个个假期,大家各展所长把海量的作业合理分配以后,然后轻松完成,那样的岁月里会觉得在一起,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完成、办到
  思绪被迅速的来回来,上官策的头发还没有擦干,看着手里面贴着陈浩南影像的影碟机,脸上带着微笑,再打开抽屉将它踏踏实实的安放到原位。
  身后的门开了,老妈露出了半个脑袋,脸上挂着笑,“儿子”,这一声儿子叫得,眼睛已经完成了一弯新月。并且把上官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妈!”上官策站起身来,打开门,看到自己的老妈现在各自好像是严重缩水了,好像还不足自己的脖颈,如今看来,很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妈,什么事,进来说话。”
  “那倒不用了。”上官妈妈连连摆手,笑眯眯的拿过毛巾帮着儿子擦擦头发,那个姿势很有点吃力,“其实吧,我就是来问问你,你看看,你都老大不小了,有没有女朋友啊!”
  晴天霹雳啊!本来多么和谐的气氛,被这句话顿时搞得僵住了,上官策立刻有一种赶紧敷衍着把自己老妈赶去睡觉,自己好清静一下的冲动,一把夺过老妈手中的毛巾,自己恶狠狠地在头上擦拭起来,“妈,这个东西,就是缘分”一边说着,一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把老妈往外面推着,“所以呢,我不着急”
  “你怎么不着急,你看看在这个家属院里面,就你和高君行没有对象了!你们两个还天天混在一起!我告诉你”,好像意识到自己儿子的阴谋,老太太一把打掉儿子推着自己的手,有点怒气的说,“我告诉你,好姑娘是越来越少了,你们这年纪,最后只能娶二婚头啦!”
  这是来自亲人恶狠狠的诅咒啊!上官策赶紧扶住了门把手以免自己被击倒了,随后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认输了,立刻说,“谁说的我只能娶二婚头!我还可以找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呢!”
  老妈连连摆手,“小姑娘不行,有代沟!来来来,”老人家仿佛来了很大的兴致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走进了卧室。
  上官策几乎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老妈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心里还想:可以啊,老太太,几年没见,来代沟都出来了,挺与时俱进啊!
  上官老爷子在客厅隐隐约约听到老伴儿在拉着儿子絮叨这些,心里有些不耐烦,凑过头来,问:“我说你,谁不睡觉了?”
  “你等会儿!急什么?”上官妈妈狠狠白了老头子一眼,紧接着转脸就对儿子一脸堆笑,“妈也理解你,你现在接触人少”
  后面说什么,上官策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了,只觉得老妈现在已经变成了《大话西游》里面那个唱着——“Onlyyou”的唐僧;也像是无数只苍蝇在自己的脑壳走位乱飞乱叫,让他根本没办法汲取到里面重要的有效的信息,只能隐忍着不耐烦,微笑着连连点头,敷衍着对老妈机械重复,“好了,您说得对,我知道了,得嘞,你放心,明年肯定把儿媳妇给你带来好好好,知道了,我知道了!行,电话号码我收着,明天联系,今天联系,现在就联系!”终于将老妈请出了房间,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面多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还有电话号码,上官策笑着摇摇头,刚想把手中的照片丢掉,可是他的动作突然停滞住了,呆呆的看着照片上的女孩,脸上慢慢展开了春花般的笑容
  张文和李小光的小饭馆里面吃饭的人已经渐渐散去了,欧阳欲晓坐在吧台上看看手表发现已经是将近晚上十一点了,已经快到了要打烊的时候了。她透过吧台桑杂乱的物品看着张文和李小光默契的合作着,一个收钱一个布菜,一个指挥服务员一个照看后厨,有条不紊的样子,她想起了岁月静好这几个字,这是很有烟火人间气味的岁月静好。
  门外风铃声响起,推门有人进来,原以为是客人,仔细一瞧居然是张仲淹。
  “呦,稀客啊!”欧阳欲晓站起来笑着迎接,“客官里面请!”
  张仲淹穿着淡蓝色的POLO衫,深色的休闲裤子,鼻子上架着一个金边眼镜,乍一看很像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样子,但是仔细一瞧浑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浓浓的桀骜不驯的劲儿,瞧见了欧阳欲晓,脸上立刻笑了,“大医生,好久不见啊!”
  “是啊,你的风湿好点没有?”欧阳欲晓问好的空档,李小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张仲淹示意打招呼,表示自己忙完了马上过来,张仲淹摆摆手,那意思就是你么先忙,我自己找地儿先坐了。这一连串的默剧表演下来,就顺势来到了欧阳欲晓的身边。
  还没等张仲淹开口,张文先凑过来,刚一靠近就立刻指着张仲淹尖声说:“你身上喷香水了!”
  张仲淹先是一愣,随后说,“是啊,男士香水嘛,时髦!”
  “是吗?”张文微皱眉头摇摇头,然后使劲抽抽鼻子,“不对,好像不是,这个味道很熟悉嘿,好像”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欧阳欲晓瞟着张仲淹就是笑,“你当我们都傻是吗?你身上那是男士香水的味儿吗?伊丽莎白雅顿的茶味香水,你小子挺骚柔的啊!”
  张文一脸的笑,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什么,就是拍拍张仲淹的肩膀,然后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这个味道蛮熟悉的。”说完了,就准备到李小光身边进行一些收尾工作,走到半路,猛地回头看着欧阳,“喂,你上学那会儿”
  “我上学那会儿从来不喷香水的,谢谢,现在也不用!”欧阳很快就看透了张文的意思,赶紧着撇清,“再说了,我今儿可是在你们这里呆了这么久,也不具备作案时间啊!”
  张仲淹伸手一把将欧阳欲晓搂在怀里,坏笑着,“你现在作案也来得及啊!”
  “滚一边去,带上眼镜也不是知识分子!谁跟你作案!”
  “哎呀,你瞧瞧,我都惦记你那长时间了,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你就”
  这边张仲淹调情的话还没说完,欧阳欲晓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夸张的放在自己的眼前使劲的瞧,一边敲一遍频频点头,“哎呀,我去,哎呀,我去,哎呀我去”
  “干嘛啊!”欧阳的这一连串表情让他感觉很瘆得慌,“你干什么呢?”
  “看看你手像,你心肝可不太好,身上湿气那么重,啧啧啧”说到这里就开始摇头,用手指点着张仲淹的脑门,“前段时间你不是到我们哪儿看风湿吗?哎呀,这个病可是绝症,治不好的!”
  张仲淹等欧阳欲晓刚说,就狠狠推了她一把,“我说你怎么这么丧啊!以后见面能不能带来点好消息啊!”
  到了这会儿,外面的月色已经像是水洗的一样白净,就像是绝色美女的肤色一样带着温柔的萧瑟,也带来了夏日难得的清凉。小饭馆这会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张文和李小光洗好了手,又到里间换上了一套常服,李小光一边走一边往身上闻着。
  “干什么呢?”张文问。
  “人家身上都是香水的味儿,我闻闻身上还有葱花味儿没有。”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走出了小饭馆的大门,张文锁门。欧阳欲晓回头看着身后家属院的楼房,大部分的窗户已经暗淡了下去,看不见灯光了,“你们说,他们两个回来没。”
  张仲淹也回头看着身后的一片整齐的楼房,耸耸肩,环视四周,感慨着,“听说他们要收购这个厂子?我老爸听了,那简直了”
  “哭了?”
  “比这还煽情!抱着当初国家颁给咱们厂子的全国优秀文明单的金牌牌,擦啊擦啊,那”说到这里,张仲淹感受到一阵凉风吹拂过来,也不无感慨的说着,“那个时代终结了啊”
  说着几个人上了张仲淹的大奔,一路无话,大家来到了一间挺有格调的酒吧前。停车进去,轻车熟路的穿过诡谲的灯光,五颜六色的、细细的、浅浅的射灯带来的光晕穿过迷离的而空气,洒落在撑着五光十色的酒杯中,在这样气氛的氤氲下,整个人的心都沉下去了,慢慢的沉下去了。
  现在还是热场的时期,演出台上的太屏幕上交错着播放着一些当下流行的歌曲的MV,乐队的伴奏们已经到齐了,有的在调音,有的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音乐播出一些调调来。
  走进酒吧,欧阳欲晓把自己小丸子的发型,随手拆了下来,一头长发像是夜色一样倾泻下来,她迈着大步子,丢下身后的朋友们,直径来到了舞台。
  周围喝酒的众人,有看到欧阳欲晓来到的,都热情的打招呼,“嘿,等好久了!”、“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舞台上的乐队成员看到欧阳欲晓,鼓手立刻打出一连串的节奏,算是欢迎。欧阳带着一种好像是平时看不到的气质,但又觉得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气场,来到舞台边上,轻轻一跃,站在了舞台上,转过身把刚才还孤零零的话筒拿在了手里面,冲着大家挥挥手,又对着张文等人眨眨眼睛。
  音乐响起,她嗓音清脆的开始唱:“哪天你要闪电结婚,请先帮我找一个好男人,别一个人去幸福,不理人明天,心也要作伴,也要勇敢,不管是否天涯两端;明天心也要做伴,也要自然,就像现在真诚简单只要是情谊够长,缘就不短有事你要人商量,我最喜欢,欢迎找麻烦”
  台下的张文两眼发光的看着欧阳欲晓,大声的叫着好,拍着手,跟着节奏摇摆着身体,就差拿着荧光棒当小粉丝了;李小光矜持的喝着酒,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一种明显的与有荣焉的快感;张仲淹眯着眼睛看着椅子,看着台上的欧阳欲晓,心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一时半会儿有说不出来。
  “喂,”还是张文用胳膊肘碰了碰张仲淹,她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说,“你们后悔不?”
  “后悔什么?”张仲淹问。
  “那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像是找了魔一样全都喜欢余潇潇,现在看看后悔不?”讲到这里,又将杯子里面的酒全部喝下去了,带着一点轻蔑的口吻说,“你们都没眼光!”
  张仲淹不置可否的笑笑,喝下一杯酒,眼睛一直没离开台上的欧阳欲晓。
  在他身边,李小光对张文说,“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
  张文认真的看着他,笑了一下,“那咱们结婚吧。”
  “你想好了吗?”
  张仲淹看热闹似的靠近这两个人,手里面端着酒杯,乐呵呵的说,“怎么着,你们终于”
  李小光没等张仲淹说完,赶紧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喝酒!”
  张文脸上还带着那一众似有似无的笑,似乎是在掩饰,似乎是真的在笑,她扭过脸去看着台上深情歌唱的欧阳欲晓,似乎是对着前面的空气说话,“你只有一个月的思考时间。好好想着,别后悔。”
  台上,欧阳欲晓一曲已经结束了,她脸上带着一点兴奋的,人来疯的潮红,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长发,冲着台下招招手,然后拉了一把长凳子坐了下来,淡淡的说:“感谢大家的掌声,平时工作挺忙的,瞅着时间来玩票,要是被我们院长知道了,又该说我不务正业了。”台下一片笑声,“今天,有几个和我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发小也来了,下面唱首歌,送给他们。唱什么呢?”她回头看看身后的乐队,然后冲着台下张文这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起飞》,送给你们!”
  一阵架子鼓的前奏,欧阳欲晓低沉的嗓子,缓缓的哼唱着,“为我的骂我的助我的总会是你”
  随着乐符的跳跃,时光带着我们一点点倒退,回到了二十年前
  还是那架半新不旧的电风扇,依然在对着电视机的后座转着,房间里面现在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宁静,好半天,张仲淹第一个放下手里面的笔,伸了个懒腰说,“我写完了!”
  “我马上!”上官策伸手,对着他一挥,“等会儿咱们换。”
  张仲淹来到电风扇旁边,看看墙上的钟表,自言自语说,“时间快到了。”说完,关上电风扇的电源,把它移到了旁边。
  “我也写完了!”欧阳欲晓声音洪亮的放下手中的笔,仰着身子,把椅子当做太师椅一样,晃来晃去,笑嘻嘻的摇头晃脑,“真好,人多力量大啊!”说到这里,猛地坐直了身体,对着高君行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少写多少作业啊!责任到个人,牛掰!”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嘴里面哼着刚才《古惑仔》里间的调调,看着眼前这些男生们,眼睛闪着光,提议说,“给你们照张照片吧!”
  男生们都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模仿电影中古惑仔,摆出各种造型,欧阳欲晓在旁边哈哈大笑,“你们得练啊!身上点料都没有!”
  摆着造型的高君行看着欧阳,冷笑着,“我们没料,你有料吗?”
  就这样互相拆着台,欧阳笑呵呵的说着,“1、2、3!茄子!”
  咔嚓一声,年轻的身影永恒的留在了影像中
  酒吧里面,人影被光色染上了各种迷蒙的调调,紫色、红色、绿色、蓝色,交错着,张仲淹腕上的手表闪着一种低调的光,那么一晃,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点上一根烟,轻轻的吐出来。他现在很难过,是别人不理解的难过,大概是因为生命中有太多的遗憾吧。
  他时不时的看看自己的手机,里面有很多未读信息,作为本市知名的企业家,张仲淹好像是拥有一切,拥有一切。他想到这个形容词,不自觉的笑了,低下头,自斟自饮起来,脸上的落寞是难以掩饰的,坐在他对面的是李小光。看得出来,李小光也不开心,也许吧,有些东西就是应该在应该得到的那个年纪来得到,早一步、晚一步,到底意难平。
  他的手稍微一抖,烟灰落了下来,想来也好笑,这次聚会原本是因为高君行他们回来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哥几个一起聚一聚。为什么?很不可思议吧,长大以后,大家很少联系了,曾经那么好的朋友,曾经那么好的
  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吸烟是在什么时候吗?还记得第一次你喝得酒吗?它们都是什么味道的呢?青春的第一次大概都是苦涩的吧
  夏天就是这样的,有着没完没了叫着的知了,有着大朵大朵的阳光,有着美好的蓝天,当然了也有各种阴影
  校门口有一帮乡村杀马特造型的社会青年吸着烟蹲在马路牙子上,放学的当口儿,学生们都从大门出来,必然会从他们的眼前走过,有的好孩子们推着车看到这些人,就赶紧骑上车,远远离开了;就算是胆子大的,瞧见这几个人的造型,还有这架势也知道是来打架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都赶紧离开了。
  这几个人一根烟连着一根烟吸着,老实说,看样子也就和学校里间的孩子一般大,也都还是孩子儿子,所谓的社会气,完全都是虚张声势。
  “那妞还没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耳朵上带着三个耳饰一头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大家都叫他唐世亮。此时他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的架势,一看就是老烟枪了,丢下手里面的烟,掐灭了,他指着身边一个稍微穿着朴素的男生,“要是不够靓,咱们的说点啥!”
  话音刚落,余潇潇放学出来了,都是穿着校服,可是她的气质就是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许是因为皮肤白吧,简直就是自带光环,把周围的女孩一个个比下去了。
  根本不用别人在说什么了,唐世亮的眼睛立刻被余潇潇的笑容吸引住了,身体不自觉的站起来了,他身后的小弟们也都跟着他纷纷站了起来,更有眼色一点的,直接上前笑嘻嘻的拦住了余潇潇的去路。
  “嘿,美女留步!”
  “你干什么?”余潇潇有点害怕,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嘿嘿,”唐世亮吊着膀子,晃晃悠悠的过来,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笑,“不干什么啊!”
  “让开!”余潇潇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突突突直跳,回头看看,发现旁边的同学们都不认识,即便是认识也不行,因为他们无论男女地低着头,悄悄的侧身离开了,连看热闹都不敢。没奈何,她只好靠自己,装着胆子,大声说。
  “让开?”唐世亮看看周围慌乱逃窜的人群,胆子更大了,“我怎么让?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余潇潇脸沉的像是一块铁一样,眼睛冒着厌恶,“你要多少钱?”
  “哈哈哈!”唐世亮夸张的回头和自己的小弟么一起大笑起来,“多少钱,她问我多少钱,哈哈”
  啪——没等他得意多长时间,就觉得自己的脸蛋上一阵火辣,原来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瞬间安静了,没有人在笑了。
  欧阳欲晓脸色通红——因为紧张。她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她刚出校门就看见流氓调戏自己的同学,想都没有想就冲上去结结实实打了流氓一巴掌。刚打完,欧阳欲晓看到唐世亮想对着自己发作,赶紧往后面退后了一步,大喊一声:“同学们,都别走!”
  唐世亮捂着自己的脸,笑了,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人,再转过脸,瞧见余潇潇已经躲在了欧阳欲晓的身后。
  在两个女孩的周围所有放学的学生果真像是欧阳欲晓要求的那样,都站住了,没有一个离开的。为首的是张仲淹、高君行、上官策、李小光、张文、陈小军、马小亮、王谦等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这几个来找茬儿的。
  “行啊!挺抱团啊!”
  双方就这样开始僵持起来,谁都没有动,但是战火已经一触即发了。上官策看在眼里,从旁边一位同学借来车,骑上,消失了。
  “你们是哪的?”张仲淹问。
  “对啊,在我们学校干什么?”高君行问。
  “想打架啊!”李小光质问。
  唐世亮观察一下这里的形式,感觉这个被包抄的形式是很难得胜的,但是事已至此,也不能认怂啊。他和他的小弟们,赶紧背靠背站成一个圆心,有的摆出了白鹤亮翅、有的摆出了咏春拳的前招、有的则使出了天马流星拳
  就在双方准备大打一架的时候,上官策带着厂保卫处的人赶来了,同学们看到这样架势,更有底气了,围成一个圈堵住了唐世亮等人的去路。
  上官策骑着车在前面,身后是保卫处的人,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像是号角一样,很是振奋人心的,他大喊着:“同学们,关门打狗!”
  透过小酒馆的玻璃,我们可以看到房顶上有一个吊扇在慢慢悠悠晃晃荡荡的转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热气腾腾的人,好一副活色生香的生活场景。一张小圆桌上,高君行、张仲淹、欧阳欲晓、余潇潇等人围坐一团正在举行庆功宴,桌上没有几个硬菜,但是这也丝毫挡不住少年们要华山论剑的兴致。
  “你们说,我刚才有没有洪兴十三少的风范!”上官策深深的为自己刚才智勇双全的表现感到折服,最起码自己是折服了。
  “洪兴十三少,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冷血十三鹰啊!”欧阳欲晓怼他,然后倒上一杯果汁,举起来,“哥几个,来啊,我干了,你们随意!”
  李小光舔舔嘴唇,“咱们喝点啤酒吧!”
  霎时全桌一片寂静,互相看看,余潇潇微笑着,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着高君行,慢悠悠的说,“不好吧,浑身酒味怎么回家啊!”
  欧阳欲晓喝下果汁,笑呵呵的对余潇潇说,“你别听他们的,就他们那个怂样,就是说说而已,刚才连招都没过,还敢喝酒啊!”
  张仲淹啪——一拍桌子,站起来回头对着服务员高喊:“老板,来瓶白酒!”然后坐下来,看着大家,“喝啊!要喝就喝白酒,喝什么啤酒!”
  语一出,举座皆惊。
  当一瓶二锅头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众人都低着头,弯着腰,透过酒瓶的可以看到一双双因为酒瓶的折射变形的眼睛,张飞大眼对小眼也不过如此吧。在观察了这瓶白酒五分钟以后,还是和高君行第一个开口,他拍拍张仲淹的后背,“你叫来的,你先喝!”
  欧阳欲晓捂着嘴笑着看着他们,很有一种看笑话的样子,她慢慢挨近了余潇潇,小声说,“美女,知道吗?今天这瓶酒是为你喝的!”
  “我?”余潇潇耸耸肩,一种很不理解的样子,“我反对喝酒啊!”
  欧阳欲晓竖着一个中指,摇摇手,在摇头,“我的小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了啊!不知道公孔雀看到母孔雀都会开屏吗?”
  余潇潇看着欧阳欲晓,忍不住笑起来,带着好奇问,“你为什么捂着嘴笑?这样子好怪啊!”
  “作为淑女,我应该怎么笑。”欧阳欲晓很淡淡定的说,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姿,努力展现出一种弱柳风的姿态。
  “咦——”上官策在一边,不屑的发声。
  “欧阳欲晓谁是公孔雀?”高君行听出了欧阳欲晓的弦外之音,很不高兴,觉得很扫面子,他说着欧阳,眼睛却看着余潇潇。
  “怎么了?”欧阳拍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高君行,“说错你了?”
  “没错!”最近高君行心里面很不爽,说不出为什么不爽,就好像是一朵花要开,春风却迟迟不来;就像是想伸手拉住什么东西,可是却两手空空。刚才欧阳欲晓那几句话,让他觉得很受侮辱,于是只能脸色通红,站起来和欧阳吵架。
  上官策和张仲淹相互对望了一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都有点失神,其实心里也都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上官策想明白了以后,调整了一下坐姿,夹了口菜,吃下,再斜着眼看着两个人。
  欧阳欲晓笑眯眯的看着高君行,脸上笑着,心里面却很难过,因为心里面一直怀疑的事情现在真的得到了证实。没错,高君行喜欢余潇潇。当这一点得到确认以后,欧阳欲晓的眼圈红了,可是那红也是转瞬即逝的,低下头她回头看看余潇潇,再看看高君行,伸手拿过酒瓶,拧开。
  张仲淹看到了,赶紧伸手去抢欧阳欲晓手里面的酒瓶,“放下!”
  上官策也跟着张仲淹一起呵斥欧阳,“你疯了吧!”
  “你坐下!”低音怒吼,欧阳欲晓用目光逼退了张仲淹,一把将上官策推到了椅子上,转眼死死盯着高君行,咕咚咕咚往杯子里面倒酒,满满一杯。
  余潇潇看在眼里,也想伸手去拦,但是也失败了。
  欧阳欲晓看看大家,端着酒杯一口干了,然后放下空杯子,坐下来,用手托着头,半天没说话。
  上官策在一边伸手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轻轻问:“要喝水吗?”
  高君行看在眼里,也于心不忍,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旁边的张仲淹,一脸沉默,好半天没说话,他的眼睛开始一直看着欧阳欲晓,最后目光落在了余潇潇的脸上,看着她像是闲花照水的样子,慢慢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伸手拿过酒瓶,给自己满上了,冲着余潇潇说:“美女,知道吗?我挺喜欢你的。”说完这段话,转眼看着高运行和上官策,脸上有着一种得意的笑,这是占了先机的嚣张。
  啪啦——欧阳欲晓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一脸的不高兴,“这顿饭吃得没劲。”
  余潇潇猛然间被当中表白了,很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张嘴结舌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微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高君行抱着双臂,眼珠子斜着张仲淹,好半天,才笑了,“喜欢好啊,我也喜欢!”
  “你喜欢谁?”张仲淹穷追不舍得问。
  “她——”高君行并没有看余潇潇,可是却伸手指着她。
  噗嗤,欧阳笑了,她回头伸手轻轻托起余潇潇的下巴,笑着说,“你知道吗?你真好看”说完你这句话,欧阳欲晓晕倒在饭桌上
  “欧阳欲晓,欧阳欲晓”余潇潇有点着急,慌忙摇晃她,想叫醒欧阳欲晓。
  “别摇了,会吐的!”张仲淹赶紧拦住余潇潇,慌忙去给欧阳欲晓倒水。
  “你挺有经验啊!”高君行还没从刚才缓过劲儿来,伸手还要倒酒。
  “你干什么?”张仲淹拉住他的手,看看他酒杯里面夜空了,现在的酒瓶目测少了八两酒,他翻了翻白眼,很无语。
  “喝酒!”高君行猛地大喊一声,吓了了众人一跳。
  上官策见状,赶紧对张仲淹说:“快点赶回去把李小光他们叫过来,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