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梦初醒 1
不是他不想睡，他甚至比任何人都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这些天四处奔波，早已疲惫不堪，他的双眼也因为极度疲倦和严重的睡眠不足而充满了血丝。
可每当他闭上眼睛，想好好睡上一觉的时候那个梦出现了，那个缠绕了他二十多年的噩梦。
从陆无双记事起，这个梦就有了，只不过以前只是偶尔梦到，他也不在乎，他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梦罢了。可自从三月初三，五灵柱被惊雷所击的那天开始，这个梦每个晚上都会出现。每个晚上陆无双都会在屋子里点上七八盏灯，将本就不大的屋子照得通亮，他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可当他一闭上眼睛，这个梦境出现了。甚至在白天，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这个梦就出现了。
在陆无双的梦里，有一条凶神恶煞的青龙，这条青龙看起来凶猛无比，长牙舞爪，却被束缚在巫阴地界的五灵石柱上。五灵柱下面是熊熊烈火，青龙就在烈火中挣扎着，嘶叫着，却无法挣脱。那双眼中充满了威慑，仿佛要征服天下，令陆无双有些毛骨悚然。却也充满了无奈，仿佛在向陆无双求救。又仿佛陆无双自己也被缚在了五灵柱上，也在遭受着青龙一样的煎熬和痛苦。
若说这不是梦，却找不到一丝痕迹。若说这只是梦，为何一直缠绕了陆无双二十多年，而且梦境每次都一模一样，是否太过蹊跷，太过诡异。陆无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突然感觉这个梦是在向他预示着什么。可这究竟预示着什么，他一时也不清楚。
他打了一盆冷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当他低着头准备洗脸的时候，仿佛又看见了梦里的情景出现在洗脸水里，吓得他又冒了一身冷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着魔了。
闭上眼睛，陆无双掬了一捧水浇在自己的脸上，当那冰冷刺骨的水滑过肌肤的时候，他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精神好了，思想也就通畅了许多，陆无双决定到巫阴地界去看看。
陆无双无论做什么事都从来不是一个马虎的人，每件事都很仔细，他从不允许自己出一点点差错。他抽出腰间的长剑，确定了剑刃依旧锋利，依然可以一剑就能洞穿敌人的咽喉。然后他暗自提了一口真气，确定了一下功力还是能随心所欲，发挥自如，一切检查妥当之后，才走出门外。
刚出得门外，却看见了住在对面厢房的马思思。为了给死去的爹娘和马家庄的人守孝，她穿着一袭素衣，不着首饰，不施脂粉，却让她看起来另有一番楚楚动人。
陆无双道：“马姑娘，你怎么这么早，你应该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的。”
马思思说：“我一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陆无双知道她在说谎，她那双红红的有些浮肿的眼睛，表面她作业根本就没有睡，还哭了一整夜。
“如今马老爷和马夫人依然逝去，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满月也需要你。”陆无双又安慰着说：“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一定帮你报此血仇。师傅命我一定要查出残害马家庄的元凶，经过一些打探，已经有些眉目了。”
“真的吗！”马思思眼神里有了一些光彩。
“嗯。”陆无双点点头，道：“近些年来，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势力强大的组织，这个组织神秘诡谲，很少露面。这次马家庄事件正是这个神秘组织所为。但这个组织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们还需时日才能查清。”看着马思思憔悴的脸，陆无双又宽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们既然有了一些线索，查起来就很快了。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给马夫人和马老爷报仇。”
“谢谢你，陆公子。”马思思款款施了一礼，又说：“陆公子数次救我和弟弟与危难之际，又替思思安排葬了我爹娘和马家庄所有死去的人，如今又要照顾我和满月。这份恩情，思思纵使做牛做马也难报公子万一。”马思思娓娓说来，一时心中激动，又要跪下行礼。
陆无双慌忙扶住马思思道：“马小姐言重了，惩恶扬善，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职责，我只怪自己没能早点赶过去救出马老爷和马夫人。”
“这都是贼人奸诈狡黠，又怎能怪陆公子。况且公子为了脱身赶救马家庄，还身受重伤。公子请再也不要自责，否则思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我听你的便是了。”马思思言语诚恳，陆无双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几天夜里，我见公子房中灯火通明，可是公子伤势发作难以入眠么？”马思思的眼中满是关切。
“没有，只是这几天夜里我闲来无事，便挑灯夜读。”陆无双自是不好说自己是被噩梦所困，难以入眠。
“可我还隐约听见公子痛苦的呻吟之声，想必定是公子伤痛难忍，我。”
陆无双不觉一惊，心道：“定是我模糊之中被梦魇所困，是以才发出了声音。”连忙打断马思思的话，他说：“没有啊，可能是我读书的声音吧，让马小姐担心了。”陆无双话锋一转，又说：“对了，新来的丫鬟小玉可照顾的周到？”
马思思道：“小玉照顾的很好，谢谢公子，还特意请来丫鬟照顾于我！”
陆无双一笑说：“我们保生门都是些粗鲁的汉子，只怕不会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玉就是，也可以吩咐我，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公子言重了，小玉都照顾的很是周到。”
“如此便好，那我这就去做早课了。”陆无双笑笑，便转身离去，出了大门向巫阴地界行去，此时天已渐明，天际已挂上了一抹抹红艳的朝霞。
一路上他几乎是用飞的，这个梦一直困扰了他二十多年，他实在很想弄明白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陆无双已经奔到了山下，远远的看见柳青衣坐在巫阴地界边上啃一个冷馒头。
“师兄，你怎么来啦？”柳青衣看见陆无双，大声的问道。
“噢，我看天色尚早，正好下山来看看，近几日这里可有异常情况？”陆无双问道。
“没有。”柳青衣几乎连想也没想就回答了陆无双。其实这些时日，五灵柱也的确没有异常。只是他从小认识的凌雪却显得有些异常，她总是飘乎乎而来又飘乎乎而去。就连昨天晚上也一样，凌雪又是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过柳青衣觉得这件事没必要和巫阴地界五灵封印以及魔族扯到一起。
“昨夜的风很大么，怎么这一地的落花？”陆无双看着地上四处散落的白玉兰花瓣问柳青衣。
“没有。”柳青衣一笑，道：“昨夜我闲来无事，便在此舞剑，这些落花都是我用剑折下来的。”
陆无双从地上拾起一片洁白的花瓣，仔细打量了一番。“以前只知师弟内力精纯，掌法惊人，想不到师弟的剑法竟也如此之高。”
“要论剑法，当数师兄‘傲寒十六决’，我这几招剑法也就没人的时候独自练一练一番罢了。”并不是柳青衣自谦，陆无双的‘傲寒十六决’早已名动天下，从未败绩。可以说，陆无双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声誉，他的武功占了一大半。而陆无双最得意的武功便是这‘傲寒十六决’。
“花瓣片片而散，却无一丝破损，可见剑法之妙。”陆无双指了一指地界边上的几株白玉兰花，又说：“这几株兰花离此三丈开外，在如此远的距离用剑将兰花一片一片折下又引而至此，若非‘无上剑气’怎能办到。师弟的剑法已达无上剑气之境，却还如此自谦。”
陆无双自幼习武，深的当阳子真传，剑法一道更是已臻化境。昨夜柳青衣与雪儿相聚，被雪儿琴声所引，一时情难自禁，以剑为舞，实在也是将自己毕生所学都融入了这剑舞之中。却不想陆无双一眼就看出来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呆呆一笑。“师兄夸奖了。”
陆无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又被笑容掩盖，他看着青石上的古琴说：“师弟独自一人，竟抚琴舞剑，如此清雅逸致，叫我好生羡慕。”
“师兄整日奔波，除魔卫道，为保生门作下卓著贡献，将来更要接任保生门一脉。和师兄大义比起来，我实在是惭愧。”柳青衣这话倒也不假，他从小就非常敬佩自己这个大师兄陆无双。打心底认可陆无双将来接掌保生门。
陆无双话锋一转，问道：“唐柏成和封傲呢？”
“唐师兄和封师兄巡视白天，一般都会吃过早茶再来。”柳青衣如实说。
“太不像话了，你独自一人巡了一个晚上，他们晚上回去睡大觉还要吃过早茶才来。我回去定要禀明师傅，严惩他们。”
“没事，是我让他们晚一些来的，师兄切莫告诉师傅，免得怪罪他们。”柳青衣连忙回话。
陆无双道：“好了，你这就上山吧，我来看一会儿等他们来。”
“那怎么行，这是我的职责，怎能劳烦师兄。”柳青衣推辞。
“这有何不可，正好我也无事，你且先上山去好好休息吧，再说唐柏成和封傲也就快来了。”
“那我陪师兄一起等他们来了再上山吧。”柳青衣还是不肯答应。
“你都饿得啃冷馒头了，先回去吧。”陆无双显得有些不耐。
“那就有劳师兄了。”见陆无双如此坚定，柳青衣也不便再推辞，便拾了剑抱着古琴离去了。
目送柳青衣背影消失。陆无双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巫阴地界的环境，梦里的情景竟然和这里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一样的青石块，一样的五灵柱，就连巫阴地界边上那几株白玉兰也一样。看着这熟悉的地方，梦里的情景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陆无双走到五灵柱前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五灵柱上一道道弯弯曲曲红艳似血的封印刻痕。就在陆无双的手指顺着咒语图形往下滑的时候，五灵柱突然颤抖起来，发出浅浅的金光，响起一个嘶哑而恐怖的声音。“你终于来啦，我等了你二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