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

  早餐是韩空远买来的,楼下的混沌、面条、稀饭、包子一应俱全,像是怕白崖吃少了会饿死似的,全给带了一份回来。
  苏白夏牙没刷、脸没洗,目光呆滞地对着一桌子的早餐打哈欠,转身还要往房里的床上趴,被韩空远拽住了。
  “快点,吃完回去。”
  “不吃!这才几点啊?”苏白夏晃着脑袋很暴躁,韩空远就叫魂一样的把她和白崖都给吵醒了,还不止吵醒了一次。
  “几点?七点,不早了。”韩空远把她推进了洗漱间,“快点洗漱,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
  “七点?大哥大姐,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白崖抱着脑袋,他平时睡到九、十点才起,七点?他还没翻身呢。
  韩空远生活方式比他健康多了,昨天晚上屈居于沙发上,一夜没睡好,一大早就跑起来出去跑了个步才带回的早餐。另外两人完全不领他的情。
  白崖为了能赶紧送走这二尊大佛,还是强忍着困意,洗漱装扮好,乖乖地吃了韩空远准备的早餐,然后和他统一战线,催促苏白夏回家里去。
  “我不用你送我回去,我晚点和白崖要出趟远门。”苏白夏拒绝了韩空远,睡一觉有个好处,的确是能把很多很糟糕的情绪留在昨天,但并没有把问题同时留在了昨天,她和韩空远之间的问题还是有那么多、那么大。
  “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出远门了?”白崖错愕。
  苏白夏瞪着眼睛看他,并没有明说。白崖读懂了她眼神的意思,昨天晚上他好像大概可能应该是答应了跟她一块去她嫂子的故乡求|签问|卜。
  “你要出远门做什么?”韩空远问道。
  “我们分开几天,冷静考虑下吧,是不是真的还有必要继续这段婚姻?”
  韩空远愣了下,随即表示不背锅,指正道:“要继续婚姻的人,是你不是我。”
  “行,那是我要冷静冷静,考虑清楚是不是还有跪|舔捆|绑你的必要。”苏白夏冷眼以对。
  “我没有说了跪|舔捆绑我。算了,随你高兴。”韩空远不再是那个万事想要顺她意的“小奶狗”,只要苏白夏退却半步,他能退回到地下几千里之外去,脸上又是一副看了让人恨的无所谓态度。
  “滚!”苏白夏啃着馒头,脾气莫名其妙突然就来了,拿着啃剩下的半个馒头朝着韩空远砸去。
  白崖眼疾手快,一个伸手居然接住了半空中的馒头,接住馒头之后处在两人当中感觉更尴尬了。韩空远不再多言,直接甩门而去。
  说要去占卜问卦,苏白夏只有一小半的原因是真的觉得最近过得不太平,想要信一下迷|信,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离开韩空远的身边、离开自己浮躁的情绪,清清静静地排解开让她难受的东西。出卖掉那些看似负面的情绪,反而让她更容易处于一种糟糕的漩涡情绪中,并远比以前更加难以从起伏不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有时候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真的是她所需要的,还是仅仅因为她被情|欲所操控。
  因为是临时起意,两人都没做什么准备。白崖上午回健身房还有事要处理,苏白夏等他等到快下午了,两人才提着简单收拾的行李,根据苏嫂子的提示,驾车前往了苏嫂子的老家。
  下了高速,他们在乡间的公路上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太阳渐渐西下,白崖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他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停了车,从他的车载冰箱里拿出了食材,他那冰箱小归小,但里面什么都有,他是做了野炊的准备,简单的煎了两份牛排,倒上酒,白崖还不忘打开轻柔的音乐。
  太阳的余晖洒在了秋收过后的空旷的田地间,乡间的空气清新,景色宜人。
  “太会享受了吧你。”苏白夏坐在折叠小凳子上,赞扬白崖道。
  “那当然。”白崖笑着给苏白夏递上刀叉。
  期间,苏白夏接到了韩空远发来的信息,她看了眼信息提示,手机放一边没再管。韩空远之前有打电话和发视屏过来,不过她一概没接。
  白崖摇了摇头,越来越搞不懂他们两了,当然他们的事情他也越来越不能搭腔了,还是好好享受眼前的美食美景才是正道,“嗯~干杯夏夏~祝贺我们结束了美好的一天。”
  “干杯。”苏白夏和他碰了个杯,浅尝辄止。
  去苏嫂子家的路花费的时间比他们计划的要久,她嫂子告诉他们直接开去五道山下,不要从他们县城过,那样会快很多,到山脚下有旅馆,不过都不是什么星级酒店,普通的农家旅馆,可以先暂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上山,不过山上没有公路通山顶,车开一半上去得走山路,早上早一点,动作快的话,下午点的样子应该能到山顶,如果当天下不来了没关系,道观里面可以接待留宿的香客。苏嫂子给苏白夏发信息讲得详详细细。
  “好的,谢谢你啦,嫂子,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应该能到了。”
  “嗯嗯,夏夏,你路上小心点噢,到了发个信息。”苏嫂子回信息道。
  外面的天黑得很快,不同于城市的灯火通明,这一路上难得见到几盏灯火,苏白夏摇下车窗清冷的风一下子就吹进了车内,忙又将车窗合上些许。她手里摆弄着手机,最终还是点开了韩空远的信息。
  他发了一条简简单单的文字短信:柳羽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很抱歉。你要是觉得过不去这个坎,我把所有东西都退给他,不管多困难,我们该怎么来,怎么来。抱歉,夏夏。
  苏白夏认真地来回看了几遍,忽的笑了一声,她伸手挡了一下扬起的嘴角,关上手机锁屏键,没一会又打开屏幕看了看。
  “你笑什么?”
  “韩空远的短信。”
  “韩空远的短信?他发啥短信了,你乐成这样?”
  苏白夏将韩空远的短信念了一遍。
  白崖停顿了几秒,要笑不笑地说:“哟,不错,他服软了哦。不是,苏白夏,你这么没原则的吗?他两句话就打动你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掉头回去吗?”
  “你在想什么?”苏白夏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他服个软我就得屁颠儿跑回去么?我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
  “揍你,信不信?”苏白夏说道,韩空远能让她知道,在他心目中她比那些身外之物更重要些,这让她心理更好受点,但这并不能够改变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自从你们结婚后,我就看不懂你们了。”白崖笑着摇了摇头。
  到达山脚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街道上还亮着灯的商铺没几家了,白崖将车停在了一家看上去相对大一些的旅店门口,他两就在这里租住了一晚上。
  次日,清早,天刚放亮,沿途卖早餐的摊贩早早摆出了热腾腾的蒸笼,两人起了个早,买了早点就出发了。
  他们开车到半山腰的停车场,再往上的路就的慢慢走上路了。山路有些狭隘,最宽的地方够他们两人并肩走,窄的地方得拉着山壁上的铁链谨慎前行。
  对于苏白夏他们这种常年健身的人来说,这山路走起来跟逛街一样轻松,两人路上观观景、说说笑笑。
  白崖问起了朱珠的事情,“朱珠回去之后就没有联系你了吗?不会吧,她以前可粘你粘得不得了。”
  “她以前那个叫我粘我吗?还好吧,一个星期大家也就约一两次。但是,她回老家之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系过了。”苏白夏摇了摇头,她打过朱珠以前的号码,但都是她那个婶婶接的电话,她婶婶说是等她好一点了让她自己联系苏白夏,后来她那个号码也注销成了空号,看来朱珠是不打算再回这边来了,“她可能不方便吧,她家的人看上去不像什么宽容的人,你还记得她说过每个月都要往家里寄钱的事吗?”
  “有点印象。”白崖点了下头。山下还是要放晴的天气,到了这半山腰上,倒阴沉沉的下起了绵绵细雨,虽然不打伞没多大事,但头皮屑般地细雨飘在身上着实清凉得很,地面也有些湿|滑。走到了路段窄的地方白崖伸手去拉苏白夏,被她推开了手。
  “不碍事,你走你的。”
  “她有和你说过他们家的情况吗?”
  “很少。哦,对了,那个金甜甜送了副画给你,蛮漂亮的,我守在起来了忘了给你。”
  “你喜欢就收着吧。”白崖道。
  苏白夏拍了下他的后背,“怎么?还在为了她爸的事生气?”
  “没有,犯不上。就是想不明白,金震河那种人怎么生得出甜甜那么乖的姑娘。”白崖叹了口气,感叹道,他看金家的老爷子也是个挺不错的人,有文化有担当的样子,怎么养出金震河那样的人|渣,他着实闹不明白,只能说这世界无奇不有,“等回去,跟我一起去看望甜甜吗?”
  “好啊。”苏白夏一口应承了下来。
  “行,那我到时候联系你。诶?夏夏,你说那个要杀你的黑衣人确认不是柳羽么?会不会就是金震河?”
  苏白夏摇了摇头,她没有十足的证据说是或不是。说实话,刚知道他就住在她以前老房子附近的时候,她确实很怀疑,但现在她反而不那么觉得了,在她看来,金震河那种人确实十恶不赦,但杀人归杀人,他不可能有钱放着不要,如果说他是为了报复才来杀她的,那么他一定会拿钱的,可是一次都没有过,不管是头一次在韩空远的公寓还是最后一次在酒店,没有人丢过任何东西,相比于金震河,那个“凶手”感觉更像是她身边比较亲近的人。
  “有时候我觉得,韩空远离我远点也好,至少不用拖累他。”苏白夏苦笑道,“啊,真不知道不知道我得罪了谁。”
  白崖同样是很不解,“你都活得这么无欲无求了,还能罪人。要这样,我都感觉我够死好几回了。”
  “是啊,我也奇怪,为啥死的不是你啊。”苏白夏笑道。
  白崖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不走了。
  “干嘛呀?”苏白夏轻推了他一下。
  白崖失望地扭头,继续前行,“你就这么盼着我出事啊?”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两人往上走,快到山顶时,仿佛是走出了迷雾,山上面竟然放了晴。山顶上的道观比苏白夏想象的要大,里面供奉的是什么什么天尊老君她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秉持着走过路过不错过的原则,她拉着白崖进去挨个挨地烧香拜了拜,却没有找到能给他们算命的道士。
  小道童说师父外出云游,不知几时能回,让他们改日再来。
  “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么?也就是说,明天后天可能回,也可能不回?”苏白夏和人绕着弯子说话了。
  小道童想了想,点了点头,模样显得特乖巧,他师父出去有好些天了,差不多这几天就能回来,他们要下山的话,可能路会不好走,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下去就天黑了,但道观内暂时没了空余房间,若是二位不想下山,他可以安排他们住在下面的农舍去,那离这不远,大概走两三公里的路程就能到。
  “不碍事。我们还是回山下去,明天再上来吧。”苏白夏道。
  “不是吧,夏夏,明天还来啊。”
  “来啊。你不来了?”
  “来,来来来来来。”白崖没了脾气。
  山上环境清幽,两人在上面转了转才下山。苏白夏录了一小段山上的视屏发给了韩空远,和他说了说这边的情况,她想等到那个师父回来算个命,可能得要几天才能回城。苏白夏倒不是非要算这个命不可,只是在小道童说师父不知道几时回时松了口气,她又有了多沉淀几天心情的借口。
  苏白夏这段视屏韩空远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回给她的短信却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好的,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下班回到家,准备起晚餐时,韩空远才反应过来,苏白夏不在的日子,他居然还是回了别墅,而不是去他的公寓。
  一个人在硕大的别墅内待着,怎么都显得有些寂寥,韩空远随便煮了个面当晚饭吃了,无论是看电视还是办公都觉得索然无味,耳边仿佛总能听到苏白夏的笑声,可一回过神来,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索性洗个澡,早早地睡下,可早睡下的弊端就是半夜容易醒。
  韩空远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入睡越清醒,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拿过手机点开苏白夏发来过的视屏看。视屏主人拿着手机转了一圈,拍了山下的景,山上的道观,苏白夏在最后露了个脸,嘴角微微上扬,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她挥手说了声:拜拜。
  韩空远轻笑一声,关上手机,突然听到外面有响动,他一愣,而后迅速关上了床头灯,再仔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
  他悄悄走到门边,从门后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屋内有几样电器的显示灯有着点点萤光,韩空远扫视了一圈没能看到什么;他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从廊道探出身子看楼下,没有异样,却在他要回身休息的瞬间,眼睛瞟到了被风吹动的窗帘。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被人篡改,那么他是清楚得记得,苏白夏离开时门窗都关得很好,他回来就吃了个晚饭,没有心情去拉开窗帘或打开窗户。
  他贴着墙走到了楼下,等了好一会没听到有动静才走出阴影,走到窗边,关上窗子,拉上窗帘的那一刻,他在玻璃窗倒影的镜像中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躲在柜子后的一个。